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谷》上茶青ia

1、初见

　　无尽的陆地向前蔓延，远处是迷雾，遮挡住了天地，与天际线交接之处，不知何处的火山熔岩喷发，辉光刺向天空，岩浆沉淀，化为岩石状。太阳悬于天际，如同被冰霜包裹的熔岩球体，刺目的白光中裹挟着冷冽的温度。而近处，仅有黑漆漆的枯枝立在苍白的地面，作为唯一的装饰物。

　　风在枯枝的齿缝间呜咽，那些细密的孔洞将气流切割成断续的悲鸣，像是千万个被掐住咽喉的灵魂在同时抽泣。

　　这里便是人间。

　　沐丛睁开眼，脸上尽是茫然，他转了转眼睛，眼前是苏醒时的水雾，他伸出手，指节屈伸时发出生锈机械般的滞涩声响，每个动作都像在挣脱无形的茧，实验服穿在身上，被压出了褶皱，被灰尘浸染。

　　就像是生存游戏的开场，仅有的主人公站在屏幕中央，天空像是被墨水浸染，又草草拿毛笔补救，四周皆是寂寥。

　　他思考着什么，理了理杂乱长发，重新扎好，取下装饰用的眼镜，平稳的看向前方。

　　他逐渐向前走，天上的炽阳像是精神上的道标，散发着阵阵的冷意，骨蝶不知从何处飞起，随着突然的风。

　　你看到了蝴蝶的纹路，像是成长留下的碎屑，莹白勾勒出眼睛的模样，那些由钙质与磷火构筑的翅膀割裂空气，每振翅一次就有细碎的骨粉簌簌飘落，在日光下折射出类似珍珠母贝的虹彩，却在触及地面时化作苍白的灰烬。

　　风猛烈，沐丛闭上了眼睛，世界落下帷幕。

　　短暂的黑暗后，随着眼睛的重新睁开，骨蝶群给予引领，在天空像从前一样高歌，为崭新的世界歌唱，欢庆，然后追随天边的边缘而去。

　　前路的雾蒙被驱散，远处显露出了死寂的城市。

　　一只骨蝶停在他胸口，接着向前飞去。

　　走近来，破败的，处处坍塌的建筑，地面上的裂口像是深渊，吸引着人们的进入，货物倒塌，玻璃半碎，徒留风在呼啸。

　　沐丛的眼睛印着这一切，他的虹膜在废墟的倒影中收缩成针尖，原本琥珀色的温润质地此刻凝结成冰冷的树脂，将整座死城的轮廓都封存在瞳孔深处。

　　这不对，他皱起了眉头。

　　你想，这里应该是整洁的街道，优美的环境，但情况不是这样。

　　沐丛漫步在这座颓废的钢铁巨物中，原先的骨蝶已消逝，站在路口，前方出现了活着的生物，

　　也许不能认为是生物。

　　一个个骷髅占据了人的位置，在大楼中出入，有的坐在简陋的，摇摇欲坠的凳子上，进出着商场，有的拿着衣服，袋子，甚至还有的骷髅手挽着手，状似亲密的靠在一起，肋骨在碰撞中演奏出风铃般的空响，作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荒谬的，惊讶的，或许还有震怒的，你分析着自己突然的情绪，而后是一阵阵的悲伤。

　　这可不是你所期盼的。

　　沐丛整理着袖口，你想，他也被情绪困扰。

　　风吹落了广告牌，沐丛正抬头，被人推开了，巨大的牌子砸在地上扬起灰尘与巨响，你在不同光线的反射下看到了重影的自己，沉默，悲观的，像是一座古老的雕塑树立在时间线上，沐丛摔在了地上，他已经很累了。

　　“你还好吗？”轻浅的声音响起。

　　抬头，是一个女生，格格不入的浅白色裙子，有些破旧与灰尘，但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很不错了。

　　沐丛有些愣住了，尽管脸上看不出来，你想，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有些冷淡道“我没事”，顺着她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我是安冉”，她介绍到，“现在外面有些危险，我需要你的帮助，可以跟我走吗?”

　　沐丛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安冉抓住了自己的手，冰冷的，纤细的手指像是手臂上的突兀的突起，像是细细的藤曼，紧紧依附在墙壁上。

　　安冉走的很自然，就好像沐丛不会拒绝的样子，沐丛记下来疑点，跟了上去。

　　毕竟，

　　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她开始领路，沐丛跟在身后，她的裙摆始终与地面保持三厘米距离，经过的每扇橱窗都映不出她的倒影，瓦砾在她脚下自动铺成平整的小径，看着安冉熟悉的左拐右拐，跨过灰暗的商场，学校，甚至还可以看到学校里的池塘，干枯而又冰冷。

　　骨鸟被荆棘捆在树枝上，枝上零散的枯叶在颤抖着，落下的枯叶像是鸟的血，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路途很长，随着大道换到小道，远到记住的位置变得模糊，终于在角落里进入了一栋楼，上楼后，便到了。

　　安冉小心的从墙壁的缝隙里摸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吱--”

　　“见谅，在这里找到的还算安稳的屋子就只有这里了，”安冉走进屋，缓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请进吧，这里就是我的小屋啦~”脸上浮现了骄傲的神情，在等待着观众的反映。

　　沐丛稳步走进了这个公寓，还算干净的客厅，桌子上有很多杂物，远处的半开放式餐厅被布蒙上了，灰尘厚重的堆积在上面，看起来只有客厅是处于使用中。

　　少女揉了揉弄脏的裙角，你注意到了她独特的整理裙角的方式，用尾指勾起蕾丝的边缘轻轻抖落，这让你想到了当初擦拭实验皿的机械臂。

　　“只是没有茶水我们还只能站着了。”安冉有些羞涩，没有为客人准备应有的待遇。

　　那么，该开始谈话了。

　　比如，在最开始，为什么初次见面便直接“带人回家”，令人疑惑。

　　“我认识你吗？”看来比起上面的问题，沐丛认为这个问题更重要一些。

　　安冉愣了一下，“没有，我想我们之前从来没见过。”

　　沐丛有些失望，

　　随着不知名的巨大声响，像是刀片在玻璃上用心的在刻画，风重新开始呼啸，席卷着城市所留下的碎屑，骷髅仍在其中，不受风暴的影响，枯树倾倒，白色，灰色，卷入无色的相互侵袭的色调，城市变为了万花筒，令人晕眩，仅剩了两个人的脚下。

　　安冉拉上了窗帘又站了回来。

　　“我来讲一下情况吧，在这座城市里，当有异常被发现的时候，就需要躲起来，在环境中第十三次发出响声的时候，风暴就会来临，而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像现在，直到风暴的停息。”

　　“这是这座城市的要求，轮到你了，可以向我说一说，你的来历吗？”她轻声笑道，浅蓝色的眼睛盯着沐丛，难以分辨真实的想法。

　　不公平又公平的交易。

　　沐丛没有回答，“还有其他像咱们一样的人吗？”熟悉的，冷淡的口吻。

　　“没有哦，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不打算说出你的来历吗？这样也许我们能找到更多同伴呢。”

　　“...无可奉告。”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冷淡，你回想。

　　风暴停止了。估计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沐丛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外面不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很危险的。”安冉有些焦急，试图规劝。

　　按照沐丛的能力来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随着沐丛的出门，你看见安冉脸上的阴翳，

　　“你还会回来的~”

　　安冉的嘴角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