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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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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穿到这个世界后,他面上强装镇定,可心下却也一片茫然。
沈平的面他没有见过,自来到这儿,就是阿竹陪在他身边。
虽然只是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却努力照顾着他衣食住行。
“阿竹”沈绫认真地说,“虽然现在沈家风雨飘摇,后事难料。我又初入道途,以后不见得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大约也就是个普通修士。”
“但是,我定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往后的日子,不必太过担忧。”
阿竹眼泪汪汪地看着沈绫,“少爷这是说的什么话,阿竹要护着少爷才对。不然怎么对得起老爷的恩情,可惜阿竹无能……”
沈绫赶紧打住“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我开灵根的事,先不要声张,咱们先想想怎么把黄老爷的债还了。”
阿竹抽着鼻子点点头。
日头爬上檐角,两人对坐在二楼库房门槛上。
阿竹怀里抱着账册,沈绫翻着泛黄的货单,突然看到了一行小字,库房里屯着的三百匹素锦,正是舅舅出事前赊账进的货。
沈家的铺子虽旧,但铺面不小,上下两层,还带一个后院。
铺子下面一层是前堂,设了柜台,成衣和面料都摆在货架上,供客人挑选。
二楼也有几间屋子,之前有绣娘在上面做工,目前没人了,只能暂时用作仓房。
后院还有三间正房,左右各四间厢房。院中一口井,井水很甜,井边种了一棵老枣树。
三间正房,最西边那间是书房,中间是客堂,东边目前沈绫在住。
西厢房有一间是厨房,阿竹住在东厢。
“说起来,交不了货就赔三倍货款的条例,之前从来没有过。”
阿竹愤愤不平道:“是黄老爷非要在合约里加上这句,老爷本来不同意,但实在舍不得这笔单子,才接了。”
沈平算来算去,如无差错,十日内必定能赶出这批衣服,便咬牙在合约上签了字。
据阿竹说,那条路已经多年未出过匪患了,实在没想到会有山匪截道,人还受了重伤。
沈绫不语,只是若有所思。
阿竹接道:“要在半月内还黄老爷的两千二百两银,怕是只能把铺子出手了。”说着难过起来。
“店里的存货,也能卖不少银钱,还有家当,这些加起来,大抵是够了...”最后几个字已经快听不见了。
“不卖铺子。”沈绫坚定开口道。
这铺子是沈家祖上传下来的,在青芜城也算是极好的地段了。
地痞砸店的时候,沈绫答应近期偿还,当时未尝没有过卖铺子的打算。
但现在他不想卖了。
既然他能够修炼,能变强,以后未尝不能自保,所以眼下他要尽全力保住这个铺子。
“可黄老爷那边...”阿竹声音发闷。
黄老爷转眼就在云裳阁定了衣服,他今早去市集买米时,正看见云裳阁的伙计抱着成匹的流光缎招摇过市。
沈绫也想起了云裳阁:“他们家成衣有什么特色?”
阿竹撇撇嘴:“据说是请了府城的师傅来打样,衣服式样确实好看些。”
又不情不愿道:“有些价格高的还加了灵植,一些小修士最喜欢了。”
这个沈绫之前已经了解过。
现在沈家铺子里也有一些存货成衣,他都看过,男子成衣大概以圆领袍衫、直裰为主,女子成衣以襦裙、褙子为多,其实跟宋代很像。
只是他现代的专业主要设计礼服款,对古汉服研究不深,但他相信审美是一脉相通的。
正沉思期间,外面忽然飘来丝竹声,混着女子银铃似的笑远远飘来。
阿竹“噌”地红了耳根,手忙脚乱地去关窗户:“是、是百花阁,污了少爷耳朵。”
沈绫却拉住了他,支起窗缝,望向远处。
只见斜对过朱楼廊下飘着各色纱绸,几个姑娘正追着条烟罗披帛跑,轻纱挂上枯枝,“刺啦”裂作两段。
“为何这么热闹?”
“听说最近要选花魁。”阿竹忸忸怩怩。
沈绫望着漫天飘舞的纱绫,眼底泛起前世熬夜改设计图时才有的精光,“去取那匹流光绡,还有银丝罗,再把我房里的炭笔拿来。”
“少爷这是要改做帐幔?”
“想什么呢!”沈绫弹了下阿竹的脑门。
阿竹吐吐舌头去了。
暮色染透窗纸时,沈绫终于搁下炭笔。
阿竹举着油灯凑过来。
第一张图纸画的是素绢齐胸襦裙,腰间束着两指宽的银丝罗带,带子末端缀着细碎的流苏。
外罩的狐裘斗篷倒是实在,毛锋用炭笔细细勾出蓬松感,领口镶着圆润的珠子。
最妙的是裙摆处的暗纹,梅枝与片片梅瓣交错相接。可以想象,如果穿着这条裙子舞转起来,一定会十分漂亮。
沈绫揉着发酸的手腕:“这件要用双面异色绣法,梅枝用铁锈红丝线,花瓣...”
他顿住,指尖在裙摆处虚划两下,“等我再添一下,或许还能加点别的东西。”
第二张图纸更简单些。是一件蜜合色交领襦裙,下裙用流光绡裁成。
心思花在了外搭的妆花缎比甲上,衣襟处用炭笔点出疏朗的竹叶纹,远远看去像是影影绰绰的水墨画,近看才发现竹叶尖上都勾着银线。
“这个好看!”阿竹指着比甲上的暗纹。
“这个可以用双钩针法。”
沈绫的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竹叶纹要绣得若隐若现,走动时银线反光,才有月下竹影的意趣。”
阿竹只顾着点头,少爷画的衣裳比云裳阁店里摆的还要好看十倍!
只是…
“少爷,”阿竹挠挠头,”这衣服好看是真好看,但用您说的料子和绣法,这衣裳制成了,得卖什么价啊?一般人可买不起。”
“那就不卖一般人”沈绫笑道。
要说这成衣的生意,第一大客户群必定是女子,如果不信,看看淘宝第一大热门类目——女装就知道了。
所以沈绫也想先从女装入手。
只是现在急需用钱,想来想去,舍得出钱买贵重衣物的,首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是小姐多居深闺,恐怕一时半刻难以接近。
百花阁选秀倒让他灵机一动,要说对漂亮衣服的购买力,青楼的姑娘一定是分毫不输的。
戌时三刻,西街渐渐亮起连片的灯笼。
百花阁朱漆大门前,沈绫带了两张设计稿,整了整身上的竹青直裰,抬脚就要往里迈。
“少、少爷!”阿竹死死拽住他袖口,“要不咱们找个人帮忙把图纸递进去吧?”
沈绫回头,见阿竹的脸比门上灯笼还红,故意逗他:“百花阁的姑娘个个好看,真不想去看看吗?”
“不去!”阿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少爷你也别去!”
沈绫笑道:“逗你的,听说他们的杏仁酥比醉仙楼的还地道,我们就当去尝尝点心。”
“可...可是……”
阿竹还在犹豫,就闻一阵香风拂面。
“这位公子好面生呀!”一个穿桃红衣裙的姑娘甩着帕子贴过来,腕间镯子叮咚作响,“奴家给您引路可好?”
阿竹“啊”地跳开半步,活像被烫着的猫。
沈绫忍着笑往姑娘手心塞了块碎银:“劳烦姐姐找个雅座。”
女子掩嘴笑的开心,“好说好说,公子这边请。”
二人绕过十二扇的苏绣屏风进入大堂,丝竹声陡然清晰。
沈绫刚落座,就听邻桌几个锦袍公子正在高谈阔论。
“要我说,今年花魁定是柳烟儿。”
摇折扇的胖子朝台上努嘴,“听说云裳阁的师傅熬了三个通宵,给她定做了一件软烟罗。”
台上女子正在跳绿腰舞,长相十分妩媚,穿一袭火红色石榴裙,裙摆旋开时似火莲绽放,十分好看。
“未必。”对面瘦子呷了口酒,“玉瑶上月谱的新曲,连天剑宗的仙长都赞过。”
“哈哈哈,仙长也来百花阁,莫非修道之人不修身吗?”几人哄笑一片。
沈绫顺着众人视线望去,见西侧珠帘后坐着个穿鹅黄衫的姑娘。
月牙银梳斜插入鬓,怀抱琵琶。十指翻飞,弦声如冰坠玉盘,确实十分动人。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两人躬身谢过后就退下了。
沈绫想了想,叫了阿竹一起跟上。
刚走过转角,就听一个略有尖锐的声音道:“玉瑶妹妹这身妆扮,真是…”
“当然也不怪妹妹穿的寒酸,实在是我那件衣服太费时辰了,云裳阁再接不了妹妹的单子。”
玉瑶咬牙冷笑:“确实不如姐姐,搭上了云裳阁的管事,自然想要什么衣裳就有什么衣裳。”
“我那没人接的单子,兴许也是托了姐姐的福罢。”
柳烟儿怒眉倒竖,正想开骂,想了想又笑了。
“伶牙俐齿有什么用,我不与你争这口舌之快,倒看你魁选的时候穿什么!”说完扭着腰身走了。
玉瑶“呸”了一声,恨的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百花阁选花魁一事,最热门的人选就是她跟柳烟儿,只恨这柳烟儿搭上了云裳阁管事,还让那管事不许接她的单子。
这方圆百里再没有比云裳阁更好的成衣店了,要托人去更远的地方怕是也来不及。
只可惜她自诩歌舞都胜人一筹,倒要在衣服上输给那个贱人。
“姑娘可是在为魁选的衣服发愁?”
沈绫从拐角走出,“抱歉,并非故意听姑娘墙角,不过我倒是恰巧能帮上姑娘,所以才冒昧打扰。”
玉瑶转过身来。
只见来人身量修长,一身竹青直裰衬得他如松似柏,瞳仁清亮含笑,像刚化开的雪水,映得满室烛火都晃了晃。
玉瑶实在无法对着这样一张脸撒气,只没好气道“你能帮我什么?”
沈绫拿出图纸递过去,“请姑娘过目。”
玉瑶半信半疑地接过图纸,一看却愣住了。
她手指反复摩挲着纸上的狐裘和裙摆细纹,显然喜欢非常,又不时拿眼去看沈绫,眼里有不可置信的神色一闪而过。
看完第一张,再看第二张,同样爱不释手。
玉瑶沉吟片刻,“我认得你,你是沈记成衣的少东家。”
这次倒换沈绫吃惊了,他点点头:“正是在下。”
玉瑶接道:“云裳阁开店前,我也常去沈掌柜铺子里买衣服,自然见过你,不过…”
她摇摇头,“铺里的衣服质量确实不错,价格也诚心,却没有这么好看的。”
沈绫点点头,此话也不假,看来真是老主顾。
玉瑶狐疑道:“你这图纸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