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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大殿之上,血河蜿蜒,空中弥漫着血腥味,经久不散。
      十三日的守城战,他们从一千精兵,到如今只剩一百多余人。
      残阳如血,映照着满地尸骸。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
      “他娘的,援军,援军还没到吗,是准备等着吃席吗!”
      沈溯被十几人围攻,银甲早已染成暗红。
      他闻声,也是满脸愠怒,按照计划,援军本该在三日之前就到。
      如今迟迟不至,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遭遇敌袭,要么便是,朝廷已然弃了这座孤城。
      忽的,他心处不合时宜地抽痛起来,令他动作微微有些停滞。
      那些敌兵见此,抓住破绽,连手向沈溯攻去。
      沈溯咬住舌尖,勉强提神,但终是不敌,被一剑刺中腹部。
      沈溯一脚踢开那人,心下一狠,直接抽出了身上的剑,双手持剑,做好死战的准备。
      恰好也在这时,马蹄声急,战马嘶鸣,援军终于到来。
      “小殿下,是九殿下,我们有救了!”
      沈溯闻言抬眸望去,看着意气风发的楚衍,嘴角微扬,长松了口气,只是不等他把气顺下去,便是吐了团黑血出来。
      他身形不稳,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终是撑不住,双手持剑跪了下去。
      楚衍见此,面色惨白,他快速翻身下马,哑声吼道:
      “小皇叔,长玦,沈长玦!”
      他疾步跑至沈溯面前,六神无主,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楚衍搂过沈溯,才发现沈溯的伤,他单手按住沈溯的腹部,想要止住流的不停的血,只是怎么也止不住,他慌神道:
      “长玦,沈长玦,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沈溯闻言心里一紧,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法说话了,他只能抓着楚衍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他已是快死了的人了,若说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便只有楚衍了。
      楚衍浑身颤抖,他哭吼道:
      “不,不,长玦,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说着就要抱起沈溯,只是不知沈溯哪来的力气制止了他。
      只见沈溯无奈地看着自己,勉励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做了个口型。
      “别怕。”
      他想,他这一生,戎马一生,不负天下。
      只是白骨似沙沙似雪,他早已无颜再面对他沈家军了。
      罢了,再见时,负荆请罪吧。
      而后他笑着又留恋地看着楚衍,一滴泪划过脸颊。
      他看着楚衍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大抵最好的是,他护住了,最想护的人。”
      “也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随后,双眼缓缓地上,手也滑落在身边。
      楚衍呆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双眼赤红,紧紧的搂住沈溯。
      没有撕心裂肺的吼叫,只是留下了一行血泪。
      血泪坠时,竟无声响。
      一滴溅在沈溯眉心,似是红梅落雪;一滴落在自己手背,竟比剑锋划破的伤口更灼痛。
      楚衍十指颤抖。
      原来大悲无泪,竟是这般滋味。
      他搂着沈溯,良久,他突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楚衍抱起了沈溯,近乎虔诚的吻了吻沈溯的双眼,而后踉踉跄跄地往宸王府走去,而他手下之人竟无一人敢拦他。
      再睁开眼时,沈溯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
      而楚衍抱着他的尸身,一步一个血印地穿过尸骸漫野的街道。
      身后的宫城还在燃烧,将傍晚染成紫红色。
      他看着楚衍走进他们的寝殿,看着他将自己轻放在床榻之上,看着打了盆水来,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上的血迹。
      随后,楚衍又走至一旁,打开一个暗格,沈溯不放心,凑近一看,竟是两套大红婚服,和一瓶药。
      霎时,沈溯明白楚衍想做什么了。
      他这是要同自己殉情。
      是了,沈溯记起了,楚衍与他说过:
      “爱,若以生死论,那便是殉情。”
      沈溯想阻拦,但奈何自己只是一只游魂,手竟直接穿过了楚衍的身体。
      他只能看着楚衍为他换上婚服,看着楚衍自己也换上婚服,随后拿起那药瓶,毫不犹豫灌入嘴里。
      沈溯双眼通红,但他早已从开始的怒火,到后来的焦急,再到现在的麻木,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感觉自己的心被啃食,无比的痛。
      他看着楚衍躺在自己身侧,轻轻抱着他笑道:
      “如此,我们也算成婚了。”
      我欲照浮生,一笑浮生灭。
      楚衍亲了亲沈溯的唇,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小皇叔,命运弄人,你不敌命运,那我便以性命,诉说衷肠。”
      “小皇叔,阿衍来陪你了。”
      说完便是一口血呕了出来,侵染了大红婚服。
      而楚衍也是笑了,只是他笑的悲凉,他道:
      “若是重来一次,我定护你周全。”
      他牵起沈溯早已冰冷的手,缓缓地闭上了眼。
      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
      我非人间惊鸿客,乃是人间一俗人。
      “小皇叔,我们下辈子再见。”
      元和五年秋,大将军沈溯战死,宸王楚衍殉情于宸王府。
      天子闻此消息,悲痛不已,下令追封沈溯为南洄侯,又造一墓陵,将楚衍与沈溯阖棺同葬。
      而沈溯只是在空中看着,这些天来,他早已麻木。
      原以为护住他最想护住的人,却不想,那人竟因他而死。
      待到墓陵合墓,他才轻声道:
      “若是重来一遭,我必不会重蹈覆辙。”
      来生若是缘未尽,宁负苍生不负卿。
      只是,话音未落,竟是天旋地转。
      ……
      剧痛
      沈溯猛然坐起,冷汗浸湿中衣。
      映入眼帘的,竟是熟悉的大帐。
      他感受着身体人的温度,有力的心跳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他真的重回了。
      他强按下心中思绪,环顾四周,看见了桌案上的地图。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活捉柳景城的之后,也是他即要回京之时。
      ……
      京城
      晨曦透过云层,洒向大地。
      一士兵扬着手中的婕报,策马奔腾而来,他身下的马蹄扬起一阵尘土,他向城中疾驰,嘴里还喊道:
      “喜报,昨日沈将军率几千轻骑夜袭敌营,还将敌军首领柳景城擒获。”
      霎时,喜讯变传遍整京城。
      金銮殿中
      皇帝高坐台上,听着下面士兵的来报,顿时龙颜大悦,他朗声道:
      “好,不愧是朕的溯儿,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朝堂中的大臣们闻声也四下讨论起来。
      这沈溯沈将军是前护国将军沈岸之子,沈家世代忠将,掌握楚国的兵权,尤其沈家祖先沈悬,他自小便跟着楚国第一代帝王,替他打下万里江山,即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沈家世代与皇室关系匪浅。
      而到了沈岸这代更是,他的长女沈若兰直接嫁与楚靖,也就是当今皇帝楚旻帝的皇后,凤仪天下。
      次子沈溯自小便随他征战沙场,实为少年将军,战功赫赫。
      楚靖清咳了一声,示意众臣安静。
      他看向立于朝堂之首的沈岸,他笑道:
      “沈爱卿,此番溯儿可是立了大功,爱卿教子有方,也是功不可没。”
      楚靖话音刚落,便有臣子附和道:
      “陛下圣明,此番沈小将军立功,确实离不开沈老将军的教导。”
      “遥想沈老将军当年风貌,也是不遑多让啊。”
      沈岸听后,拱手行礼对楚靖道:“陛下言重了,为国征战,乃臣子本分。”
      楚靖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沈爱卿,谦虚了。”
      楚靖又笑笑道:“沈爱卿,溯儿此番平定南疆,劳苦功高,朕准他回京休整,也好让皇后安心。”
      随后,略一沉吟,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待他回来,朕还有要事相商。”
      沈岸眸光微动,俯首谢恩。
      西南 七杀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西南战事,沈卿率虎贲之师,破南疆蛮夷,生擒贼首柳景城,功在社稷。特加封为洄南王,赐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准其回京面圣,钦此。”
      那宫人念完之后将手中圣旨推往前,笑眯眯道:“沈将军快些领旨吧!”
      沈溯心里苦笑一声,指尖微微泛白,“又是如此吗?”但双手接过圣旨,行礼谢恩道:“臣领旨,谢主隆恩。”
      那宫人见沈溯接过了旨,便继续笑道:“王爷陛下有旨,让您即刻回京,可不要耽搁了。”
      沈溯听到宫人的改口眼底闪过暗色,不过还是笑着点头应道:
      “是,有劳公公了,带我回营中收拾一番,公公舟车劳顿,先做休息一番吧,来人,带公公下去休整!
      待传旨的公公走远,军营里顿时热闹起来。
      方才碍于外人在场,将士们都收敛着性子,此刻却像解了缰绳的野马,一个个原形毕露。
      只余沈溯不语,一切都在向前世的轨道靠,他有些忧心。
      而赵阙走去,搭着沈溯的肩调侃道:
      “大将军都封王了,怎么还满脸苦色。”
      沈溯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那道贯穿整张脸骇人的疤,突然有些恍惚。
      见沈溯还是不语,赵阙又笑道:
      “不过,将军,可不要忘了弟兄们,弟兄们还等着喝酒呢。”
      赵阙话音刚落,底下的士兵也附和道:"就是!将军要是实在舍不得酒钱,不如帮属下说门亲事,跟着将军打了这些年的仗,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呢!"
      沈溯看到这一张张鲜活的脸,眼睛不觉有些发酸。
      只不过,不等沈溯接话,江孟就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闻言说道:“要啥媳妇儿,你沈大将军不够好看?入不了你眼?”
      那小兵闻声,不假思索道:
      “不行啊,江副,我打不过沈将军,我怕洞房花烛,我还没碰上他便没气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沈溯听后眉间一抽,他踹了一脚赵阙,又反手给了江孟一拳笑骂道:
      “滚,我是缺你酒喝,还是少你肉吃,瞧你这出息,还有你江孟,再多嘴,小心我削你。”
      江孟被揍了一拳吃痛“嗷”了一声,快速与沈溯扯开距离,继续给那小兵出主意,他道:
      “那也是个问题,实在不行,你就给你家将军灌酒,你家将军可是三杯就倒的人。”
      江孟话音刚落就引起周边士兵的大笑,尤其那个讨媳妇儿的最大声,他连连拍手叫好。
      沈溯剜了江孟一眼,又指着那个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人说道:
      “你,过来。”
      那小兵顿时噤若寒蝉,缩着脖子想往人堆里躲,奈何沈溯的目光如影随形,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沈溯见一步三挪,不禁有些失笑,他道:“怕什么,方才不是挺高兴的吗,快点,我又不会吃你,瞧你那点出息,真不愧是赵阙的人。”
      赵阙无辜被牵连,嘴里小声念叨:“我还不是你的人。”
      沈溯瞥了一眼赵阙,问道“你说什么?”
      赵阙心虚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着还过去踹了那个人一脚,催促道“快点,怕什么,以后别说是我的人,丢人。”
      终于,那人走到了沈溯面前,抬起了头,沈溯才看清了那人的面貌,那人皮肤黝黑但眼睛却十分明亮,双眸炯炯有神 ,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沈溯仔细端详了那人才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人行礼道“回将军,小人林桦”
      “林桦?”
      我听赵阙提起过你,听他说你还立了不少功,他说你脑子挺好用的,歪点子多,记得,别学得和你家大人一样蠢,天天只知道要媳妇儿。”
      顿了顿他又说道:
      “等这次我回京之后,你就跟着你家大人多学点,你家大人虽然脑壳不怎么好用,但抗打,你多学点,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又晒的跟个黑炭一样,还娶媳妇?别等着别个小姑娘来保护你。”
      沈溯瞧着林桦,继续道“行了,回去吧,等我…我下一次回来,你若有些进步,我便亲自带你。 ”
      林桦闻言十分激动,他给沈溯行了个大礼,感激地看着沈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溯看着他这番摸样,不禁笑了摇了摇头,说道:“回去吧。”
      “是。”
      林桦应道,又向沈溯行了一礼,便退回去了,丝毫不见来时的磨蹭。
      沈溯扶额,没眼见,无言了片刻,他环视了圈围着这里的士兵,轻声道:
      “好了,闹也闹了,去干正事吧,别我一走,你们就开始偷懒。”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又道:"回来有你们好受的。"行了,散了吧。”
      沈溯说完,便直径回了自己的营帐。
      身后传来整齐的应诺声。
      这些将士虽敢与主帅嬉笑打闹,没大没小,但,七杀军令的规矩早已刻进骨子里,玩笑归玩笑,该守的纪律半分不会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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