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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真相昭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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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潮,陈二狗攥着营册的手青筋暴起,"啪"地甩在卢方脚边。
营册封皮裂开道缝,半张泛黄的纸角蹭着卢方绣金皂靴露出来,墨迹晕开的"镇北王"三字像根细针,扎得卢方后槽牙发酸。
"卢营头。"霍弘往前半步,腰间横刀的刀镮撞在护心镜上,发出轻响。
他目光扫过卢方染着丹蔻的指甲——那抹艳红和地牢里四个亲卫脖颈的血痕叠在一起,"亲卫队真的上过城墙?
还是说,你们躲在城南醉香楼赌钱?"
卢方的圆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丹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比演武场旗杆上的铜铃还响。
昨夜醉香楼老鸨塞来的银票还揣在怀里,烫得他心口发疼——亲卫们确实没上城墙,他派他们去"盯梢",实则是去销毁镇北王府旧档。
可谁能想到,这混不吝的霍弘竟翻出了营册?
"放屁!"卢方的亲兵队长赵三往前跨一步,刀鞘撞得甲叶叮当响,"老子们在北城杀了三个马匪!"
"杀马匪?"张猛挤到霍弘身侧,炭笔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抖开怀里的画纸,墨迹未干的画页上,七八个穿亲卫甲的身影正挤在醉香楼二楼,骰子盅在桌上跳,姑娘的帕子搭在肩头——连赵三腰间那枚刻着"忠"字的玉佩都画得清清楚楚,"这是初九夜里丑时三刻,赵队长正把骰子盅砸在姑娘脸上呢。"
演武场突然静得能听见风里的草屑声。
几个参与过守城的老卒挤到前面,张三牛扒着画纸眯眼:"这红柱子...是醉香楼后窗!
老子守城时看见过!"
"好个卢方!"人群里突然爆喝一声。
李老卒拄着拐杖挤进来,断腿的裤管空荡荡扫着地面。
他枯瘦的手攥着半块炊饼,饼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那是上个月霍弘塞给他的,说"留着饿了吃"。
此刻他浑浊的眼睛烧得通红:"初九夜里,马匪的箭雨像下雹子,是霍兄弟带着咱们二十个老卒搬沙包、堵缺口!
亲卫队?
老子在城墙上守到寅时,连个甲片子都没见着!"
"炊饼..."前排的老卒王二柱突然哽住。
他记得初九凌晨,自己饿得眼前发黑,是霍弘从怀里掏出半块炊饼掰给他;记得卢方的亲卫营明明就扎在城南,却连半个人影都没往城墙方向挪。
他攥紧腰间的铁尺,声音发颤:"李老哥说得对!
亲卫营根本没守城!"
议论声像滚油锅里的豆子噼啪炸开。
几个新兵涨红了脸:"我们给亲卫营送过饭,他们的帐篷里酒坛子堆成山!"连卢方最心腹的几个亲兵都缩了脖子——昨夜他们确实在醉香楼,赵三还跟人赌输了半袋银钱。
卢方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下颌砸在甲叶上。
他望着人群里霍弘的影子——那小子往日总闷头擦刀,此刻却站得笔直,眼里亮得像淬了火的刀锋。
镇北王虎符拓本还在营册里,若让霍弘翻出...他喉结动了动,丹蔻指甲悄悄勾住腰间刀柄。
"都闭嘴!"卢方突然拔高声音,唾沫星子溅在张猛脸上,"老子是左营营头,轮得着你们..."
"营头?"霍弘打断他,手按在胸口虎符上。
藏锋录在识海翻涌,《天策破阵诀》的纹路突然清晰如刻——那是系统解析出的镇北王府战技。
他望着卢方发抖的指尖,想起地牢里四个亲卫咽气前的眼神:解脱。
原来他们早知道会被灭口,只是在等一个说真话的机会。
"卢方。"霍弘向前半步,横刀微微出鞘三寸,"你说亲卫营守了城,那李老卒腿上的刀伤,是谁砍的?"
李老卒撩起裤管,狰狞的刀疤从膝盖划到脚踝:"马匪的鬼头刀,带倒刺的。"他盯着卢方染丹蔻的指甲,"当时我喊了三声'救命',亲卫营的帐篷就在半里地外..."
演武场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北边金帐王庭的号角声扑过来。
卢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赵三的衣角在他余光里抖成一片白。
他望着霍弘腰间新出现的横刀——刀鞘上"镇北"二字被晨光照得发亮,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镇北王府血案里,那个被奶娘抱走的婴孩。
"好个..."卢方的指尖扣紧刀柄,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他看见霍弘的瞳孔缩成针尖,藏锋录里系统提示如惊雷炸响:"守护目标危机触发——当前可共享大楚女帝10%气运。"演武场的士兵们攥紧了兵器,李老卒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刺得卢方眯起眼。
他望着霍弘身后翻涌的人群,突然觉得那不是士兵,是二十年前镇北王府的冤魂,正顺着刀鞘上的"镇北"二字,朝他扑过来。
卢方染着丹蔻的指甲在刀柄上滑了三滑,终于"呛啷"抽出佩刀。
刀刃带起的风卷走他半片染着胭脂的鬓角,刀尖颤巍巍戳向霍弘咽喉:"好个'憨货'!
敢在演武场血口喷人——"话音未落,他握刀的手突然剧烈发抖,丹蔻甲片"咔"地崩裂,露出底下泛青的指甲盖。
昨夜亲卫们被灭口前那句"营头,镇北王的种要回来了",此刻像马匪的狼牙棒砸在他天灵盖上。
霍弘望着那柄抖成筛糠的刀,识海里系统提示如潮水翻涌:"守护目标(李老卒/王二柱等二十三人)危机值87%,可共享10%群体信念力。"他右手按在横刀"镇北"二字上,掌心能触到刀鞘里传来的温热——那是昨夜替李老卒裹伤时,老卒断腿上未干的血渍渗进去的。
"卢营头。"霍弘声线比平时低了半度,像锈了十年的刀突然开了锋,"你刀在抖。"他往前半步,横刀"唰"地出鞘三寸,晨光照在刃口,映得卢方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你怕的不是我,是城墙上那二十三个兄弟的血。
他们临死前喊的'救命',现在都卡在你嗓子眼里,对不对?"
演武场的空气骤然凝固。
李老卒的拐杖"咚"地杵在青石板上,震得饼屑飞溅:"霍兄弟,砍我腿的马匪刀把上缠着红布!"王二柱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碗大的伤疤:"初九我被箭钉在垛口,是霍兄弟用牙咬断箭杆!
亲卫营的帐篷就在城南,我喊到哑,没等来半个人!"
卢方的刀尖"当"地磕在霍弘护心镜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望着霍弘身后此起彼伏的吼骂声,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镇北王府的大火——那个被奶娘裹在襁褓里抱走的婴孩,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眼里烧着和当年老王爷一样的火。
"都给老子闭嘴!"卢方嘶声吼着,可尾音却泄了气。
他看见赵三缩着脖子往后挪,几个亲兵的刀已经悄悄插回刀鞘。
晨雾里突然传来清越的马蹄声,像银珠落玉盘,惊得旗杆上的铜铃"叮当"乱响。
所有人同时转头。
红袍翻涌如血浪,萧宁踩着晨露踏进演武场。
她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尖方向竟直指霍弘额间——那里有块淡青胎记,形状像片残叶。
"真相只有一个。"萧宁的声音比演武场的风还冷,目光扫过卢方染血的丹蔻,扫过李老卒的断腿,最后落在霍弘腰间的"镇北"横刀上,"谁敢撒谎,我绝不轻饶。"
卢方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膝盖一软跪在青石板上,额头砸出闷响:"陛下明鉴!
是...是有人逼小的销毁镇北王府旧档!"话音未落,两个持剑卫已经从他怀里搜出半张虎符拓本,拓本边缘还沾着醉香楼的胭脂印。
霍弘突然单膝跪地,额头触地。
他想起初九夜里,王二柱饿晕前攥着他的手腕说"要是能活着,想给老家的娘送两斤盐";想起李老卒断腿时咬着他的衣角闷哼,血把他的裤管染成深褐;想起城墙上二十三个兄弟最后喊的"霍兄弟,替我们看眼春天"。
"陛下。"他声音发颤,却像钢钉钉进青石板,"城墙上的血还没干,战死的兄弟连个牌位都没有。
霍弘求陛下,给他们立块碑——"他抬头时,眼角沾着青石板的碎屑,"碑上刻'云州死士',让后世的孩子知道,有人用命替他们守过山河。"
萧宁望着他额间的胎记,目光软了一瞬。
她伸手虚扶:"起来。"又对持剑卫道:"收押卢方,彻查醉香楼旧档。"转身时,她的袖角扫过霍弘的虎符,佩剑龙吟声突然拔高,像在应和什么。
角落里,穿青衫的密探缩了缩脖子。
他望着霍弘被晨光照亮的侧脸,笔尖在密报上走得飞快:"云州左营霍弘,外憨内锐,得死士心。
额间残叶胎记,与镇北王遗孤传说相符..."笔锋一顿,又添一句,"可堪大用。"
晨雾彻底散了。
演武场的青石板上,卢方的丹蔻甲片闪着残红,李老卒的饼屑被风卷向北方——那里是金帐王庭的方向,号角声正穿透云层,隐隐传来。
萧宁的目光扫过城墙方向,那里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暗褐,像未干的誓言。
霍弘摸着腰间的横刀,识海里"藏锋录"突然泛起金光。
系统提示如洪钟大吕:"守护信念觉醒,解锁镇北王传承——"他望着萧宁离去的背影,又看向城墙上斑驳的血痕,突然明白,有些真相,才刚刚露出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