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开窍得挺晚的》江南怜雨眠

22、现在2

　　“现在是七点整……”

　　没等闹钟响起，林听晚先一步关掉，她打开灯，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便是实验取材的最后一天了，也决定这个实验是否成功的关键时刻，她今日的安排很多，不对，是每天都很多。

　　她收拾着东西，迅速洗漱。林听晚没有住在学校，靠着曾今红的支持在校外租了套房子，离学校大概八公里，平常就自己一个人待着，对房间的收拾便那么讲究了。

　　她从床上那堆衣服中随便挑了一件披上，打起电话：“喂，妈，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

　　林听晚问的是曾今红做完手术的感觉，自从高二在医院的那一遭，林听晚逐渐了解了母亲的现状，也知道曾今红有严重的胃病和肝病，这也是她当初选择学医学专业的原因之一。
　　为的就是能为自己在乎的人助一份力。

　　“听晚你放心，打了麻醉没什么感觉，身边还有你姑姑陪我呢，你在外要注意身体，别太累着自己了。”
　　“是啊晚晚，该玩的时候就玩去，多和几个朋友一起，少读一天书也没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二人讨论的声音，林听晚听着还能为她操心的话便也知道没什么事了，“好，都听你们的。”

　　*
　　面前走来两人，林听晚打了个招呼，“师哥好。”
　　那师哥点头示意后朝身边人喊了一句，“喂，耿云川，别总低着头了。”
　　可耿云川只是将眼镜往上推了推，隐约能看到那一圈的黑眼袋，然后朝林听晚看了眼，什么都没说。

　　林听晚没去看，也没管，自从昨天同易芹栀聊过后，她就再也做不到和以往那般和耿云川对视了。
　　简直难以想象。

　　林听晚在实验室拿出小白鼠查看情况，又给实验对象做了灌胃等步骤，顺便查看了细胞的培养状况，一套操作她早已筋疲力尽，一上午的时光也就这么过去了。群里又发了下午要开小组会的消息，她的下一篇论文也要着手准备了。

　　林听晚走在路上，十一月初旬的午后是平淡温润的，阳光淡淡地覆在枯黄的草叶上。风掠过树梢，片片的银杏叶簌簌掉落，也投下细细碎碎的影子，碰不到也捉不住。
　　像是她待在这的时光一样。林听晚从南方跨越千里到这上学，要说为了什么，好像也没有，只是被选择到了这，那她便来了。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小心！”

　　周围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明黄色的共享单车从岔路横冲过来，林听晚只来得及看那狰狞的面孔，膝盖便传来钝痛，视线被抖动的长发遮挡。而刚买的午饭也脱手而去，在沥青路上添了几笔色彩。

　　“同学！你没事吧！”

　　林听晚跌坐在地上，自己没事就怪了，她只庆幸没有将u盘和电脑带出来，不然自己高低得大骂那家伙一顿。

　　“对、对不起，同学。”一抹红色闯入视线，是个一头红发的男生，他手忙脚乱地在一旁转圈，抓耳挠腮。

　　“对不起有用吗？”

　　林听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口，随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前这人却还是一个劲的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车的刹车怎么就没用了。”

　　“停！”
　　林听晚有些烦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长裤被磨开部分，掌心也有受伤的地方。不过都是些小伤，她也懒得浪费时间，直接挑明：“既然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就请把我的医药费结算一下。”

　　男人眼皮疯狂眨动着，
　　“直接给你钱就行吗？”
　　“什么给钱？那叫医药费。”林听晚的语气更冷了。

　　见男人迟迟没有动作，林听晚干脆指着头上的监控，“你逃不了的，这上面清清白白记着呢。”

　　“一万够吗？”
　　“一块？你打发……等等，多少？”
　　“一万不够吗？两万！”
　　男生的眉毛高高扬起，两颊的红晕因兴奋感颜色更深了。
　　“我给你转钱吧。”他说着就打开扫一扫。

　　可林听晚的表情更难看了，身子不自觉往后缩。面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还是说……诈骗犯？毕竟天下可没有免费的馅饼。

　　“我们干脆加个联系方式，你转我五百就行。”
　　“五百，你够去医院吗？”
　　“小伤，你别管那么多。”
　　“哦……”

　　随着好友通过的声音响起，林听晚的注意瞬间放在男生的个性签名上——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
　　哼，挺非主流，加上那个纯黑头像，更符合了。

　　等确认对方转账，林听晚收下便径直走了，没再多说一句话。加联系方式就是兜个底，而且她为了保险特地让男生转账备注为“撞了林女生所支付的医药费”。

　　今天的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林听晚，但当她做完一切，晚上回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腿上的伤口却开始发作了。

　　夜色如墨般渗透，屋内的一切只是模糊的影像，四周偶尔还传来水管的呜咽，最后被黑夜吞噬。

　　林听晚一瘸一拐地走进去，轻车熟路打开灯，又拿出急救箱，给伤口消毒上药。这些步骤她已经做了无数遍，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完美地完成。可身体上的伤能治，心里的却是做什么都会有道口子。

　　没错，林听晚又想起来昨日的事了，看到膝盖，高三运动会的画面就跃然浮现，那少年阳光的面庞，还有大家一起的喝彩，无不刺痛着她的心脏。

　　林听晚摇了摇脑袋，那些美好的回忆她会永记于心，当下的事情也该去处理。
　　她余光瞥过四周，一片杂乱，和整洁二字搭不上任何关系。前几日她便打算收拾了，可忙着忙着便给忘了，如今自己的腿还受伤了，那就更做不得了。

　　她的脑海再次闪过那名词：
　　收纳整理师，那自己可以雇佣他吧？而且还是极其正当的理由

　　想到这，林听晚拿出手机，在wechat上搜索男生的电话号码——特殊符号，没有变过的名字，一如既往的头像。
　　林听晚的手不知何时微微颤抖，眼眶发酸，久违的兴奋感。
　　叶扶秋，果然是你，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
　　“你好，有人在吗？”

　　林听晚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迷糊地拿过手机，现在是2022年11月15日，周二的早上十点一十五，有两条未读消息：
　　——我大概十点左右到
　　——我现在到你小区楼下了

　　“你好，有人在吗？”
　　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林听晚腾地坐起来，“有人！你等一等！”

　　林听晚从被窝中钻出来，慌乱地穿上外套，肚子咕咕叫着，可她却像是含了蜜糖一样，心里甜滋滋的，饥饿在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慢点也没事的。”
　　“我不喜欢让人等。”

　　她边小跑着边说着，不知是不是错觉，面前熟悉的白色铁门在此刻比以往更顺眼，更好看了。

　　林听晚拍着胸口，叹出口气后又将表情收住。秉持着那条：做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矜持一些。

　　随着门被打开，头上阴影落下，林听晚下意识仰头。

　　男生两处的肩线将白色衬衫撑出利落的折角，脖颈颀长，投着深浅不一的面颊轮廓的阴影。那张面孔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唯独没了朝气，多了分同龄人没有的沉稳。

　　“林听晚……”
　　叶扶秋的喉结随着说话声上下滚动，林听晚视线上挪，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安，“怎么会是你？”

　　林听晚斜靠在门框，强压心中的激动：“为什么不是我？是我付了钱雇佣你。”

　　“抱歉，我做不了。”

　　在叶扶秋转身之际，林听晚再也忍耐不住，她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叶扶秋，我想追你。”

　　“你说什么？”

　　见男生表情讶异，林听晚嘴里的话被硬生生憋回去，“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走了，我就追出去。”

　　叶扶秋的唇瓣抿成一条线，他缓缓抽开胳膊，将地上的箱子提起来，“就算这样也没用，你放心，我会把钱退给你的。”

　　林听晚一下下摇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她是知道答案的，但又不确定是否和心中的答案一样。可叶扶秋没再开口，只是转身，背影逐渐模糊，和记忆中那次三人一起买小吃时的重叠。
　　那次相聚，林听晚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快乐的游玩，怎么也没想到自那天后叶扶秋就转了学，只独留他蹦蹦跳跳的模样在脑海。

　　她再次看向一声不吭的男人，
　　难道又要重现叶扶秋离开的画面吗，她不想看到，更不愿男生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伸长胳膊，迈开腿往前。
　　可她再怎么往前，两人之间仿佛永远都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看似很近，实则离得越来越远，不可触碰。

　　“碰咚”，巨大的声响从背后传来，还有低低的喘息声。

　　“林听晚，你怎么了！”

　　叶扶秋回头便看到女生跌坐在一旁，面上的血色也褪去大半。

　　他蹲下身，两只手虚扶着女生的肩膀，“林听晚，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膝盖……”
　　这两个字从喉咙挤出的字嘶哑，仿佛还带着血沫。

　　林听晚是下意识开口的，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真实看到男生回来了还是在做梦。周末得知叶扶秋可能就在附近后，她接连两天都没睡好。幸亏昨天就请好了今天的病假，不然林听晚也不知道，自己能这么贪睡。

　　如果是梦，那就再让梦久一点吧。

　　她抚上男人的右脸，哭腔中带着乞求：“叶扶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