《光不度》星沉月影

1、初见

　　雪下的有些大了。
　　姬策坐在车辇里，听见车轮碾在冰雪上的声音。唇吻间轻轻地呼出白气来。氅领处搭着的狐裘很暖和。他手指屈了屈，目光落在帘角下。
　　等速度一点点降下来，听见马蹄顿地的几声闷响,他才起了身。
　　他手里捧着只暖炉,眉眼间凌厉的线条明晰却不沉重。等他走到门口时,来迎的人都已经侍候好了。才进中庭,他已经能听见那乐弦的声音。等到掀了帘,便见人都已经快齐了，看到他来时,都站起来。
　　“仲临,怎才来了?”姬邺说道。
　　确实,若姬策还未到席,怕是那酒坛子就该滚一地了。
　　他干干笑了一声,走上前挑了次主的最上座,不错,东西都备好了。
　　这么一来,席间才真正热闹起来了。
　　等佾舞过后,姬邺又说要请人来谈七弦,说是宋家的嫡次子。
　　姬策顾自喝了口酒,对此并不很在意，有名气的乐师大多都是目不能视的。而这位似乎也是因为天生目盲才被送去学习乐的。
　　盛酒的杯盏在他指间翻了两圈,等到停下来静止时,人已经坐在了中央。
　　莫名就安静下来,姬策有些疑惑,去看别人。
　　宋微闻轻飘飘地落座于中间的琴席,眼睛上很礼貌地用黑色的帛带遮住了，唇角露出的那一点点孤度,都让人难去捉摸。
　　等姬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故作无聊地歪了头,却见那些席间的人都瞧着宋微闻。肤浅......那是他自己心里想的。
　　事实上,当结束之后,他便招呼姬邺过来,有些严肃地说“叔良,这个人是请的?”
　　“不是...”姬邺笑了,"宋伯绍送来的。”他神情古怪,不知在酝酿什么。
　　“那你要怎样?”姬策没理会他的小动作。
　　“先养着。”姬邺说“万一有难处了,再送也不迟。”
　　总而言之,你要他就保我,这个人的主权就归你。
　　还没有人知道,此时默默坐在小间里弹琴校音的人会去哪里。两人讲完话,又继续听着弦声,谈论起春雩来了。
　　“今年照样要来一遭。”有人说，“雪这么大,若是将节气错过了,雨就迟。”
　　“一样要来。”
　　“是，是。”
　　这样,那样的.但是等到酒过三巡,人就乱了。
　　“楚王......楚王好细腰。"姬策搓了搓耳朵，试图抛开这些废活"细腰宫，百尺...百尺...高。”
　　“那是细腰阁吧。"有人笑道,都没个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散了。够了..."姬邺终于说道，"他在...在小间里。"姬策意会而去,果真看到了抱着琴的宋微闻。
　　“过来。”他淡淡地道，不知是屈从于什么心理,伸手让人扶了一下。那只微凉的手在感受到他那灼热的掌心时并不惊异,而是顺从地将手掌整个贴合上去。
　　“请问是......”宋微闻很知礼,他虽然看不见,但那微微粗糙又炽热的手让他对眼前的人大致形成了强壮结实的判断。
　　“姬，姬仲临。”姬策说道,等人走出来就改让仆人引着,“慢些走,不要赶他。”他低声对下人嘱附道。
　　宋微闻听见了,有些迟疑,作为王族的姬姓是这样对待乐师的吗?他自然未曾见过,自己那令人痴想的半面容颜了，由此可解。
　　姬策回了自己府上,让人去安排。自己又独处在小斋阁里阅典。等到晚上入夜时分,刚进房间闻到的的椒兰的香味,便让他有些不悦。
　　怎地将人带进自己房间休息,这是以为要安排什么?
　　他不悦之余又走近自己的床榻,还未见着正脸,人就已经坐起来了。
　　“仲临......”是他说，“做什么?”
　　“不是。"姬策见他没睡着,自恼了一句“这里...罢,很好。"他欲言又止，放弃了说出实话的念头。
　　“等等!”姬策不自觉偏过视线。
　　宋微闻是在宽衣,当那淡粉的露在悬空中时,他已经不知所云了，“做吧。”
　　他静静地说,停止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