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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八章。

      兰序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书案边缘。三更已过,世子府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他侧耳倾听,确认无人靠近后,继续向记忆中书案中央探去。
      檀木的纹理在他指尖下延伸,带着夜露的凉意。忽然,他的指甲碰到了一块冰凉的金属——是令牌。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兰序屏住呼吸,将令牌小心地拢入袖中。这块能进出死牢的令牌属于世子——那个自称桓冲的暴戾之人,桓昭绝不会将它随意搁置在书房。
      "兰公子,这么晚了还在书房做什么?"
      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兰序浑身一僵。是桓冲。松木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对方显然刚从某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回来。
      兰序缓缓转身,无神的眼睛"望"向声音来源:"回世子,白日里落了本书,特来取回。"
      "哦?"桓冲的脚步声逼近,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盲人也看书?"
      "虽不能视,以手抚之,亦可知其内容。"兰序平静地回答,左手却悄悄将令牌往袖中深处推了推。
      桓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兰序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呼。
      "撒谎。"桓冲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你手里拿着什么?"
      兰序感到令牌被粗暴地夺走,接着是金属翻动的声响。"我的令牌?"桓冲的语调骤然危险起来,"兰公子偷令牌做什么?莫非...你有什么?"
      粗糙的手指突然扒开兰序的眼皮,指甲几乎要刺入眼球。兰序强忍着不适,任由对方检查自己浑浊无焦的瞳孔。
      "确实是个瞎子。"桓冲松开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那你偷令牌做什么?"
      兰序知道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听闻近日景家公子被抓...在下与景随澜有旧怨,想..."
      "想亲手了结他?"桓冲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愉悦,"有趣?好,本世子成全你!"
      兰序心头一震,没想到随澜竟没有被莫言救出去。但这是接近地牢的最好机会。
      "多谢世子成全。"
      "别高兴太早。"桓冲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我会派人盯着你。若敢耍花样..." 他没说完,但长剑出鞘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
      地牢的阴冷渗入骨髓,腐臭和血腥味浓得几乎能尝到。兰序扶着湿滑的墙壁前行,身后跟着两名桓冲的心腹侍卫。
      "就在前面。"一个侍卫粗声说,"快点,世子只给你一刻钟。"
      兰序点点头,继续向前。他能听到前方微弱的呼吸声——不止一人。铁链摩擦的声响告诉他犯人被锁得很牢固。
      "景随澜?"兰序轻声唤道。
      "谁?"一个嘶哑的男声回应,带着警惕。
      兰序转向侍卫:"请容我单独与他说几句话。"
      "不行!世子有令..."
      "我一个瞎子能做什么?"兰序苦笑,"还是说两位大人怕我跑了?"
      侍卫犹豫了一下,最终退到拐角处:"一刻钟。别耍花样。"
      等脚步声远去,兰序迅速蹲下身,压低声音:"随澜,是我,。"
      景随澜的声音充满震惊,"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兰序从袖中摸出偷藏的钥匙——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令牌只是幌子,"桓冲很快会发现令牌是假的。必须立刻离开。"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牢中格外清晰。"快走!"
      看着景随澜踉跄离去的背影,兰序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阴暗的密道中。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你果然放走了他。"桓冲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带着压抑的怒火。兰序被铁链锁在墙上,冰冷的金属勒进手腕的皮肉。
      "世子明鉴,在下一个瞎子,如何能..."
      一记耳光将兰序的话打断,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府中摸遍了每一条路?小公子,你以为瞎子就不能是细作?"
      兰序沉默着,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桓冲的愤怒像实质般压迫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冰冷的刀刃贴上脖颈,兰序能感觉到皮肤被划开的细微刺痛。
      "桓冲!"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桓昭!兰序从未如此欣喜听到这个温润的声音。
      "放开他。"桓昭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威严。
      "哟,过来了,你猜的不错,。"桓冲的语调充满嘲讽,"摸进南郡的小老鼠?"
      "他是我的客人。"桓昭的脚步声靠近,"你越界了。"
      "你真的上心了?"桓冲大笑,"我以为桓秀说的玩笑话,你自己处理好。"刀离开了兰序的脖子。
      "兰序?"桓昭的声音响起,"你还好吗?"
      温暖的手指解开他手腕上的铁链,兰序无力地向前倒去,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为什么...你知道,我不是江亭的小公子?"兰序虚弱地问。
      桓昭沉默了片刻:"因为云山,我一眼就看上了你啊…。"
      兰序在床上躺了三日才勉强能起身。桓昭每日都来看他,却绝口不提那晚的事。
      "随澜...他?"
      桓昭摇头:"景公子现在应该已经安全离开南郡了。"
      "景家的事...我很抱歉。"桓昭温和而冷漠,“我只是做了对南郡最有力的选择。
      景随澜的马蹄踏碎边境最后一片薄冰时,南郡正迎来十年不遇的春雪。
      他勒马回望,风雪模糊了来路。那个方向有他的故土,有世代效忠的景氏祖坟,如今还躺着二十八具未寒的尸骨——他的父亲、母亲、姊妹、叔伯,全族老少,无一幸免。
      "公子,再不走追兵就来了。"随行的老仆低声道,声音嘶哑。
      景随澜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三日前那个雨夜,兰序冒死将他送出世子府时,他怎会想到,至此这是终生再没能回去的故乡。
      "兰序..."他念着这个名字,不知该恨还是该谢。若非殿下,他现在也该躺在景家祖坟里。
      "公子你看!"老仆突然指向天际。
      景随澜抬头,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鹰隼破开风雪,俯冲而下。那是景家驯养的信鹰"霜翎",本该随景府一同湮灭。
      鹰隼落在他臂甲上,利爪紧扣金属。景随澜颤抖着取下绑在鹰腿上的竹筒,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是父亲的笔迹!
      "吾儿随澜:
      若见此信,则景氏已赴黄泉。莫悲恸,此乃吾族自择之路。南郡将变,太子与世子谋久矣。汝持此物北上,永世莫归..."
      "走。"他猛地调转马头,面朝北方。
      风雪吞没了他们的背影,霜翎振翅高飞,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宛如一曲无声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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