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入夏,北京迎来雨季,说来就来的暴雨,让依赖公共交通出行的人处境尴尬。

      晚上十点,科技园附近,滴滴打车排号到了一百多位。

      刘斐住东边,走时顺路把韩竺雯她们带上了,部门只剩许天殊和两位实习生还没走。她们住得不远,如果不下雨,骑小黄车十五分钟、走路半个小时能到家。

      眼看迟迟打不上车,季雪和虞元垚披上雨衣,打算走回去。许天殊也想这样干,但她舍不得扔开抽中的奖品。

      “我已经打上车了,不过司机还在接上一单,你们实在着急可以先走。”

      “天殊姐,估计今天堵车,不知道要等到几点。要不我们帮你把东西放回公司,再一起走回去?”

      许天殊看了眼地上的纸箱,试着一推:“算了,怪沉的”。

      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她以为是滴滴司机:“喂,您好”。

      “你过来吧,这里不让久停。”

      隔着细密的雨丝看过去,路边确实有辆黑车在打双闪。车灯在雨幕中闪着暖色光晕,许天殊的视力一下子变得清澈——她看到了岑奕岩。

      虞元垚顺着许天殊的视线看过去:“姐,是那辆车吗?这么快就到了。”

      她边说边招呼着季雪搬箱子。

      许天殊僵住,不会动了。

      ……

      如虞元垚所说,路上确实堵得厉害。

      许天殊怀着同样复杂的心情,第二次坐在这个位置,不,这次更煎熬。

      雨点不断敲击着车顶,细长的水线沿着玻璃滑落,把车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岑奕岩打开了电台,FM103的主持人十分有同理心,放的都是缓慢抒情的老歌,似乎想抚平被困在暴雨车流中的听众情绪。

      偏偏旋律一出,搅得许天殊心绪翻飞。

      电台在播《盛夏的果实》。

      悠扬轻缓的前奏在车厢内蔓延开,像带着湿气的雾,将人轻轻包裹着。她每次听到这个旋律,心情都会掉进那年毕业的夏天,可能是歌词写得太符合当时的心境,一度被她单曲循环了很多遍。

      季雪说:“我师姐上个月分手,在宿舍放了一个月的《Alomst lover》和《盛夏的果实》。”

      虞元垚关注点很清奇:“你和师姐住一起?她听歌还不带耳机?”

      “我们宿舍按专业分的,平时大家比较随意,我都习惯了。你们不是吗?”

      “我们都带耳机,不过我最近一个人住,可以外放。室友去了外地实习…”

      后排的季雪和虞元垚在聊天,声音低低的,有一句没一句地传过来。
      许天殊盯着前窗雨刮器的轨迹发呆,思绪飘到四年前同样的雨天——她和岑奕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如今已经停用了的南苑机场。

      那天岑奕岩送她,他们并肩站在地铁中间的位置,四周都是人潮,她把头靠在他淋湿了的肩上,湿湿粘粘的很不好受,她却舍不得挪开。那一刻,许天殊想的是,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而岑奕岩想的是,他该买辆车了。

      大四保研失败后,许天殊投身考研复习中,因进度落后同期,分数离校线差了几分。心性颓靡的她,在春招时,抱着试试的心态,进了一家时装杂志做实习编辑,负责公众号的排版制作。

      工作内容虽低端浅显,但工作氛围却颇为高大上。
      周围同事普遍是潮人,男性日常着绅装通勤,女士则大全妆出场,他们挑剔咖啡的口味、用鲜花装点工位,日常谈论健身饮食、话剧陶艺、休假旅行。耳濡目染之下,许天殊逐渐从考研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对生活的态度也悄然发生改变——她开始关注口红色号、调整穿搭配色,学着做无意义的事情取悦自己。

      被当时的同事安利了一部日剧,叫《校对女孩河野悦子》,剧中石原里美极富感染力的笑容,巧思的穿搭,让她忍不住有样学样的模仿起来。仿佛只要心态足够豁达,自己也可以是偶像剧主角。

      实习持续到六月,某天,许天殊接到HR发来的转正通知。当时岑奕岩正面临新的工作选择,在创业和跳槽之间犹豫。许天殊把邮件截图发过去,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稳定的工作了,可以支持他创业闯一闯。

      和许多北漂情侣一样,他们决定“一个打拼冒险,一个稳固后方”,就在新生活即将开启时,许天殊忽然改了主意。

      那是六月底,许天殊说服父母来北京参加她的毕业典礼,顺便想让他们见见男友。

      许家父母虽应约了,但赴京途中路过S省时,曾在岑奕岩老家停留了一天,隔天他们忽然终止了行程,借口身体不适,径直打道回府。几天后,把许天殊也喊回了老家。

      许天殊知道父母不会无缘无故爽约,她也知道岑奕岩的家事硬伤,两者一联系,不用多想,她已经看到了父母对这段恋情的态度。

      后来,岑奕岩没等到许天殊回京,却等来了一通分手电话。

      那天电话里,岑奕岩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早就决定了,对不对?”

      许天殊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谢谢岩总,在这停就行”,季雪的声音打断了许天殊的思绪。她和虞元垚住得近,两人一起下了车。走时轻拍了下许天殊的座椅:“天殊姐,我们先回啦。”

      许天殊回过神,嘱咐道:“慢点儿,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嘞。”

      她一直看着她们的背影,直到车子重新上路,才转回头。

      车厢内重新归于平静。

      岑奕岩调高了电台音量,旧日情歌的曲调充斥在耳边。今晚的曲库像是跟许天殊作对似的,有意勾起她的心事。她听到那句“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胸口一颤。

      车子径直驶入小区地库。许天殊第一次来这里,看着他熟练把车倒进停车位,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趁这个机会,把新仇旧怨一并说清楚:“谢谢岑总,我想咱们是不是有些误会。”

      听到这个称呼,岑奕岩唇角一绷,反问:“什么误会?”

      “没有吗?”许天殊一愣,“我还以为是我某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您了。”

      岑奕岩若有所思地回:“你觉得呢?”

      不知哪来的勇气,许天殊挑明了:“当初我失约突然提分手,确实不对,本来以为您已经不在意了,便没打算旧事重提。如果您对此还有介怀,我可以道歉。可不管怎么着,还是希望您能公私分明,哪怕对我有不满,大可以私下沟通,没必要在群里说那种话。”

      她用的是“您”,仿佛他们是两个辈分的人,听起来格外刺耳。

      车子熄了火,昏暗潮湿的车厢里,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许天殊继续说:“蛋糕的事,算我不对。但廖人通故意使唤我给你送,明显是奔着看热闹去的。他不怀好意在先,我有理由拒绝,不对吗?”

      岑奕岩像是没有听到,半晌后,突然蹦出一句:“你不该回北京。”

      许天殊心中一沉,反问:“为什么?”

      既然会回来,当初可以不分手。

      岑奕岩转过头,垂着眸子看他,露出眼皮底下的那抹褶痕,平日锋锐的眉眼顿时有了几分深情的意味。

      太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他,许天殊陷入片刻的恍惚。从前她最喜欢在仰头接吻时睁开眼,感受他眉眼间溢出的深情款款。

      然而此刻这双眼睛冷不丁地盯着她,没有半分谈情说爱的意思。

      没等岑奕岩继续说什么,许天殊的手机响了,是熊邺打来的。

      她迟疑了两秒,按下接听:“我到家了,坐同事的车回来的…嗯…晚安。”

      安静的车厢里,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清晰。

      等她挂了电话,岑奕岩径自下车离开,动作利落干脆,不给人一丝反应的空间。许天殊叫住他:“岑奕岩”。

      他站住,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许天殊少了刚才那股坦然的气焰,礼貌提醒:“后备箱里还有东西”。

      ……

      他们不住在一栋楼,岑奕岩帮把她东西放进了电梯,自己却站在门外没走。

      许天殊从明亮的电梯间望过去,看着他颀长的身影,立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身后是黑暗空寂的地下室。自始至终,他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他似乎在等待,等着她说点什么——比如解释打电话的男人身份。

      但许天殊选择了沉默。

      室友白栎不在家,许天殊把东西搁在客厅,一个人陷进沙发里愣神。

      她点开岑奕岩的朋友圈,三天可见的设置将她的好奇心拦在门外。忽然想到什么,为了证实一些猜测,许天殊在豆瓣发了条动态。

      *

      岑奕岩是那种坐守伦理却不迂腐之人。受齐鲁大地的儒家思想规训,骨子里偏传统保守,但这仅限于自我约束,因而不至让人觉得过分和反感。

      他自认为对另一半的要求谈不上高,但这么些年,真正动心过的异性只有许天殊。他们在一起始于他的一见钟情,但之后感情的维系,却得益于彼此的灵魂契合。

      恋爱那几年,很多事情,早就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家事会成为负累,因而对于分手的原因,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将其归结为许天殊的心气高、爱得不深。

      在医院与许天殊重逢,看到她为生活艰辛忙碌,有那么一瞬间,岑奕岩怀疑过自己的判断,甚至考虑起了复合的事。

      他不知道这是出于被甩的不甘,还是真的对她念念不忘,又或者只是一个心结——他曾一度单纯地认为,一个男人,一旦上了谁,就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不过四年未见,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不确定。

      那晚小区门口的男人是一个。

      许天殊的态度也是一个。

      于是复合的念头在他心里此消彼长。直到那天廖人通把她的播客转发过来,他花了半个小时一秒不差地听完。

      她说:“其实我有点后悔当初莽撞分手……”

      他以为她要说的是,如果再来一次,不会选择分手。但实际上,她表达的却是:“会换个更有仪式感的方式说再见,至少以后想起来,不会觉得亏欠和遗憾”。

      看到她早就放下了,岑奕岩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原本的不甘变成了怅然。本该释怀的心,却像卡了一根刺,拔不出,也咽不下。

      所以那天看到群消息,他失控说了两句尖锐的话。

      至于许天殊的豆瓣账号,她可能自己都忘了,曾用他的电脑登陆过。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