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狐妻◆◆拾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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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娘：
“瑶台月下曾相遇，素影翩然世所无。”】
我是天生地养的狐。
生于青丘，自诞日起便与林间鸟兽为伴。
千百年前我偶然闯入一处花园，成为了白狐族的小公主。
白狐族的王与后给了我父母般的关怀，还给我取了名字——三娘。
我还有了两个兄长，胡大郎和胡二郎。
王说我是命定的九尾，理应坐上族长之位。
但我对此兴趣缺缺。
百年前我不屑的，如今我依然无意。
这样的日子很快又过了百年。
在侄儿出生后，我给他取名“星阔”，希望他像星星般耀眼，似草原般广阔。
然后我告诉父王母后，我要去看看真正的草原。
青丘外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奇，人是，物亦是。
离开草原，我顺着人群南下。
人间似乎陷入了一场动乱。
我不懂，却能感受到一个个生命的消逝。
昨日对我微笑的大娘，今天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原来人的生命是这么脆弱么。
我惊讶于此。
于是，我自断一尾又一尾挽救了大娘，又挽救了她所处的城池。
那夜我听见了天道的声音。
她告诫我，不许我再胡乱行使狐的神力，否则将承担无尽的因果。
自那以后，我只能收敛了神力，又开始对日复一日的死亡感到乏味。
我找到一处山洞陷入沉睡。
我不知道的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当我再次醒来，一时竟无法控制好自己的神力。
暂时无法维持人形的我被人一箭射中。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他神情怜悯，小心翼翼地为我上药。
真有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以狐的身躯感受到人的善意。
而且，他的身上还弥漫着浓郁的黑气。
他在伤心不忿些什么呢？
明明射中我的那个人看向他时眼底的艳羡都快要溢出。
为了弄清楚这件我难得感兴趣的事。
我控制好力量恢复人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个雨天撑伞敲响了姜府的大门。
我没有想到，那会是我最后的时光。
在姜府的日子，我识得了挚友怀瑜，更发现了他的秘密。
原来他叫姜怀安啊。
怀安，怀安。
为他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爱很爱他吧。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以兄长怀璟的身份和我相会，但这并不妨碍我在相处中对他渐生情愫。
是的，我竟然爱上了一个人类，一个寿命短暂的，人。
哪怕后来发生的事都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也不曾后悔遇见他们。
我这一生太长太长，和他们相处的时光又太短太短。
我见过心怀天下的怀瑜，见过胸怀大志的怀安。
他说，如果他可以，他要做大官，要给天下一个太平。
我相信他，也相信怀瑜。
见过战乱的我不愿人间战火纷飞。
不愿意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说起来好笑，我一只狐竟也有了人类的感情和神的悲悯。
谢毓行是个好皇帝，怀瑜也会是个合格的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便好了。
所以，我留下一缕魂魄作为寄言留给侄儿星阔。
我给他取了名字，自然也该由我了结这段因果。
消散的最后一秒，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天道那句箴言的含义。
好在，是我自愿前行而不是世道推搡。
自此，魂归天际。
【胡星阔：
“山随平野阔，江入大荒流。”】
我是狐族族长的长子。
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听着姑姑九尾的传奇故事。
父亲说我的名字便是姑姑为我取的。
星星般闪耀，草原般辽阔。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姑姑那样伟大的九尾。
我看着姑姑的留影石学会了骑射、法术以及人间大道。
在我心里，姑姑就是我的师傅。
百年来，姑姑一直行走在人间，但书信不曾断过。
每封信上都有她这一路见闻，她说她见着了人间帝王，却觉得不过尔尔。
她说她觉得真正珍贵的是人间至纯至善之情。
她说她不忍人间战火纷飞，愿断尾相止。
母亲说姑姑傻。
这人间的事，关她们狐族什么事。
祖母却说，正因为姑姑是天狐才会为人间落泪。
这是她的劫。
我至今记得说出这句话时祖母眼角闪烁的泪光。
当时我不明白。
但当姑姑的信停在她有了想要长相厮守的人，而命灯将灭不灭时，我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姑姑是天生九尾，法力非凡，怎么会，怎么会生命垂危呢？
我不明白。
后来，我终于明白，却已为时已晚。
或许，这就是“情”之一字的难解罢。
我们青丘讲究身归故里，还于天地。
按理来说，姑姑若出事，躯壳自会回到命灯所在之地。
但她却迟迟未归，必是被东西困住了。
我决定出发寻找姑姑，我要将她带回青丘。
可当我顺着感应行走，却发现终点指向竟然是人类天子所在之处——皇宫。
我不比姑姑是天生九尾，我不过是个狐妖。
所以我没办法靠近那龙气浓郁的地方。
我试了很多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一个自称能实现我心愿的什么“系统”的出现。
它为我创造了轮回的条件。
它说，只要一个有我血脉的孩子在皇宫出生，我便能迈入皇宫亲手取回姑姑的尸首。
就这样，我把目光投向了害姑姑逝去的那户人家——姜府。
姜府唯一的女儿快要及笄了。
不过，我没想到，她明明知道我的用意却不害怕。
她还对我说“对不起”。
多可笑啊，明明我才是那个谋求她的人。
和她的光明磊落相比，我肚子里那点阴司算盘显得是那么可怜。
姑姑总说我和她最像，或许真的是那样罢。
我在日复一日的算计中，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姜竹君。
我竟然真的开始期待起我们的孩子来。
当卿卿怀孕的那一刻起，我想我终于明白了系统的目的。
我和她的孩子是天生灵体，系统看上的从一开始就是那份灵力。
什么助我报仇，不过是引我上当的噱头，我还傻傻的信了。
我开始抵抗轮回，但无济于事。
换得的只是系统变本加厉地消除我的记忆。
最后一次，我几乎完全沉浸在了仇恨里。
我恨那些害死姑姑的人，恨那些不明真相只一味阻止我报仇的人。
好在，卿卿还在。
她的声音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我才猛然醒悟。
轮回千百载，天道也有所变化。
现在系统主宰这一方天地，哪里还有什么白狐族。
我不愿继续被系统算计，我也要它尝尝多年谋划泡汤的滋味。
于是我宁愿断尾自绝，也要护住我和卿卿的孩子。
我将内丹赠予占据了卿卿侍女身份的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我轻笑。
那是天道的味道。
她有能力护住我和卿卿的孩子。
太好了。
孩子，不要怪我们。
你的诞生源于算计，但我和你的母亲是真的爱你。
最后的最后，我拥卿卿入怀。
下辈子，我们在父母的见证下结为夫妻好不好？
我要让我们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因为我的卿卿值得最好的一切。
可惜啊，那些在青丘恣意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我好想让你见见那时的我。
我颤抖着手抚上她的眉眼。
我的卿卿，来世再见。
【姜竹君：
“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我的姜竹君。
姜家唯一的女儿。
我的母亲李想容是陇西贵女，她与父亲伉俪情深。
我见过父亲给母亲画的画像。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槐花树下，母亲抱着我，父亲赞她的名字极美。
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我最后和母亲相处的日子。
母亲仙逝，父亲也变得疏离。
他从前最爱抱着我坐在他的膝头，同我讲和母亲的故事。
说他和母亲是父母指婚，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每次说起这些，母亲就会抛却贵女的包袱，用手轻轻捶打父亲。
父亲也总是在这些时候爽朗一笑置之。
那时的我们就像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家人。
每次午夜梦回，泪水总是将枕头打湿。
我和父亲的关系渐渐疏远。
最疏离的节点是那年我的病重。
父亲的侍卫着急向父亲汇报我的病情却因靠近了书房而被下令乱棍打死。
我很害怕。
最让我害怕的是，自从我服下姑姑御赐的药物身体渐渐好转后，父亲偶尔看我的眼神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恨意。
就好像，我将他最重要之人剥皮抽筋了一般。
我不寒而栗，更是难与他亲近。
甚至也开始，有些恨他。
这些恨意在我无意间闯入他的书房看到了那幅画像后消弭殆尽。
我看到了两个父亲。
一个是梦中的父亲，一个是现在的父亲。
他们的身边分别站着我的母亲，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子。
她很美，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我惊慌中跌落了画卷却意外触发了机关。
密室里，我见到了三具棺椁。
父亲，母亲。
原来如此。
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
我终究是难以相信，抚育我多年的父亲竟然是我的叔父。
而为了让我活命，他亲自去求了她心上人的血肉。
我几欲作呕。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刻在灵位背后字字血泪的赋。
他在忏悔，在赎罪。
我的血液沸腾，头脑晕眩。
所以在见到胡星阔的时候，那句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其实是我隐藏了很久很久的真心。
我轻而易举的“跌进”他为我准备的陷阱。
或许，这样便能洗净我的罪恶。
从前荷香总说我道德感太强，我听不太懂，而今却有些明白。
如同计划中的那样，我怀上了星阔的孩子。
这样一来，既能留住姜家的血脉又能为星阔自以为的筹谋画上句号。
我觉得很划算。
可是为什么，当天空那声惊雷划破云端，我发觉我腹中的生命正在流逝。
星阔，星阔。
我惊叫出声，我在害怕。
好在他还在，“荷香”也在。
我其实一直都清楚，她不是我记忆中的荷香，但她的真心，我感受得到。
最后也是她救了我的孩子。
我这一生，过得好，又不好。
若有来生，我愿为树，一叶之灵，窥尽全秋。
便足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狐妻◆◆拾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