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陌路》白砚墨

18、抛物线与未寄的信

　　蝉鸣撕开六月的闷热，临江市第一中学的走廊飘着油墨未干的试卷气息。江明夕转着钢笔，视线掠过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牌——距离三模考试仅剩72小时。A班后墙贴着历年清北录取红榜，他的目光却被玻璃窗倒影里自己疲惫的面容吸引，机械表早已在那场风波后停止转动，安静地躺在书桌抽屉底部。表身的裂痕如同蛛网，却再也不会渗出神秘的蓝光。

　　"又在发呆？"崧君陌将拓扑学笔记拍在桌上，少年颈侧的月牙形疤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数学老师说这次三模的圆锥曲线题特别难。"他压低声音，"不过我发现用抛物线方程能解出物理的力学题，要不要试试？"说话间，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公式推导，边角处偶尔有被橡皮擦去的齿轮状涂鸦痕迹。

　　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江明夕冲出门，正撞见B班教室门口散落的实验器材。时若风蹲在地上收拾摔碎的棱镜，智能眼镜闪过数据流："白砚行在帮我复习化学，说这次三模的实验题可能涉及有机合成。"她举起变形的金属支架，表面只有普通的学校logo，再也不见那些诡异的齿轮暗纹。"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个U盘，"白砚行把之前的'齿轮计划'数据都彻底删除了，只留了这个——说是给你准备的数学压轴题解法合集。"

　　铃声炸响时，江明夕在考场遇见了转学生。那人抱着试卷穿过过道，黑色书包上挂着普通的卡通挂饰。"我是林深，暂代B班物理老师。"青年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温和，"这次三模都是常规题型，大家平常心对待。"他在黑板画出简单的受力分析图，粉笔灰簌簌落下，再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符号。但江明夕注意到，当林深转身时，袖口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表表盘，形状竟与父亲的机械表有些：相似。

　　崧君陌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江明夕低头答题，却总忍不住望向窗外。曾经那些齿轮状的乌云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纯净的蓝天。操场上，学弟学妹们嬉笑打闹，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当林深念出最后一道大题时，江明夕终于放松下来——那只是道普通的电磁感应题，与意识海、量子态再无关联。然而，他的余光瞥见前排女生的草稿纸上，不知何时画了个小小的齿轮图案，又被她慌乱地用橡皮擦去。

　　午休时分，B班实验室传来欢笑声。白砚行举着自己改装的计算器炫耀："看，这个新功能可以快速解三角函数！"时若风翻着错题本反驳："不如好好背化学方程式。"江之喻的座位依然空着，但桌上的齿轮徽章旁，不知谁放了朵新鲜的白雏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将徽章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竟像是某个未完成的抛物线。

　　"你们听说了吗？"B班的班长突然探头进来，"顶楼的旧机房要改造成天文社活动室了，据说以前那里......"他的话被上课铃打断，但江明夕心里一动。放学后，他独自走向顶楼，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房间中央摆着台老式电脑，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代码，末尾处赫然是个被划掉的齿轮图标。

　　"在找什么？"林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明夕转身，看见年轻老师抱着一摞试卷，眼神平静，"这是学校淘汰的设备，下周就会搬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螺丝刀，金属柄上缠着褪色的胶布，"对了，你的物理成绩还有提升空间，如果需要辅导......"

　　"不用了，谢谢老师。"江明夕后退一步，撞翻了旁边的纸箱。散落的文件中，一张泛黄的照片引起他的注意——照片里，年轻时的父亲站在实验室前，身旁的人戴着兜帽，只露出握着齿轮扳手的手。而林深的手表，此刻正反射着与照片中齿轮相同的冷光。

　　放学铃声响起时，江明夕在校门口驻足。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不再像曾经某个齿轮的轮廓。他摸向口袋，掏出陈墨托人转交的信封。泛黄的信纸只有短短几行字："NY-008很安全，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沉睡吧。照顾好自己，还有......谢谢你。"信纸边缘有些褶皱，像是被反复阅读过。

　　夜风拂过，江明夕将信折好放回口袋。他知道，齿轮计划的阴影或许永远不会彻底消散，但至少此刻，他可以专注于抛物线与牛顿定律，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奋斗。转身走向家的方向时，他没有发现，教学楼顶有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手中的笔记本上，写满了被划掉的齿轮草图。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正嘉卓残留的数据碎片突然开始重新组合，在暗网深处生成新的代码，代码的开头赫然是：NY-010搜索启动。

　　回到家，江明夕打开台灯，翻开父亲遗留的拓扑学教案。夹在书页间的纸条滑落，上面的字迹被岁月晕染："真正的自由，不需要完美咬合。"他看着窗外的星空，突然想起意识海里父亲说过的话。或许，就像抛物线永远无法被齿轮完全定义，他的人生也终将驶向属于自己的轨迹。

　　第二天清晨，江明夕将停止转动的机械表放进抽屉深处，换上普通的电子手表。走进教室时，崧君陌正在讲台上讲解数学题，阳光落在他颈侧的疤痕上，仿佛一道新生的光。B班传来白砚行和时若风的争论声，这次讨论的是三模的英语作文模板。林深抱着作业本从走廊经过，点头向他致意，手表表盘的反光一闪而逝。

　　三模考试当天，江明夕拿到试卷。看着熟悉的抛物线方程和受力分析图，他深吸一口气，笔尖落在答题卡上。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当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他望向天空，那里飘着几朵普通的白云，形状随意而自由。

　　然而，在江明夕看不到的地方，林深打开办公室的保险柜，取出一枚刻着"NY-00X"的徽章。电脑屏幕上，关于江明夕的档案正在自动更新，新增的备注栏写着：观测对象，具备潜在共振频率。而在永夜科技旧址的废墟下，某个被埋藏的服务器突然亮起红光，齿轮状的指示灯开始规律闪烁，仿佛在等待新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