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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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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辰惊呼道:“竟然是阴魂石!”
众人之前并未发觉,此时定睛细看,却见那黑色晶石通体幽暗,却又隐隐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原来洞内阴气就来源于此。
“轰——”
晶石碎裂的瞬间,阴气果然消散大半,渡鸦群发出凄厉的哀鸣,疯狂地涌向他们的方向。
谢凛收起剑,淡淡道:“走。”
众人连忙冲出洞穴。
乍暗还明,光线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待视线渐清,便觉眼前豁然开朗。
渡鸦群追至洞口,又因惧光不敢飞出,只能不甘地在洞口盘旋尖啸。
白璃拍了拍胸口,平复了略显急促的呼吸,“这渡鸦真是太难缠了。”
众人纷纷赞同点头。
不同于幽渊峡谷,洞口这边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似乎身处一片被浓雾笼罩的谷地,雾气如活物般流动,视线所及不过数丈,连神识都仿佛陷入泥沼,难以延伸。
林昭喃喃道:“原来这就是迷雾幻境。”
“不错。”墨辰补充道,“古往今来,能到达秘境第二层的,已是佼佼者。”
众人听闻,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苦笑,这一路走来,委实不算太平。
前方雾气中隐约现出两条岔路。
左侧路上,目力所及能看到一片枯树。右侧则是一条干净小路,阳光穿透雾气洒在路面上,显得格外宁静。
苏星悬眯了眯眼,“这树上的鸟可是渡鸦?”
众人惊愕地看向左边小路,果然在树顶看到几个黑点扑棱翅膀飞起落下,再细看去,幽绿色光点也隐约可见,果真是渡鸦。
苏星悬摆摆手:“我算是怕了这群东西了,走走走。”说着就要往右侧路上走去。
沈绫忙拉住他,“等等!此处既称迷雾幻境,所见不一定为真。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如何应对渡鸦,不如就走左边。”
谢凛颔首:“不错。”
其他人思索片刻,也觉有理。
苏星悬有点不服气,但就连墨辰都同意走左边,他无奈至极,只好听从众人意见。
虽然猜测可能是幻境,但众人毕竟对渡鸦还是心有忌惮,因此走的很是提心吊胆。
等走近枯树林时,渡鸦们突然齐刷刷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苏星悬的手都已经摸上符箓。
等众人硬着头皮走到树下时,那些渡鸦却如同泡影般消散了,枯树也化作一缕雾气散去,竟然真的只是幻象。
白璃长舒一口气:“还好选了这条路,右边那条指不定藏着什么凶险呢!”
苏星悬撇撇嘴。
众人继续往前走。
行至一处,忽见泥土中半埋着一块木牌,俯身细看,牌上有六个暗红色的字,像是以血书就:怯者死,勇者生。
这句话可太有意思了,放在平时肯定要好好琢磨一下,眼下却只让人觉得后背发寒。
就在这时,四周雾气突然开始翻涌,好像无数黑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谢凛挥剑划去,剑光划破浓雾,“跟紧我。”
然而竟无人回应。
与此同时,四周景色遽然变换。
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站在天剑宗的练剑坪上,山间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松木清香扑面而来。
远处,天剑宗的主峰“藏剑峰”隐在云霭之中,只露出半截雪白的峰顶,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看,那就是宗主亲自教导的'天才'。”
讥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凛转身,看到几个身着天剑宗弟子服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练剑坪上。
他们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腰间佩着制式长剑,袖口绣着代表内门弟子的图纹。
几人面前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瘦弱又苍白。
他手中握着一柄比他手臂还长的木剑,剑尖微微颤抖,虎口处已经被磨出了水泡,渗出点点血丝。
是六岁的小谢凛。
他记得这一天,那是叶辞秋将他带回天剑宗的第一个月。
“听说他爹走火入魔时,连亲生儿子都想杀。”一个瘦高个少年嗤笑道,“这种血脉,也配让宗主亲自教导?!”
小谢凛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黑暗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向他袭来。
他母亲早逝,父亲谢明河乃谢家当代家主,为突破境界闭关三月,出关时却走火入魔,几乎血洗了半个谢家。
当时的他被奶娘藏在密室,透过门缝,看到父亲双目赤红,手中长剑滴血,宛如修罗恶鬼。
奶娘拼命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哭出声音,但他其实没有哭,哪怕他心里害怕极了。
是叶辞秋连夜赶到,一剑镇住了发狂的谢明河。
“从今日起,你随我回天剑宗。”
记忆中,叶辞秋的手掌十分宽厚,将他从血泊中抱起,是他记事以来,少有的几次感到温暖的时候。
“喂,谢凛!”
一个圆脸少年走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小谢凛踉跄着后退两步,木剑“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宗主今日怎么没亲自教你?”圆脸少年弯腰捡起木剑,在手中掂了掂,“是不是也觉得你朽木不可雕?”
周围一阵哄笑。
谢凛记得他叫周子陵,是一个长老的侄子,前几天因为偷懒被叶辞秋罚去思过崖面壁,却把怨气撒在自己身上。
木剑突然被掷过来,擦着小谢凛的脸颊飞过,险些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捡起来啊,‘天才’。”周子陵咧嘴一笑,“不会连剑都拿不稳吧?哈哈哈哈…”
小谢凛站在原地,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愤怒像一团火一样在胸腔燃烧,快要把他烧干。
此时,站在幻境中的谢凛却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淡淡道:“够了。”
闻声,幻境中的小谢凛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向他。
“够了?”他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不帮我?”小谢凛问。
他的声音稚嫩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你不是已经变强了吗?”
谢凛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怎么帮?”
小谢凛的眼中燃起一簇幽火,面容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狰狞:“杀了他们!”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那些嘲笑过你的人,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你就任由他们随意欺侮吗?你就没有一点血性吗?!”
话音未落,谢凛的剑已经抵在小谢凛的颈旁,“原来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小谢凛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你不想吗?你明明想过无数次!”
“藏剑阁的每一个深夜,练剑时每一次挥斩...那些杀意,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谢明河疯了,你骨子里也是个疯子!”
谢凛的剑纹丝不动:“想过,又如何?”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小谢凛的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血丝,“是怕叶辞秋失望?还是——”
“因为没必要。”谢凛突然收剑归鞘,“蝼蚁罢了。”
小谢凛的表情凝固了。他眼中翻涌的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身体却开始消解,一寸寸化作飘零的光尘。
那些嘲笑他的少年也渐渐面容模糊,化为黑雾消散。
练武场的地面开始龟裂,天空如镜面般破碎,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谢凛站在原地,静静待了片刻,眼神平静无波。
他伸手捡起地上的木剑,轻轻一弹,木剑便寸寸碎裂。
“只有弱者,才需要人帮。”
何况一路走来,他本就只身一人。
另一边。
沈绫睁开眼时,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
他怔了怔,抬头望去。
这是一间简陋的书房,木桌上堆满了泛黄的纸张,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绫,发什么呆?”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沈绫猛地转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含笑望着他。
“院长…”沈绫的声音微微发颤。
这是李院长,他在孤儿院时唯一亲近的人,也是穿越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李院长戴着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神格外慈祥。
他招了招手:“过来,陪我说说话。”
沈绫下意识地迈步,却在靠近时又猛地停住。
不,这是幻境,可能会有危险,不能过去。可是…他确实如此想念这个老人。
眼前的李院长,虽然白发苍苍,但依旧精神矍铄,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模样。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绫的指尖微微发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又干净,是他前世的身体。
“院长…”他艰难地开口,“我…”
李院长笑了:“傻孩子,怎么了?”
沈绫的喉咙发紧,眼眶也酸的厉害,“没事。”
只是看看而已,他跟自己说,然后走上前去。
幻境中的时间流逝的很快,转眼间,窗外已是暮色沉沉。
沈绫坐在李院长身边,听他讲着那些早已听过无数遍的故事。
老人的声音温和,带着岁月沉淀的安稳,让他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小绫,以后想做什么?”李院长忽然问道。
沈绫一怔,轻声道:“我想…让您过上好日子。”
李院长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只要你平安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绫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