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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六十七章——無名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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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華茲?地下通道?深夜】
回程的路上,約書亞緊緊握著魔杖,整隻手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你相信他嗎?」他低聲問。
「伊凡?不。」潔瑪冷冷道,「但他從不說廢話,尤其當他選擇現身時——代表事態已超過『觀察』的範圍。」
她語畢,忽地停下腳步,望向黑暗通道的一側。
「……那是什麼?」
月光靜靜灑落,一件深紫色長袍拖曳在濕冷石階上,衣角被夜風吹起,掠出一道寒光——下擺沾著尚未乾透的銀色血痕,如某種不可見的詛咒,緩慢滲入石縫。
穿袍者身形略顯削瘦,步伐匆匆,彷彿怕被誰看見。他沒回頭,只在陰影間閃身而過,消失在通往四樓走廊的深處。
「……奇洛教授?」約書亞喃喃道。
潔瑪眼神一沉,沒有說話。
她知道,這是關鍵的破綻。
【霍格華茲?天文塔偏廊?清晨】
晨曦初起,淡金色的光穿過塔樓間隙,灑落在濕冷石欄上。伊凡·羅齊爾靜靜佇立窗邊,指尖撫過一層未乾的晨露,動作輕得幾乎沒有觸感。他側臉映著日光,神情冷峻如常,目光卻不知望向何處。
「你不打算阻止他們?」一把低沉的男聲自他身後傳來,彷彿是自塔中某處吹來的風,倏忽即逝。
伊凡沒有回頭,只淡淡道:「沒有必要。他們已經踏出那一步,比起勸阻,我更想知道他們會走到哪裡。」
片刻靜默後,一道身影自牆邊緩步而出,披風擦過牆面發出輕響。來者神情被陰影遮住,卻不難從氣息中辨認出,他並非霍格華茲的學生,也不像是這片島嶼上成長的巫師。那人身形修長,動作內斂,手指間緩緩轉動著一枚漆黑戒指,戒面浮刻著沙菲克家族的徽記。
「這不是你的任務,伊凡。」他語速不快,卻透著寒意,「你該盯著的,不是那個戴紫巾裝傻的替身。」
伊凡聞言微微一頓,隨後緩緩轉身,與他對視,聲音依舊冷淡:「可惜,線索確實是從他那裡牽出來的。我不過是順著路,走回原來的地方罷了。」
他目光微垂,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你我都清楚,這座塔底下藏著的,從來不止表面看得見的東西。」
對方沉默片刻,僅輕輕抬手,身後牆面隨之泛起一道幾不可察的波紋,隱匿的咒陣如水面映影般浮現,又於瞬間靜靜隱去。
他沒再多言,只轉身隱入塔廊的陰影中,然後在風中留下最後一句話——
「別讓她死在你眼前。」
【北歐?沙菲克本宅?誓約殿】
腳步聲迴盪在石階之上,隨著沉重的門聲緩緩關閉,殿中重歸寂靜。
火盆中的藍焰靜靜燃燒,照亮石壁上盤旋交錯的古老符文。誓約殿四周無窗,唯有頂部裂縫引入微弱天光,灰白如霜,灑落在浮雕覆頂的石座上。伊薩克·沙菲克靜坐其上,雙目微闔,指尖摩挲著一枚已磨損的銀戒,神情如雕像般冷峻沉靜。
殿中無風,卻有一種不可違逆的壓迫感自牆壁滲出,像是整個空間都在監聽、記錄每一句話。
「你該更早回來。」他不動聲色地開口,聲音彷彿與石牆融為一體,「從聖誕節算起,已過一月有餘。」
立於殿中的少年頭顱微垂,聲音低沉:「那時情況尚不明朗,我以為還能穩住。」
「你『以為』太多,回報太少。」伊薩克的語氣不重,卻句句如寒鐵。
「是我判斷失誤。」萊恩沒有辯解,只平靜承認,「但從一月初開始,我已透過古諾斯符文傳回異動記錄。只是……當時我不確定,是她的情緒波動,還是血脈反噬。」
伊薩克沒有立刻回應,只抬手輕揮,殿中隨即泛起一縷幽光。下一瞬,一枚刻有沙菲克家徽的晶石自虛空浮現,懸停於半空,微光流轉,如同被沉睡的誓言喚醒。
他望了那晶石一眼,語氣平靜:「說吧。」
「……她的魔力依舊不穩,但尚能控制,不致外洩。」
萊恩·沙菲克立於殿中央,語聲平靜,「弗利家族以治療術與鎮靜血脈的手法維持她的狀態,但我懷疑——那些術式正在逐漸失效。」
伊薩克未應聲,只是輕輕睜開眼,那對銀色瞳仁像兩面覆霜的鏡子,映不出感情。
「說下去。」
「她近日與諾特家的獨子有所親近,名為西奧多。對方似乎已察覺西維亞身上存在異常——」
萊恩略頓了頓,語氣依舊平穩:「但未作聲張,反而採取了隱性保護。」
「……西奧多·諾特。」伊薩克低聲複誦,語氣如斷冰裂雪,「他的祖父當年拒絕了我們提出的聯姻提議。」
他指尖微頓,像是無意間提起,又像有意為之:「那個家族……曾擁有我們無法掌握的東西。如今看來,某些遺留,或許還未真正沉寂。」
萊恩沉默了一瞬,才低聲應道:「是,祖父。但那名男孩,對西維亞未懷功利之心。」
伊薩克沉默良久,指尖停在銀戒上,終於緩緩開口。
「……她的身上,承載了太多本不該由一個人承受的東西。」
他的語氣不再如先前那般冷冽,反而微微一沉,像是自言自語:「那些東西,不全是她的選擇,也不該由她一人來承擔。」
他垂下眼,視線落在石座前緩緩流動的符文上。
「我們曾以為,只要封印一切,不讓她知道,就能換來平靜。」
他聲音低了一瞬,像是積壓許久的氣終於吐出:「可越是壓抑,越容易失控。」
萊恩靜靜低著頭,沒出聲。
「若那一天真的來了……」伊薩克終於抬起頭,目光如霜,「你必須記住——我們守護的,不是她的性命,而是她的意志。」
他語氣微頓,聲音低沉,像是在發出某種不容違逆的誓言:「若她選擇扛起,就為她開路;若她選擇放手——」
一瞬靜默後,他凝視著萊恩,聲音冷至近乎無情:
「你,也不能代她選擇。」
【北歐?沙菲克本宅?幽藏庭?深夜】
誓約殿沉入黑暗後,整座沙菲克主宅也漸歸沉寂。唯有幽藏庭仍點著兩盞明燈,燈火映在石牆上,勾勒出院落中央那株枯立的古樹輪廓,如記憶的殘影般頑強不倒。
伊薩克·沙菲克立於廊下,指尖搭在欄杆上,微風吹動他袍角。他未回頭,只低聲道:「妳都聽見了。」
身後的足音輕微而穩定,女子的聲線低緩如水,帶著一種天生的壓抑與疲憊:
「從來無法當作沒聽見。」
奧黛麗·岡特站至他的身側,望向那株枯樹,語氣輕得幾近自語:「那孩子的名字,在你們口中反覆吟誦,彷彿某種神聖誓言……可那從來不是她的名字,從來不是。」
她微微側首,聲音忽然變得更低了一點:「……她已收到那枚銀鍊了。」
伊薩克沒有回頭,指尖在欄杆上輕敲一下:「我知道。」
「那是我該還的,」她的聲音顫了一下,像是壓抑太久的心緒終於有了裂縫,「不是你,是我欠她的。欠她一個名字……欠她一段,我始終不敢啟齒的過往。」
「可妳選擇了沉默。」伊薩克的聲音低沉如暮鼓,「而她……總有一天該知道,那不只是禮物,而是一段被埋得太深的名字與記憶。」
奧黛麗眉心微動,沒有接話,只是凝望著那枯枝上的冰霜許久,仿佛能從中望見過去未竟的殘響。
「她活在另一個人的影子之下,活在那個被你們永遠銘記的名字之下。你們說她是西維亞,可那名字不是她的——她從未被允許用自己的名字活過一天。」
「而她真正的名字……」
奧黛麗頓了片刻,目光落在枝頭那截被霜封住的裂縫上,語氣低沉:「你們把它藏起來了,像是藏起某種罪證。如今連她自己都在懷疑——或許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伊薩克沉默半晌,終於緩緩開口:
「我們不是想奪走她的名字。」
「可你們給了她一條命。」
奧黛麗的語氣沒有責備,卻像是石碑上的刻字——一筆一劃,冰冷沉重。
「她活在一場未竟的誓言裡,走在死者未竟的路上。你們說她是延續、是象徵、是庇護與繼承……」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來,像是在替誰說話:「可她只是個孩子。」
「她的血來自三個家族最沉重的部分。你要她怎麼活?怎麼走?」
伊薩克凝視著遠方霧光,聲音低啞:
「若不先替她擋住風暴,她連走下去的機會都沒有。」
奧黛麗輕輕一笑,那笑裡沒有喜悅,只有疲倦與一絲難以言說的疼惜:
「那麼,當她終於想知道自己是誰時……你能將那個被埋葬的名字還給她嗎?」
他沉默一瞬,忽然問道:
「若當年我未伸出援手——妳會一個人走嗎?離開那個姓氏、離開那條血脈的詛咒?」
奧黛麗未即回答。她走向古樹,抬手觸摸那斑駁的樹皮,語氣輕柔卻堅定:
「我已經逃過一次,從那個家、那口井、那群像烏鴉啄心般的親族之中。可我沒逃出這個世界對『岡特』的定義。」
她過回頭,眼神氤氳如霧,卻映出一絲倔強的光。
「我知道我在你們眼中,是什麼身份。岡特血脈的遺留,渾血禁咒的試驗體,被封印過、被遺棄過、被追殺過。你們給我庇護,我給你們沉默。我不問代價,也不索恩情。」
伊薩克凝視著她,聲音低沉而平靜:
「妳本來可以離去。」
「可我留下了。」她望向他,語氣如水底沉石,「因為我從未見過任何人,在知曉我來自那個家族之後,仍能以不帶審視的眼神看著我——除了你。」
燈火微顫,兩人陷入沉默。
「她長得不像妳,」伊薩克忽然開口,「卻有妳那種……明明怕黑,卻從不肯點燈的習慣。」
奧黛麗輕笑,聲音低得像風中的呢喃:「怕黑的人若點了燈,就再也無法忍受光與暗交界的模糊地帶了。」
她側過身,眼神遠遠望向南方:
「伊薩克……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根本沒資格,為她安排命運?」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撫上她肩頭。語聲如鐫:
「也許沒有。但我們留下的枷鎖——終究該由我們,先動手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