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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封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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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妇人已经跟之前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瘦的脱了形,头发脏乱,脸颊凹陷,嘴唇也干裂地不像样子,她甚至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妇人张了几次嘴才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乖……娘亲没事……不哭。”
他们夫妻两人带着孩子逃难到此,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已经吃完了,二人拼命省下的一点口粮都给了孩子。
她想,自己怕是很快就要饿死了,只可怜她的丈夫,也早已饿的头晕目眩,还要硬撑着出去给他们娘俩寻吃的。其实,就算苟活一天又怎样呢?没人能救他们,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
小男孩还在呜呜哭着,突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
“快看!有人来了!”有眼尖的喊道。
人群纷纷抬头,只见两道身影踏着晨雾而来。一人身着青衫,背负长剑,另一人则穿着白袍,腰间挂着几卷符纸。
“是修士!”
“快起来!我们有救了!”
果然是两名修士,身后还跟着一行人,拉了几辆牛车,牛车上堆满了鼓鼓囊囊的米袋和捆扎整齐的包裹,还有几口黑黝黝的铁锅,随着车轮颠簸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顿时像被注入了一股生气,人们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已经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两名修士身旁立马就呼啦啦地围了一群人。
青衫剑修朗声道:“青芜城九张机在此处设立粥棚,诸位稍安勿躁,按需领取。”
他的声音传遍村子,所有人都听到了,话音未落,流民便一阵沸腾,人们面面相觑,喜极而泣。
小男孩高兴地叫道:“娘!娘!你听到了吗?有人来送吃的了,我们不会饿死!”
妇人眼角留下一行泪,她说不出话来,只哽咽着点了点头。
青衫修士说完,便示意杂役们开始卸货。两个壮实的伙计抬下铁锅,另几个人忙着支起简易的灶台,然后把米和水倒进去煮,米粥很快就沸腾了,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流民们全都眼巴巴地望着那锅热粥,心里想拼了命地涌上去,但因为有修士在场,又不敢放肆。
米粥熬好后,白袍修士便指挥众人排队,依次领粥。
流民们哪怕望眼欲穿,也只好老老实实地排成长队,一人先领了一碗米粥,转过头来还有人在一旁分发衣物被褥。
另一边,男人终于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村子,他心中绝望,这次出去什么吃的都没有寻到,连走回来都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他心里想着,就算要死,也要跟妻儿死在一处才行。
等他走到村口,扶着树干喘息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米香,男人精神大震,咬着牙走过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愣在原地。
“爹!爹!”小男孩看到他回来,高兴地手舞足蹈,他还以为爹爹像爷爷奶奶一样,再也回不来了。他想立马飞奔过去,但自己又还在排队,一时神色十分纠结。
男人连忙让他不要过来,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队伍正好排到了小男孩,他结结巴巴地对施粥的人道:“我,我爹……还有我娘,一共要三碗!”
男人紧张的盯着施粥人,怕他不满,用手指了指远处躺在地上的妇人:“他娘就是那边躺着的……”
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就利落地盛了三碗粥给他,“吃不饱再来,第一天别吃撑了,后面我们每天都来,明天还有馒头。”
男人抿了抿唇,压住眼底的泪意,问他:“敢问……是哪位大善人在施粥?”
见他没走,后面的人开始推搡,对方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吗?青芜城的九张机,掌柜的姓沈。哎,约莫是吧,你问这么多干啥?说了也记不住,反正有的吃饿不死就行嘛!”
九张机……姓沈……男人默默地念了几遍。
怎么可能记不住?他此生都不会忘。
古话有云:乱极则更乱,危极则愈危。
却说人间战火纷飞,局势动乱之际,修真界又传来一个更令人闻之色变的消息——无间渊封印松动。
“你说这无间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魔物聚集的地方!咱们有这么久的安宁日子,多亏了先人把那些东西赶到无间渊封了起来,现在呐……唉!我看这人世间,是要彻底变天咯!”
沈绫停了脚步,侧头看向谢凛,对方依旧是那般淡漠表情,好像天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绫无奈道:“你不去看看?”
谢凛淡淡道:“我本无意救世,何况前段时日妖兽躁乱,我们已分开许久。”
沈绫:“……”
他刚要说话,一个人影飞奔而来,是气喘吁吁的白璃:“师……师兄,师父让你速去无间渊,已经有大量魔物逃出来了!”
谢凛蹙眉,沈绫知道他其实还是会去,于是赶在他开口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之前抢道:“我同你一起。”
谢凛挑了挑眉,痛快道:“好。”
白璃:“……”
好好好,他就知道沈掌柜说话管用,果然没错。
魔族现世之事,立马便在修真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魔者,天地戾气所钟,众生恶念所聚,能蚀人心智,搅乱天道纲常。且形似恶鬼,性如附骨之疽,专噬七情六欲,实在极难对付。
妖界动乱不止,人间战火纷飞,眼下魔族又重现于世,那过路人倒也没有说错,这世道,果然全乱了。
沈绫去无间渊之前,特地回了一趟九张机,交代陆明重金雇佣一支修为高的修士小队,由他安排,一是在这乱世中保全铺子,二是防备其他不测。
之后,他便带着金团随谢凛御剑直抵无间渊。
无间渊乃修真界禁地。
这是一道横亘在北境荒原上的巨大裂隙,宛如一道深入地心的剑痕,终年笼罩着黑色雾气,能见之处不过数丈,再往下便是无尽的黑暗。
据说在深渊深处,封印着几千年前被驱逐的魔族,它们非人非妖,非鬼非仙,纯粹由世间恶念凝聚而成。每当月蚀之夜,渊中黑雾便会剧烈翻腾,那些被封印的魔物发出不甘的嘶吼声,可传百里。
沈绫和谢凛站在渊边,听着渊底传来的声响,像风声,又像千万种声音糅在一起的诡异低语,有时似婴儿啼哭,有时又似老者哀嚎,让人听了十分毛骨悚然。
沈绫皱眉道:“封印被人为破坏了。”
渊口岩壁上曾有巨大繁复的封印符文,如今已被毁去小半。
之所以只是小半,是因为此封印乃大能所留,历经千年依旧坚不可摧,寻常手段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可幕后之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真将这封印破开一角,虽说仅仅只是开了个口子,但已足够让一些魔物逃出去,四处为祸。
幕后之人这般处心积虑,其用心之险恶,当真令人心惊。
渊底的魔物还在不甘地蠢蠢欲动,寒昭出鞘,慑人的剑意立刻让那些声音都平静了。
谢凛收剑入鞘,对沈绫道:“魔以戾气为食,此人定然布局已久。”
沈绫一怔:“也就是说,改动灵脉之人与破坏封印者,完全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谢凛点头。
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批人。
想通此节,沈绫豁然开朗,下一瞬,又觉遍体生寒。之前战乱中成千上万枉死的人,加上妖界震荡,折损不知几何的妖兽、修士,这无数的冤魂厉鬼,戾气不甘,如今竟全都成了魔物的盘中餐,成了幕后之人饲养魔物的绝佳养料。
这人所图,怕是要以天下苍生为祭。
沈绫喃喃道:“难怪,这一切,恐怕开始的还要更早……到底是谁会有如此大的野心?”
谢凛不甚在乎:“不管是谁,早晚都会露出马脚。”
金团在沈绫怀里扭来扭去,似乎对魔族的气息十分不适,沈绫安抚了它,就听远处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谢兄,沈道友,你们也在这里!”
两人回头望去,竟是墨辰和苏星悬,两人乘着一架灵兽拉的青鸾车辇而来,车上除了两人,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
如此情境之下,众人相逢也没有了喜悦之情,等车辇落地,谢凛对老头微微颔首道:“陆山长。”
沈绫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符灵山掌门陆天枢。
陆天枢不等车辇停稳便纵身一跃而下,惹得苏星悬急呼:“师父当心!”
陆天枢吹胡子瞪眼:“你师父我何等修为,还怕摔着不成?”
沈绫轻笑,这怕不是个老顽童。
果然,陆天枢快步走到渊口,看了一眼便气的不轻:“这是哪个混账东西!当初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布下的封印,竟就被这么糟蹋了!”说着越想越气:“若叫老夫逮着,定要将他困在风雷阵中,受够九九八十一天的雷霆淬体之刑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气!”
沈绫:“……”
苏星悬与墨辰紧随其后而来,待看清无间渊中翻涌的魔气与破损的封印之后,俱是眉头紧锁,一脸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