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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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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溪水总是冷的,冒出的一连串气泡声都要比日头洗礼后的听上去清脆些。风惊幔自水中扬起脸来,挑了几只能用的手指在面上轻轻拍了拍。这一觉睡得真是好,也不知是不是干脆掀了房顶以至星星月亮眷顾更浓的缘由。自然,实话是不能让步跃夕知道的。非但不能,待洗好了脸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账。
眼睛已没有任何异物感了,只不过较往日略微红了一点点。风惊幔将头靠近水面想瞧瞧仔细,突然泛起的水花猝不及防溅了她一脸。这回可好,红了应该不止一点点。也不用她找了,冤家自己送上门还省了费事了。
风惊幔愤愤然站起身,扭过头抛来的两道目光中确实有那么点愤怒的意思。有些人就是给不得好脸色,但一大早的好心情却骗不了人。
可惜了她一整套的手势眼神和表情,连口型都已经到位了竟叫步跃夕抢了先,“我昨天说的,你要不要去?”抱肩的两只手臂仿若卯在了他身上一般,一句话被他讲得云淡风轻。
丢到风惊幔的一张脸上却顷刻间尴尬到不行。原以为他是有意在消遣自己,不想竟是认了真的这个就……好说好说呵呵。
“你为什么要帮我啊那么好心?”她总算聪明了一回,毕竟被步跃夕牵着鼻子走的苦头也还是领教过的。拆了她一座屋顶倒不算什么,事关七师兄就另当别论了。
应该是倒霉催的让她对步跃夕的了解更深了一层,“好心”两个字刚说出口即被她猜到了对方必要回她的话。
“我去!”斩钉截铁的顶上了步跃夕的一句“不去算了。”
我去。还说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遇上这么个神人也真是翻身无能了。风惊幔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拿捏成这个样子。若非搬出来的是七师兄,她恨不能把他那座精致且招摇的豪宅连窝拔了。她相信自己干得出来。
“那,我要怎么去呀?是去犹来阁,还是直接去凶案现场?对了你想好了我要去找他干嘛了吗?”
看着她这一脸的真诚步跃夕似乎很满意。这就对了。
“那就……先去吃饭吧。”
与其说努力跟在他后面,还不如说风惊幔一路都是用跑的。心底早从目中无人全无礼数一直骂到腿长了不起骂了好几个来回,嘴上却除了喘气没吭一声。当然啦,无论是跟丢了还是气跑了这位爷,结果就是,梦都没得做。
“哎呦!”
若不是被步跃夕提了自己一把还刚好抓在昨天上臂酸麻的那个位置,风惊幔几乎以为自己在大街上平白撞到了一堵墙。就是说嘛就应该把这家伙拆开来看看,到底用什么做的究竟还是不是个人了。
“怎么、怎么不走啦?”
弱弱的语气已经把求人的姿态摆得够低了,步跃夕的神色依旧像无事发生一般,左手的拇指指向路边的一处角门。
奢侈。吃个早饭要不要来这么浮夸的地方害得自己一路跟得这么辛苦。许是放慢了速度的缘故,更多则是因为不解,风惊幔在他身后轻轻的问道:“逃跑的时候走后门是不得已,吃个饭大可不必吧?怎么你连吃饭的地方都这么奇怪的。”
见他没有回答,便接着道:“该不会是憋着坏要把我卖了吧我这么个人不值钱的。喂,我怎么看着不像……”
不仅她看着不像茶楼或酒楼,步跃夕也压根儿没这么觉得。有句话还是被她说中了。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她确实被卖了。
“十七,你来啦!”
“早知道你这个时辰过来,我就叫厨房多做两样早点给你了,免得你吃不惯。”说话的正是顾言迟和辛可威。
樟梨木的六抹隔扇门油着醒目的朱漆,门旁立着的一只瑞兽刚好将头扭向风惊幔,表情似乎不是那么友好,抬眼即可望见厅内一幅凶神恶煞的壁画也不知讲述的是个什么典故。这种环境的酒楼,真不知道什么人会有心情进去吃。
这种场合下的早点,也不知道自己该带哪张嘴进去吃。
就这么把我带到犹来阁怎么不早说你个混蛋!
事已至此,即便问候他一家老小也是无济于事。偏偏这么个主儿还是还十七,他那两位师兄方才的语气简直把人感动到不行,也不怕捧在手上哪天摔碎了他。
步跃夕倒是径直走进内厅等人来摆饭了,余下门口的三个人两面错愕外带一脸尴尬。
自从被步跃夕一掌震下绝壁,尴尬就像是长在了风惊幔的脸上,拂了还盈挥之不去。这次只怪自己贼心不死她也认了。可既然认都认了为何还要僵在此地进退不得?横竖我又不在乎,我倒要听听你这张嘴还能说点什么。想这般欺负人,就,没有的事。
风惊幔向顾辛二人施了个礼,紧跟着走进厅内随即大剌剌地坐在了步跃夕的对面。被他逼到此处可就怪不得我了。犹来阁,无论等级还是威仪皆为仅次于宫城之地,不打招呼就由后门溜进来蹭饭她自记事以来还从未如此飒过。
“顾大人,您的师弟说要请我吃早饭,不想就跟着到了这里。打扰了,不妨事吧?”风惊幔见顾言迟也在对面坐下,便微笑着轻声言道。
辛可威则是站在风惊幔的身后,接了她的话回答道:“不妨事不妨事。”听这语气,可以想象应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身为秦小公子处的常客,宫城之内的美食也没少祭了她的五脏庙,但眼前的餐点依旧令风惊幔眼前一亮。卖相不错,主要也是真的饿。跟座上的这么位爷一天到晚斗智斗勇不耗费体力才怪。记得不久前,自己还在隔壁院吧大概也不知隔了哪个壁的院点了红嘴不言来吃的,想不到犹来阁竟是自己的口福之地。哈哈哈……
“她说那个主办有问题。”
糕饼尚未认全,步跃夕不当不正的一句话赫然截了她的食欲一点情面都没留。原来他的那句先去吃饭既非她解释给顾言迟的请吃也非字面上的带吃,仅表示,他自己吃的意思。
嗯——算你狠!风惊幔内心戏中常用的“大意了”面对他这个对手明显升了一个级次不止。眼下再跟他计较什么均是枉然,这个话题无疑已经激起了顾言迟足够的兴趣。她此时的一颗脑袋能应付下步跃夕抛出的难题就已经很有出息了。
“哦?既如此说,那就请姑娘不吝赐教了。”
赐教我哪敢当。风惊幔暗想,我若说自己只是想来看你一眼你可不可以现在让我走?唉,自作孽不可活。
“赐教我哪敢当,我若说自己只是想来看……”风惊幔差一点脱了实话出来。打住,现在才想要自杀为时已晚。换句话说,现在就想要自杀还为时尚早!她清咳了两声稍做缓和,身体靠后坐了坐,端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首先吓了自己一跳。好死不死的就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我昨日在武神庙门前见到了孟主办。此人面色黯淡眼周乌青,即便在出门前稍做了粉饰依旧难掩倦容。若说,若说睡眠隐忧那都是客气了,有他这般深陷明显的眼窝,不是常年少寐多梦那就必定是噩梦侵扰。”风惊幔说话间眼神似有回忆,亏得她昨日观察得仔细。
她的这番话想必为顾言迟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顾言迟很周到的向她面前推了一碗茶,微蹙了眉毛,又道:“风姑娘仅于庙门前匆匆一瞥,确信得出如此肯定的结论吗?姑娘勿怪,因此事牵扯命案,所以万般疏漏不得。”
“这个我自然知晓。无妨。”风惊幔歪了歪头,缠裹得不很灵便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桌面上轻扣了起来。难为她了,无论是一脸的稳重还是严谨的措辞皆不像她的风格。一碗茶就令她原形毕露了。
是呀。也不看那是谁推给自己的茶。
“风姑娘?”提醒自己愣神儿的不是与其谈话的顾言迟而是一旁的辛可威。也不知是否自己多心,她自进门起就觉得这个还十一哪里不顺眼,大胆的猜来说嘛,就有些,跟步跃夕一个德行。
“我昨日在武神庙挂单解梦,在门口见到他时,便主动问及可有意愿为梦寐隐忧寻法化解。不过他拒绝了,其断然的程度甚至令人费解。”
“讳疾忌医呀!怎么,难不成他还叫随从赶你走开?”风惊幔的感觉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辛可威的话这么多。
“那个,差不多吧。”表演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呢?黄花梨的桌面被她的手指抓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响动来。她的目光则绕过茶盏落在后面那碗冒着热气的碧粳粥上。
“她说那个主办昨天跟你说了谎。”步跃夕扭了头看向顾言迟极认真的说道,随后继续埋头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
……风惊幔有些后悔昨日伤的不是地方,放过手眼直接伤耳朵好了。不然也不至于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邪。对面的步跃夕看似慢条斯理的进食,实为铁了心把自己往死里锤的节奏。若说方才在街市上行路逢墙堵,此刻则是厅堂内静坐遭雷劈。
“没看出来,听了七师兄的墙角还能全身而退的人原来就是你啊。我倒想先请教了你是怎么跑掉的?好让我也学学。”
顾言迟看了辛可威一眼,释然一笑抹过了片刻的愣怔,总算是让风惊幔被劈得焦黑的一张脸有了些许缓和。顾言迟道:“声东击西或许学得来,有些本事怕是就学不来了。”
但见他眸中神色似是言有所指。风惊幔跟着心下一凛,顾言迟哪里是那么好骗的。还好他迅速正了颜色,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都无妨,愿闻其详。”
既然步跃夕打定了主意把自己往前推,索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也顾不得了。风惊幔还是留了谨慎的,思考了少顷遂面露难色地道:“我,我也是见他举止有异所以才,才在暗中留意的。当时跑掉完全是不想他心生顾虑,也是不想给您添、添麻烦。”
一记不易察觉的笑浮现在步跃夕的脸上。他实在不是敛不住声色的人,只是败给了方才她话中那几处结巴,生怕听者辨不得真伪。
顾言迟没说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继续。
“以他的症状程度,紧张之时定然胸闷不适气血郁结。为了表现得言谈自如,就只得硬撑着调整出入气,但眼睛和身体的部分浅表脉络却不会说谎。他在回答你问题的时候,尽管表情和眼神都控制得很好,但他一直处在异常紧张的状态。如果我出声再晚些,他怕是都撑不到你放他走。”
“风姑娘观察得的确很仔细,也帮我解了疑惑。”顾言迟舒展了眉毛,接着道:“孟主办平素深居简出,又不是潜心敬神之人。我倒是很感兴趣他为什么会突然去了武神庙。风姑娘既与他在庙门遇见,当时可曾发觉有何怪异没有?”
还真叫他问着了。看来自己昨天这一趟也算没白跑。她摆出的这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即便步跃夕也没有办法识破,谁又能晓得她一颗脑袋到底装了多少有的没的。
“有。我第一眼注意到他并非因其睡眠之疾,而是他目光闪烁晃动飘忽,实在不像个普通的香客。再者嘛,他出庙门后本是驱车向南走的,就是你迎面赶来的方向。但他出了茶楼却在对面的绸缎庄盘桓,随后急匆匆的改道向东。想来他也没什么购物的心情,说不准只是在等你离开。”
“不错,你这番谈话一定是刺激到了他,这只老狐狸便急着安排布置去了。难怪漠北师兄建议我们去翻他家的旧档。他-有-事儿。”辛可威听到了高兴处坐下边喝茶边道。
“姑娘真是心思缜密,在下佩服了。”顾言迟站起身来,“不过,感谢的话可否稍迟再讲,眼下正有一件事情想请风姑娘帮忙。”
“我?帮忙?”从辛可威喝茶的声音便可得知,诧异的不止她一个人。蹭顿饭也便罢了,这等礼遇七师兄是否太看得起我了。
顾言迟解释道:“前几日的死者姓项,身份是一个小酒庄的老板,但他在十年前也曾在兵器局下属的造办处任职,与蒯蒸云蒯督造是同僚。也是因为他们的共同之处,所以我们才找到昔日的主办了解案情。这个孟主办身上确实疑点重重,我们打算今日再去查访。风姑娘既为筑梦师,又对凶邪极度敏感,想来一定可以帮上我们的忙。”
“哦对了,”顾言迟紧跟着一句直接堵回了风惊幔的迟疑,“蒯督造你记得的是吧,就是你在兵器局睡房梁时死在你下面那个人。”
七师兄你这样真的好吗?自风惊幔进了犹来阁真是经历了持续打击且一路升级。怎么你们还鹰都这么欺负人的吗你们?听墙角是我的错,下现场尽管没兴趣我跟你去还不行吗,何苦要这般揭我的短儿?
一旁的辛可威满脸惊叹的把拇指竖到了风惊幔眼前。倒是步跃夕的这个表情她还是第一次见,意外的感觉虽不明显,原本专心咀嚼着的下巴猛的滞住似是忘记了阖。
没想到自己随便翻出来的糗事竟将这两位一举震慑,好吧。帮个忙而已嘛,本筑梦师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