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跟我闯江湖吧！》睿纤

19、第十九章：

　　山林的夜晚安静黑暗，萧茹开始习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幸好，屋外的炉火上正熬煮着药汁，微弱的火花让人感觉一点温暖。
　　瑶池递给她一碗热腾腾的粥汤，“这是菜园里的菜熬煮的，放心，没有你害怕的东西。”
　　萧茹感激地接过来开始狼吞虎咽，看看屋里躺着仍未苏醒的二人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我也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醒，也许要好几天。”
　　萧茹长叹一口气：“瑶姑娘真是了不起，一个人住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换作是我一定不敢。”
　　瑶池微微一笑，火花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有种不太真实的幻影。
　　“瑶姑娘从哪里来？我对你的身世真的很好奇。”
　　“很远的地方……”瑶池轻喃着，低头抚着手中的竹笛，那只竹笛的外层被摸得水滑油亮，微微泛着淡绿色。
　　萧茹叹了口气道：“我也从很远的地方来。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我已经来了七八天，说真的，我对这里的生活还是不习惯，但是每天都对自己说一定要认真面对，否则这场游戏我赢不了！”
　　“你以前，是什么样的？”
　　“我？”萧茹苦涩一笑：“很失败。”
　　“是吗？”
　　“嗯，做人很失败，爱情也很失败，就象一场梦，所有的灾难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
　　瑶池看着萧茹，目光深邃。
　　萧茹难为情地笑道：“我胡言乱语的，你别当真。我很羡慕你，如果我能象你一样美得倾城倾国，也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至少不会输得一塌糊涂。”
　　瑶池沉吟道：“萧姑娘并不难看，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是吗？我觉得如果还能再漂亮一些，也许爱情什么的就会更容易一些，不用这么辛苦地去伪装自己，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瑶池低眸一笑，缓缓道：“萧姑娘……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瑶池的话让萧茹一口汤水呛进了气管，她故意咳了起来，有些紧张尴尬地笑道：“这粥好烫，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瑶池没有说话，静静垂眸，纤细的手指掂起罐盖仔细地搅弄药汁。
　　萧茹悄悄地打量她一眼，端着碗不知道是该喝还是不该喝，沉默片刻，她小声问道：“瑶姑娘为什么这么问？”
　　瑶池笑道：“因为你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象这个世界的人。”
　　萧茹气馁地垂下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瑶池取来布块端起了药罐，用筛网倒出了两小碗药汁，“等凉了就送给他们喝下，他们的内伤很快就能好了。”
　　萧茹点点头。
　　瑶池在炉上搁下一个小铁壶，“要喝茶吗？”她问，“是我用竹子的嫩叶炮制的香茶，这附近没有别的东西，只有竹子最多。”
　　萧茹点点头。
　　夜越来越深，萧茹和瑶池默契地围坐在炉火边，手捧一杯清香的竹叶茶。
　　茶的品种何其多，但是竹子的嫩叶炮制的茶，萧茹还是第一次喝到，呼吸间有种说不出清香淡雅，浅浅一口，唇齿飘香。
　　瑶池一直抬头看着夜空，月明，星稀。“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习惯。”她开口道。
　　萧茹已经预感到了，世界如此之大，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是特别存在的呢，只是没有想到真的遇见和自己有相似境遇的人，怪不得见到瑶池的时候，萧茹感觉到一丝熟悉感，心里憋屈许久的话也会情不自禁说出来。“你来这里有多久了？”她问。
　　瑶池低眸道：“这个世界里再过十年，就是整整一百年了。”
　　萧茹一口茶扑哧喷了出来。
　　瑶池轻笑道：“吓到你了？”
　　萧茹紧张地看向她：“你是人还是鬼？怎么会有人活了一百年还这么年轻？”
　　瑶池笑道：“你觉得一百年很长？”
　　“是呀！”
　　“这树上鸣叫的蝉虫只能活一个夏天，在它眼里一夏便是一生，可是在你眼里，一生却只是一夏。你觉得它的一生好短，它却觉得你的一夏好长。”
　　萧茹若有所思：“我好象……有点明白你的话，芥子纳虚弥。小时候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人和朋友在院子里喝酒，喝醉了就靠在一棵黄槐树边睡着了，梦里他好象来到一个国家，被招为了附马，富华富贵，显赫一时，后来公主死了，他也被贬了，最后贫困孤老而终，他死了以后突然就醒了，发现自己仍旧坐在槐树下，朋友就睡在他的对面，天边刚刚黄昏，原来他只是睡了一觉，但是在那个梦里他却度过了几十年漫长的日子。”萧茹轻饮了一口香茶，“我小时候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总觉得它就是一个神话传说，也许只是古人想借这样的故事来向后人告诫某些寓意，但是自从我自己经历了一些无法说清的事情后，我想这个故事也许不仅仅是个传说。时间，空间，不同的世界，”萧茹苦笑地摇摇头，“一百年在这里很长，可是在另一个时空也许只是一天。”
　　瑶池笑了：“萧姑娘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比这里进步许多的世界。你呢？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百年，你怎么做到的？”
　　“灵魂和身体是可以分开的。”
　　萧茹茫然摇头：“听不懂。”
　　“换生。这个身体只是被我的灵魂借居，一旦身体的能量消耗到极限，就需要重新更换身体，到现在我已经换了三次，其中有一次我换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体里，那种感觉很奇妙。”瑶池不自觉笑了。
　　萧茹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躲在深山里独自一人居住，如果让这个世界的人们知道你的真相，他们会把你当做妖怪来看待。”
　　瑶池低眸，神色平静，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萧茹顿了一下又道：“可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么落后贫穷的世界。”
　　“我要来找一个人。”
　　“是你的恋人？”
　　瑶池点点头：“我只知道他因为意外落入这个时空，但是却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记忆是否遗失，我用了很多办法，走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他的痕迹。我想，也许是我弄错了，他根本不在这里，又或者他找到了办法回去了……”瑶池神色黯然。
　　“那你也可以再回去呀。”
　　“回不去了。”
　　“为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能量恒定，等价交换。”
　　“我确实不明白，什么意思？为什么回不去了？”
　　“因为回去的通道被关闭了。”
　　“为什么？”
　　瑶池微微一笑：“因为这就是代价。我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萧茹努力笑道：“也许你没有找对方向、找对地方，也许你的恋人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如果有一天他想起来了，一定就能遇见你，因为……因为……”萧茹说不下去了，她和瑶池都明白，这些想法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瑶池要找到的人恐怕真的不在这个世界，所以就算她可以不断地寻找到新的身体换生下去，但是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又怎样！
　　萧茹觉得有些心酸，默默地低头看着茶杯：“我也想回去，但是又很害怕回去，回到自己的世界要面对至亲的背叛和欺骗，我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们，我到现在都无法原谅他们，为什么要做出伤害我的事，难道我对他们不好吗？我曾经那么信任他们，自己努力工作，努力奋斗都是因为有他们存在，可是他们却用什么来回报我？”萧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雨夜里，躺在马路中央毫无生气的萧颜，她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有人对我说，我现在能够在这里活着，是因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交换来做代价，但是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瑶池默默地聆听，轻言道：“为什么不原谅他们？”
　　萧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一个卖冬瓜的人，这人有一种能让自己魂魄出窍的能力，每天他靠着床睡着，然后派自己的魂魄出门去照顾生意。一天，魂魄在路上买了几片晒干的咸鱼，托邻居拿回家里，妻子从邻居手里结果咸鱼哭笑不得，就用鱼干一个劲儿的打卖冬瓜的人的头，嘴里说，死人，又拿我来取乐。魂魄忙了一天，回到家里后，发现自己真身的头上沾满了咸鱼的污垢，魂魄徘徊在床前，因为那污垢而无法靠近自己的身体，最后，魂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真身渐渐发冷僵硬，魂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大哭着离开。”
　　“好伤感的故事。”
　　“嗯，我小时候父亲好赌，欠了很多赌债，然后抛下我们自己逃走了，从那以后家里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来讨债，他们很高大很凶恶，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四处逃亡躲避，从小我和妹妹就好象真身和魂魄，在旁人眼里我们姐妹俩就是一朵复杂多刺的双生花，我们曾经是对方的安全底线，就算全天下的人嫌弃我们，不理我们，但是在彼此身上依旧能看到鼓励的笑脸，但是我和萧颜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我象寒冬里一阵凛冽的风，萧颜就是那一抹温暖柔情的阳光，这么多年，喜欢一鸣惊人的我和只会以柔克刚的她，并肩前行，相依为命，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这样幸福平静地走下去，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然后组成两个幸福的家庭，再变成一个更幸福的大家庭，每次一聊到这个，我和萧颜都会躲在被子里笑个不停，那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萧茹心里泛着浓浓的苦楚：“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命运会给我开了一个这么残忍的黑色玩笑，将我们所有对幸福的愿望变成一个巨大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撕心裂肺的痛。如同那个故事一样，最后，卖冬瓜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真身渐渐发冷僵硬，魂魄无能为力，只能大哭着离开……”萧茹悄悄抹掉眼角的泪，笑道：“这炉火太旺了，呛到眼睛了。”
　　夜，真的很安静。瑶池体贴地为萧茹又斟上一杯热茶，轻道：“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也是，我也是，每个人都是。”
　　萧茹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的侧影，月光在她淡绿色的身影上如同抹上一层晶莹的珠粉，美如婵月。
　　“瑶姑娘，我有些好奇，那条巨蛇就生活在这山里，但是奉山城内却没有听到它的传闻。”
　　“很少有人能够见到它。”
　　“可是它为什么会攻击我们？说实话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瑶池上下打量着萧茹：“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白山一定感觉到什么。”
　　萧茹的第一个反应是那对玉珠，但是觉得这也太荒谬了，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她决定对玉珠的来历保持缄默，因为她总觉得那玩意儿会给她带来灾祸。“天色不早了，我去休息了。”她笑道。放下茶杯，起身离开，身后瑶池仍坐在原处，黑夜中她的表情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这一晚萧茹睡得不沉，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屋外一片安静，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竹叶帘向外探望，初秋的清晨，山林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屋子里没有见到瑶池，萧茹穿上鞋快速跑出房间，院子里也一个人没有，若不是另一间屋内睡得死死的秦海和成叶，萧茹差点以为这间茅屋会变成一堆杂草丛生的乱坟堆。
　　但是事实上，茅屋还是茅屋，取暖的炉火已经快要熄灭，萧茹深吸了一口山林间的清凉呼吸，身后传来一声细弱的呻吟，她惊喜地回头发现秦海微微动了一下。
　　她跑了过去，看着秦海慢慢睁开了眼，有些迷糊地眨眨眼，她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你醒啦？”
　　秦海费力地聚焦在萧茹身上，似乎一刹那没有认出她。
　　萧茹打趣道：“睡美男，醒来第一眼就见到一个美女，你会不会因此而爱上这位美女呀。”
　　秦海习以为常地白了她一眼，“这是哪里？”
　　“山野茅屋，不要问我门牌号码。”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秦海摸着脑袋慢慢坐了起来。
　　“你真想知道？”萧茹的脑海浮现出白山驮着他们两个的情景，决定在适当的时候用这一幕来娱乐一下秦海。
　　秦海活动了一下睡了一夜变得僵硬的脖子，试着吸了一口气，惊喜道：“我的伤……好了？”
　　“你想知道自己吃过什么吗？”萧茹狡黠地阴笑着。
　　“好象有一条大蛇……”
　　“没有，那些只是幻像，真的。”
　　秦海狐疑地看着萧茹，正准备追问什么，目光越过她停在窗外，直勾勾的，魂都好似被什么勾走了。
　　萧茹在他面前晃晃手，见他毫无反应，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出，是瑶池，手中提着一个竹篮，载着满篮红绿的水果婷婷袅袅地从院子里款款走进屋里。
　　萧茹冲秦海鄙视地伸出一个中指：“切！男人……”
　　“她……她……她是谁？”秦海结巴地问道。
　　萧茹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醒醒啦，再看下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秦海疼地叫了一声捂住脑袋：“萧茹！大白天地下毒手！”
　　“对付你这样的好色之徒，下毒手算是轻的，下次我要带个狼牙手套拍死你！”
　　正在这时，瑶池掀帘走进：“你们在聊什么？”
　　秦海傻傻地冲她笑着：“聊……聊……没聊什么，”他腾一下爬起来，抱拳一礼道：“姑娘，在下秦海，无门无派，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瑶池浅浅一笑：“你为什么会说是我救了你？为什么不是萧姑娘救了你？”
　　秦海回头嫌弃地瞅一眼萧茹：“她这个人，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如果她能救得了，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出来！”
　　身后萧茹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握起爪子，幻想着一拳将秦海揍到了半空变成了一颗闪亮的小星星。
　　瑶池看着萧茹的表情轻轻一笑：“你们那位小兄弟也醒了。”
　　萧茹惊喜地转身：“成叶？！你醒了？”
　　成叶揉着眼睛迷糊问道：“萧茹姐？这里是哪里……”
　　“你不会想知道这里是哪里以及自己怎么来的以及曾经吃过什么等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内容我一定向你保密。”萧茹一口气说完，快乐地上前抱了抱成叶：“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秦海一本正经地问道：“为什么他醒来会有一个幸福的拥抱，而我却什么都没有，还被人狠狠打了一下。”他说着摸了摸后脑勺，这死丫头刚才下手真重。
　　萧茹瞪了他一眼：“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瑶池掩唇轻笑：“既然你们都安然无事了，院子外我已经替你们准备一辆马车，算是替白山向你们的赔礼。”
　　秦海一脸纳闷：“白山？是谁？”
　　萧茹幸灾乐祸地笑道：“是这位瑶姑娘的邻居，独一无二，风流倜傥，英伟不凡，世人见之莫不跪倒膜拜。”
　　秦海有些挫败，随即笑道：“瑶姑娘这样轻灵脱俗的女子，自然要配上一位英雄好汉。”
　　萧茹得意地抖肩奸笑，上前拍拍秦海的肩：“兄弟，节哀！横刀夺爱的事咱不能做，你若真想把自己送出去，眼下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美女，你不妨燃烧一下你过剩的激情。”
　　秦海茫然地四下打量一番：“还有一位？你在说什么呀，成叶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虽然现在还够不上男人。”
　　萧茹咬牙笑着，掐死秦海的心都有了：“行了！赶紧收拾一下，然后向瑶姑娘道谢，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这一次秦海很听话，院外，一再向瑶姑娘道谢，“瑶姑娘，后会有期。”
　　萧茹坐在车上翻白眼，这家伙这句话已经说了第三遍了，她从车上跳下来，上前拉着秦海上车，笑着对瑶池道：“这家伙真罗嗦。告辞了，瑶姑娘。”
　　瑶池轻轻挥手：“一路保重。”
　　萧茹坐上车，深深地看了瑶池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深意：不要放弃，你一定会找到你的恋人，一定会的！
　　瑶池的笑容似读懂了萧茹的话。在她身后的茅屋脊上瞬间滑过一条花纹艳丽的蛇尾，而这一幕恰好被萧茹看个正着，全身不由自主地颤起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