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八十四章——魂不守舍 ...
-
史萊哲林的交誼廳一如既往地昏暗，火光自蛇首鐵爐吐息般閃爍，在綠銅吊燈與深色石柱之間投下斑駁不定的光影。
西維亞獨坐於壁爐邊緣的單人沙發上，指尖輕觸著一張摺疊過的羊皮紙，目光落在泛黃的紋理間，神情仿若沉入遠方，不知所繫。
她並非刻意偷聽，也無需刻意靠近——德拉科·馬爾福的聲音一向比他自以為的還要響亮得多。
「我是說真的，他們最近的行徑簡直怪得離譜，」德拉科斜倚在長沙發上，語氣裡摻著幾分刻意壓低的興奮與不屑，「波特、衛斯萊，還有那個泥巴種——每天晚餐後都鬼鬼祟祟地往圖書館深處鑽，還總是偷偷摸摸記一些奇怪的筆記。」
「也許是準備考試吧？」布雷斯·札比尼懶洋洋地說，連語尾都拖著倦意。
「考試？除了那個泥巴種，我可沒看出他們有半分上進心。」德拉科冷笑，語氣如剃刀般銳利，「我敢打賭，他們在學些課堂上絕對不會教的玩意兒——禁咒也好，黑魔法也罷……誰知道波特那顆蠢腦袋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黑魔法？他敢？」潘西挑起眉，語氣裡帶著半分譏笑，「就不怕被趕出霍格華茲？」
「那才叫刺激呢。」德拉科冷笑一聲，語氣越發輕蔑而戲謔，「你們猜他們最近在查哪本書？《古老詛咒與應對策略》。笑死人了，還硬把書皮換成《高等變形技巧》，以為這樣就瞞得過誰似的。」
西維亞沒說話。
她的呼吸極輕，彷彿從某處遙遠的地方借來；眼神微垂，銀鏈靜靜藏在袍袖之下，無人察覺其存在。
房間裡笑聲與揣測此起彼落，她卻像與世隔絕一般，只剩耳畔的低鳴，在寂靜與喧鬧之間緩緩浮動。
不知為何，那日約書亞擦肩而過的瞬間，如今卻一再浮現在腦海。
他的眼神乾淨得過分，直白得近乎唐突——彷彿要穿透什麼，也像是在喚醒什麼。
可她醒著，從來都是。
只是——那片黑湖深處的聲音，最近變得更加清晰了。
她聽得見它的脈動，如同某種封印在血液中的低語。
像是記憶，
又像是召喚。
德拉科說得起勁，雙手在空中比劃，語氣時而拔高、時而壓低。講到那三個格蘭芬多如何偷換書皮、遮掩行蹤，像什麼黑巫師後裔似的故作神秘時，眾人或附和、或嗤笑，氣氛一片輕鬆熱絡。
但他自己知道——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從未隨語言浮動而真正放鬆過。
他一直在看。
不動聲色地，隔著人群，越過火光與沙發的背靠，他的視線時不時落在最角落的那人身上。
西維亞·弗利。
她始終未曾接話，也未露出絲毫情緒波動，坐姿端正如昔，彷彿一尊不會倒下的雕像。眉眼沉靜，半邊眼神被垂落的髮絲遮住，像是與這個喧囂世界隔著一層霧。
她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女孩。
更不像一個單純的史萊哲林學生。
他知道，她對格蘭芬多的事向來興趣缺缺。
可今天，他提到「禁咒」、提到「黑魔法」，甚至提到那些「應該被鎖在部長辦公桌最深抽屜裡」的咒語時——
她依然毫無反應。
那不是漠視，而是一種更深層的……抽離。
彷彿她早已身處於另一場更大的祕密之中，與此地無關，與他們無涉。
德拉科不動聲色地吞下原本浮誇的推論，只是斜倚著高背椅的扶手，語氣慢了下來，像是說給誰聽，也像是在試探什麼。
「——不過，如果是我有東西要藏，肯定會比他們高明得多。至少，不會蠢到讓人聞到味道。」
這話沒人聽出異樣。潘西笑了，布雷斯翻了個白眼。
只有德拉科知道——就在他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眼角餘光恰好捕捉到，西維亞的右手，微微一頓。
短短一瞬，她像是在壓住什麼。
而那微不可察的停頓，對他而言，比任何情緒都更值得記下。
他在心裡輕輕劃了一筆。沒有興趣也罷，沉默過頭——就更可疑了。
西奧多·諾特坐在離火爐最遠的陰影裡，一本《古魔文手稿拾遺》攤在膝上。燈光照不及的地方，他的雙眼泛著隱隱微光。
他沒在看書。
他一直在觀察。
德拉科話多——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從上學期開學起，他就習慣高聲炫耀、擺弄情報，把任何與名聲或風險有關的事件都當作棋局來推演。
可今晚，他的興致顯然過了頭。
從一開始，那些話就不像是為了吸引注意，反而更像是——在試探。
試探誰的反應。
而他盯著的對象，正是西維亞·弗利。
西奧多的視線淡淡掠過——西維亞坐得極靜，靜得連火光似乎都不敢靠近，只敢沿著她的側影悄然撫過肩頭。那種幾乎與周遭空間斷裂的沉默，若發生在他人身上只會顯得刻意做作，落在她身上，卻自然得近乎可怕。
她不是在裝作聽不見——而是根本沒有置身於此。
她聽得見，但她的神識早已不在這裡。
這種「不在場」的狀態，他不是第一次從她身上察覺。只是今晚格外強烈——彷彿有某種更巨大的聲音，在她體內轟鳴著，與這間交誼廳格格不入。
而德拉科……他也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只是連他自己都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他拿格蘭芬多偷學禁咒的謠言當作誘餌，一邊煽風點火，一邊悄悄觀察周圍的反應。他在等——等某個人不小心露出口風。
可惜，他押錯了人。
西奧多不動聲色地闔上書本，慢條斯理地靠向身後冰冷的石牆，目光掃過德拉科閃爍不定的眼神，以及西維亞靜得近乎透明的側影。
——她沒上當，也永遠不會。
他腦中忽然浮現出今天魔藥課上，那一瞬她腕間銀光一閃、似乎微微顫動的畫面。
他沒看清那是什麼。
不確定是飾品，還是某種別的東西。
只是那短短一瞬，莫名讓他起了警覺——像是一道無聲的訊號。
而那訊號的源頭，彷彿來自這所學校之外的某個地方。
他閉上眼，任火光掠過眼簾下的陰影，只留一句短短的念頭，在心底靜靜浮現——
「我不知道妳正與什麼為伍……但如果有一天妳走不回來，我希望，我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