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系攻防指南》居然有姜

12、荣德拍卖行（11）

　　蓝瑙星政府小楼里。没有实权的“总领大人”韩守成给自己泡了盏热茶。

　　蓝瑙星政府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作为银河系联合国的成员，享有众星平等的贸易主权，为荣德拍卖行提供官方的生意渠道。

　　而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蔡荣德控制。

　　蓝瑙星上有千千万万个小路和老章，但韩守成和他的热茶是独一无二的。他有思想，如同茶有茶叶。

　　他通过思考，产生了对现状的满足感。

　　就像茶叶在热水中伸展一样，他悠然地通过政府大楼的窗欣赏着那些永远按照既定路线和时间表行走的人畜。至于他身后的那道窗里，大楼倾塌和人畜奔逃的盛况，他完全无知无觉。

　　他沉浸在远方的地平线和自己的“孤独”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人”。

　　办公室的门砰地被人踹开。

　　韩守成手一抖，一茶盏的热水泼到了自己身上。灼热从小臂蔓延至神经中枢，他被烫得神情扭曲。

　　还没来得及叫骂出声，两个军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其中一个还拎着烂泥般的蔡老板。他不由手指一松，陪伴了他多年的茶杯咔擦一声碎在了他的脚边。

　　蓝瑙星出现军人的概率很小，出现共和军人的概率更小，出现共和第一将军…概率虽然不为零，但在他有限的常识里，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蓝瑙星是一颗位于帝国天堂防线以外的主权自治星球，除了人和牛以外没有什么可以算得上资源的东西。就算大国们突然起了闲心要收编他们，难道共和要越过帝国来强行把他们收为己有？

　　“雷…雷将军？”韩守成试探性地问道，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是我。”雷昭廷心里挂念着某个冷心冷情的家伙，情绪算不上很好，但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问道：“你们的无限终端呢？”

　　军人身上自带一种威势，如同无形的压力一般，让韩守成下意识地变成最顺从的形状。

　　骨头软的好似常年泡醋的总领指了指墙角里一台落了灰的不起眼黑色设备，乖巧地说道：“啊，在那里，要我帮您打开么？”

　　雷昭廷抬了抬下颌，作为肯定的回答。

　　韩守成注意到地上的蔡老板眼珠子在动，但浑不在意。一对眼珠子和共和将军相比，谁的话语权更大，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答案。

　　他打开无限终端，然后缄默地站在一旁，识趣地没有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终端的视讯输入口之中。

　　无限终端是银河系联合国成员所享有的另一大便利之一，无需耗费很多精神力就能够轻松实现星际间的讯息共享。对于星球自身来说，无限终端也可以作为全球对话的一个平台。

　　蓝瑙星上的每一处无限终端通讯点，在同一时间投放出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

　　正因为丢了人生职业而失魂落魄的小路抬起了头。

　　街道上和他一样迷茫的人畜们全部都驻足下来，看向半空中的那个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陌生的脸庞。

　　银河系之中，很少有人会不认识雷昭廷的那张脸。在他们心中，这张脸和“战无不胜”四个字等同。

　　“蓝瑙星的诸位，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现在有十五架域外舰艇正准备进攻蓝瑙星，好消息是我们仍然具备防御能力。”

　　人和牛们呆立着，如同星球的鸡皮疙瘩。

　　“大家看到荣德大厦了么？”

　　所有小路和老章顺着雷昭廷的提示，看向那栋百年大楼的方向。蓝瑙星上，除了这栋百层大楼，和政府的三楼小楼以外，其他地方完全是一片平房的海洋。

　　现在，这栋大楼已塌，堆起来的金属山丘依然高得令人仰望，能与之媲美的只有平原大陆上壮观的天际线。

　　然而，最令人瞩目的——是那道依然矗立在原地的、透明发亮的能量外壳，如同荣德大厦的幽灵一般，保留着曾经的轮廓。

　　他们听见雷昭廷的声音，沉着而有力，“将大厦的能量结构改造一下，‘铺开’在大陆表面，可以承受住敌人的攻击。但是，这需要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合作完成这项防御工程。”

　　“荣德拍卖行已经不存在了。你们需要为自己争取新的生活。”

　　小路听见有人发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雷昭廷切换视讯，在空气中勾勒出一幅蓝瑙星的立体地图。他指尖轻点，大陆轮廓上便浮现出若干个光斑。

　　“地图上的每个光圈都是一个能量分流节点，这样能够对大厦残余的能量网络进行最高效的利用，从而将其改造成防护矩阵。”

　　小路也不由问道：“能量分流是什么？我们根本做不出来这种装置啊？”

　　雷昭廷的形象重新投射到半空之中，他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能量分流要靠你们自己。所有人按照地图上的位置集结到一起，凝聚起精神力，支撑起一张能量网。”

　　“一个人的精神力或许微乎其微，但你们是和千千万万的同胞一起来做这件事情。”他顿了顿，坦诚地说道，“成功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四十。”

　　大地上的星球居民们沉默无言，仿佛在纠结是直接面对死亡还是挣扎一下再死。

　　雷昭廷笑了下，语气轻松，“你们不是在孤军作战。我和我的战友们也在为大家争取生机。我向大家保证，我会以我的生命守护大家。”

　　浮鸣也凑到视讯摄像头面前，招了招手，“我和将军一样，以生命起誓。”

　　小路问出问题，声音里有着微弱的憧憬，“这次如果能活下来，我们是不是能获得自由了？”

　　雷昭廷勾起嘴角，“这个我不能保证。”

　　“但是如果大家一起携手度过这次危机，那就证明你们还保留着争取自由的勇气。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诸位来说，一切都才只是开始而已。”

　　他的这句话如同燎原的火星一样。大地上一双双黯淡的眼眸终于闪现出一丝人类特有的微芒。

　　小路看着周围的人们终于迈开步子，向最近的分流点赶去，仿佛一个个单调的音符，突然想起来要组成华章。

　　“快走快走，再不抓紧就真一起完蛋了。好不容易公司倒闭了，我真怕还没想好怎么活就先死了。”

　　“有雷大将军在，我们不会完蛋的，人家可是真正的战无不胜。”

　　“万一我们不争气，可能就要给雷将军带来人生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败仗了。”

　　“……”

　　他回头看了看老章。

　　牛们迟钝地停留在原地，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毫无精神力可言的它们看起来似乎只能在一旁干站着。

　　“至于你们，”雷昭廷目光温和地看着牛群，他的手指轻点，空中又出现一副地图，地图上浮动着看似毫无规律的光线，“当人开始引导能量时，我们需要你们帮助构建能量网的路线，以便最大效率发挥出能量网的作用。”

　　“从现在开始，搜集尽可能多的石墨制品，带着石墨制品站在地图上的这些线上。石墨制品是最接近能量核构造的存在，能够一定程度上引导能量的流动路径。”

　　“好的，将军。”

　　“知道了，将军。”

　　“将军，您瞧好。”

　　一个个牛鼻子喷出粗气，蹄子踏响，朝着新的目的前进。

　　雷昭廷暂时关闭了视讯频道，只留下地图的投影。

　　他看向韩守成，“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韩守成：“啊？难不成我也要…”

　　他对上雷昭廷那双眼，忽然没了声音。

　　下一秒，他行了个不太正规的军礼，“我这就去加入大家，将军！”

　　浮鸣不屑地看着那个因为过于宽待自己而变得十足丰腴的背影，扭头对雷昭廷说道：“将军，那我去天台了。”

　　雷昭廷点点头。

　　政府大楼是一个重要的能量分流节点，但这个位置地势最高，能量最集中，也就意味着所承受的攻击压力最大，还是交由精神力指数160的浮鸣来负责为妙。

　　而他自己，负责用自己手里的一枚A级能量核，抵挡住任何超出这张临时防御网承受能力的攻击。

　　亚森的声音在精神回路里响起：【大家汇报一下各自的最新情况。】

　　他坐在胆小者号的驾驶舱里，怀里躺着三轮。他熄掉手中还剩大半只未燃的香草烟，继续说道：【我已到达主舰的视觉盲区，十分钟后开始行动，占领主舰后将夺取副翼控制权，届时将下线。】

　　贺如身处一片构造独特的金属空间的隐蔽处，神色危险地打量着那些粗脖子域外人：【我已埋伏在磁力线控制台敌舰，一分钟后将通过精神力屏蔽敌人信号，届时将下线。】

　　浮鸣站在政府大楼天台，看着平整的大地上逐渐形成人与牛共同支撑起来的能量网格：【我已处于能量防御网分流节点，其他节点也在陆续搭建，按照目前的速度，预计将在二十分钟后初步完成防御网络构建。我将在五分钟后下线。】

　　雷昭廷：【我随时准备开展防御。期间保持在线。】

　　他顿了顿，又喊道：【亚森。】

　　突然被点名的上将沉默了一小下，问道：【嗯？】

　　【你不准玩命，不准透支身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不需要把自己搭进去。】

　　上将发出一声轻笑，没有回答。

　　【你答应我，亚森瑟兰。】

　　【我答应你，雷昭廷。】

　　雷昭廷沉默着，看着窗外的天空，仿佛这样就可以穿过大气层和金属船舱，看到那张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冷脸。

　　在上将准备下线前的一刻，他突然问道：【那你会食言么？亚森。】

　　【会。】那人干脆地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