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青驹倦客

5、01.逢隐 下

　　01.逢隐
　　下

　　刚刚还阴气沉沉的山顶，现在竟是众鸟盘旋，阳光勾勒着树木，棱角模糊间，那种感觉越发清晰。
　　越来越大的不协调感。
　　只一步之遥，竟是地府天堂，凭着她迭迭四年游侠经历，无法不担心，这片树林和煦的像是假象，温存的像是，仙境。
　　然而，仙境和陷阱只是一音之差，便是云泥之别。（小尤的测试，真正走进江湖）
　　她努力的使自己警惕，因为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尤。阳光洒在她脸上，却是安魂曲一样，似令她不愿醒来。
　　四周是虚假的绿色，映得阳光不再纯粹，像是夹杂着什么扑面而来。她心中的是深深的不安。
　　这是幻像，划破它。
　　大脑这样命令她，她握住鬼手，目光呆滞，不再闪亮；右手一挥，竟挥得树叶骤起，扑向她。
　　左手握上邺火，她左摇右晃的走着，出手却是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转瞬间，邺火悠悠而至，鬼手势如破竹，她双手用着不同招式，双眼依旧惘然，偶尔会一明一暗。
　　仿佛这是她的舞台，无人打扰，无人指责，与空灵的事物共舞。
　　多年前，曾有一个人搂着她说：“你的功夫心法，是要与神魔共舞，与魍魉树敌，即服妖。”
　　是啊，与妖同根，却要与妖树敌，说难不难，说易也绝不易，做到她这份和美，则是前所未有。
　　待树叶越来越少，她的眼睛也越来越清亮，直到树叶散尽，日光星星点点，酷似日初出时，她才停手定立。
　　眼前看到的依旧是晴天之景，但显然已不是那矛盾不堪的样子，阳光点缀在破碎的树叶上，显现出一种残破的写意美。
　　当她在这变成幽径的大道前，观赏不同风景的时候，不可节制的流露苍桑之色，仿佛那四年便是这转瞬间历过。
　　此去经年，苍生萧然，国之危矣。
　　四年间，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的见闻，让她从这有主人庇护的树林里体会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眨眼闭眼间，小尤悠悠醒来，正看到沉默的迭迭，和四周凋敝的树叶，眼光一闪，忙看向她。她依然背对着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凌驾于这迷阵之上。
　　她也不做声。
　　慢慢的，天空变的如正午般清透，那些树叶渐渐的枯黄，直至变得焦黑，然后化作灰尘迎风而去，不再回头，透着一股决绝之意。
　　她久久的站在那凝望，并在思考一件事：
　　将军一对大镰，一番事业惊天地泣鬼神，无人可及，而本人又怀着乐观的武者心肠，为何会有无奈至此的感情？又为何，会在如日中天之时，隐退江湖？这似乎不是简单的，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功成身退，弃人民于水火而不顾。
　　她将自己置身于这浓烈如酒的意境中，席地而坐，定定的仰望天空。
　　师傅说过，当你不了解自己或别人的时候，就看看那隐藏感情，紧贴你心的天吧，那里有一切的开始和结束。
　　望着这天。战场上，风起云涌，俯瞰苍生；乱世中，瞬息万变，终堕无间。这是她此刻的感想。
　　她猛地站起来，抱起醒来的小尤，向树梢跃去。
　　站在树顶，俯瞰大地，徒生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转向两旁，左右都是几乎等高的树梢，似连成一条条蜿蜒小路，却都指向一处。
　　那里，就是秘境的终点，却也是江湖之行的起点。
　　小尤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一路枝尖树锐，迭迭带着一人，却依然是忽上忽下 ，稳稳当当，这是连许多侠士都做不到的。小尤不禁佩服，明明是同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差距，她对这辈出奇人“江湖”，更是横生向往。
　　这就是，属于少年与英侠的乱世啊。
　　她抬起头，看着那一张稚气未脱却是柔美英气并存的年轻脸庞，不知思绪何方。忽的一阵只可吹熄蜡烛的微风将她赶回了现实，人类退化的机警细胞在潜意识里告诉她，她们来到了一个极不安全的地方。
　　“已经到了吗？”她胆小的抓着迭迭的手问道。
　　“嗯。”迭迭回答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一心快步行走。阳光再次隐住，眼前再现的又是无垠的墨色。伫立在那看似无尽的黑暗中，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个飘渺的尽头。
　　想必那就是“阎罗坠”了。这一路异事怪闻，一定是什么在指使，在默许，唯一的也是最可能的，就是它了。据闻那坠子，是由在生长在雪山之巅，集日月精华的雪豹的发血所制，上面的珠子则是千年不动的神龟身上结的琥珀，有无物价。
　　这件流苏坠，煞死贼盗的数目不可计数，不被承认的人终是会死在这山里，尸骨未寒的。
　　“咔……”小尤脑子飞快转动间，只听得脚下悠长冥异的一声响起。她缓缓低头，最后像是定格一样，不再动弹。
　　飞步的迭迭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了，连忙跑回去，眼里银光微吐，正看到蹲在白色零星却面积极大的一片黑白相间地上，那些白色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那是，人的骸骨。
　　她见小尤睁大眼睛，像是有极大的恐惧难以诉说，怕惊到她，便按兵不动呆在原地静候。
　　许久不见动静，不会是休克了吧。她2上前两步想看看究竟。
　　但她明显忘了一件事——小尤是尤家人，从小到大见过的珍奇，异事，比她四年搜罗的要多得多：她抓起两个圆的东西，撒丫子跑过来：“姐姐，你看，多漂亮的酒杯！”迭迭绝倒，发誓再也不会担心她了，那双白眼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但她在回头看向那两个东西时，也惊呆了，像小尤刚刚的神情一样。
　　她手上拿的，并不是什么酒杯，而是，两个银色的头骨。
　　在不见五指的幽黑中，那个头骨并不显眼，但这不表示它是可以忽略的。薄薄的银，精细的看不出刀锋的手艺，这种东西定不会出现在平凡之处。
　　“小尤，你在哪找到的？”没弄错的话这才是真正的线索。
　　“那啊.。”小尤用手一指，继续把玩着那两个头骨。
　　她的目光随小尤的手指望去。只见那里微光闪现，照的灰尘粒粒清晰。
　　拉上小尤，她们跳了下去，地上回响着小尤无限悲痛的一句话：“又上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