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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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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老家有棵歪脖子树,此前被雷劈了大半,树干拦腰折断,树脑袋半死不活垂在地上,只连着一点树皮。
路过的人都以为这棵树活不了,结果它来年春天绿了半边树梢,翘起的嫩芽扬眉吐气,真叫人大跌眼镜。
当然,重点不是树,真正吸引言不忧的,是树上用红绳系着的木葫芦。
木葫芦刷了大漆,紫黑发亮,底下穿着两串铜钱,葫芦口一侧有很多刮擦的痕迹,指尖擦过葫芦口,沾上一点香灰。
略带抱怨语气的娇憨女声从身后传来——
“不忧,难得来我家玩,你就为了摆弄那只葫芦啊,我唤你好几声都不见你回我。”
言不忧扭头看去,秋棠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两空瓶子朝她晃荡两下:“走吧,炒菜用的烧酒没了,你陪我去山下边的小卖部买点,很近的,几步路就到了。”
山上新铺了水泥路,除了一点陡,路不算难走。
“秋棠,你家门口的木葫芦哪来的?”
“还想着那只葫芦呢,是我奶她们挂上去的,我也不知道从哪座庙求来的。”
“你小时候被狐狸舔过眉毛?”言不忧问。
“什么?”秋棠被言不忧的问话逗笑了,“关狐狸舔眉毛什么事,你怎么总说些怪话。”
不过笑归笑,言不忧的话让她想起一件几年前的怪事。
“我十三岁那年跟我奶拜山神,稀里糊涂迷路了,被接回家后一直发高烧。”
“我奶以为我被鬼上身了,去庙里求人做法事,那葫芦就是人家道长让挂在树上的,还让我奶逢五逢十往葫芦口插上一炷香,对着东边拜三拜。”
“我这次回老家就是我奶催的,她一直记挂着,道长说要我自己上山拜过山神,这件事才算了结。”
没两分钟,小卖部到了,秋棠把瓶子递给老板。
“诶不忧,我跟你说件事。”趁老板进去打酒,秋棠神神秘秘地趴在她耳边说,“我那年还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言不忧配合地问。
“一个春——梦。”她在耳边暧昧地吹气。
“哦。”
“哦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她拐了一下言不忧胳膊。
“你说你说。”言不忧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我梦到一个大美人——你那什么眼神,男的,长得贼好看,叫他大美人也不过分——你想想,一个美人香肩半露醉眼迷离地看着你,嘴唇湿润欲语还休……”
言不忧眨眨眼,没有应声。
“——最重要的是,不是他弄我,是我弄他,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秋棠抓着言不忧的肩膀,越说越兴奋,眼睛好像在发光。
她看着言不忧,言不忧也看着她,言不忧眼神疑惑,秋棠眼神期待。
一秒,两秒……她收起表情,一把推开言不忧,唾弃道:“不解风情的臭女人。”
正好老板拿着打满烧酒的酒瓶子出来,她们跳过这个话题。
“秋棠,你家拜的山神名号是什么?”
“啊?不知道。”
“不知道?”
可能是言不忧语气里的惊讶太过明显,秋棠解释道:“山神村里人都在拜,都说它很灵验。你也知道,大家没那么多讲究,谁管用就拜谁,哪管什么名什么讳,能保佑他们的都是好神。”
言不忧摇摇头,神可以拜,但是名号也得弄清楚。
不管拜谁,神佛仙鬼还是自家祖宗,摆贡品上香后第一件事就是唤名,按名号喊按辈分喊,告知天地被供奉者是谁,有天地作证,免得被小鬼偷去香火,偷香火事小,被缠上事大。
“不过现在村里家家户户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基本只剩老人小孩,没人供奉打扫,那座山神庙估计早就荒废了。”秋棠指指山下那些瓦房,都有些年头了,有的院墙塌了大半也没人管。
“诶诶,不忧,你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那么感兴趣,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上山呗。”
“行啊。”毕竟她也是为这事来的。
晚上,房间不够,她们睡同一间房。秋棠翻来覆去的,她俩都没睡着,言不忧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扭得跟蛆似的。
“不忧,不忧——”她一把拿开言不忧用来捂耳朵的枕头,手机怼到跟前,“来给你看看我交的男朋友,我当初偶然遇见,一眼望去惊为天人。我跟你说,他真的……”
她小嘴嘚吧嘚吧,一时没完没了,言不忧眯着眼睛,瞟了她手机相册一眼,不是很意外。
言不忧躺回去,打断她说:“明天我们一起上山,那道士当初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做,到时候我用红线系在你手腕上,你走前头,我走后头,你不要回头看我,也不要喊我,只管往前走。”
“啊?不回头迷路了怎么办?”秋棠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不会迷路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秋棠被她奶叫起。
她奶给她煮了黄皮叶水,秋棠洗完澡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怎么了?”
“有股臭青味,闻久了好像又有点香。”她还皱着眉头嗅来嗅去,不知道说服自己没有,“不忧你闻闻。”
“不要。”言不忧一口拒绝,驱邪用的叶子就那几种,她能不知道是什么味么。
洗完叶子水就该上山了,秋棠解下歪脖子树上的木葫芦,她晃了晃,里面全是香灰。把葫芦稍微倾斜地绑在腰上,香灰随着她走动撒在地上。
上山前,她们各自在路口上了三炷香,向山上的鬼神借道。
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已经见不到公路了,秋棠心底有些怵,想回头叫言不忧,忽然想起对方昨晚的话,默默把对方名字咽下去。
她看着手腕上的红线,想到红线的另一端还系着言不忧,瞬间又安心不少。
上山的路没有想象中难走,她惊奇地发现这条路明明她只走过一遍,记忆里却无比清晰。
路过一条小溪,她总觉得这条小溪边的石头上该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只能看到光洁白皙的后背,背影看着漫不经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水面,从她的角度,甚至那看到弯曲的脊背下雪白的……
手腕上的红线被拉动,秋棠回过神,想起自己上山的目的,才收起那点不自在。
又爬了一段路,山上起了大雾,就像她在山上迷路的那一次一样,雾气腾腾把她吞没,一时间分不清上山下山的方向。
她不敢随便走动,正要回头告诫言不忧也不要乱跑,低头发现腕上红线从前头延伸过来。
不忧什么时候跑她前面去了?
雾气太大了,她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这时红线颤动,感受到腕上传来的牵拉感,秋棠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着言不忧走。
虽然不忧总是神神叨叨,身边也时有怪事发生,但不忧她还是信得过。
那边秋棠走了,这边言不忧还站在原地。
言不忧看着手中被切断的红线,表情还端得住,余光瞟到浓雾里嚎叫的小鬼,脸色一下白了。她有把握跟上来,但不代表她看到鬼不会害怕。
言不忧别的不怕,单怕鬼。
论伎俩,这些小鬼是拦不住她的,但从结果来看,效果拔群,但凡换只妖怪跟她斗法,她腿都不至于抖成这样。
秋棠顺利走出浓雾,一座破旧的山神庙映入眼帘。
真奇怪。一个声音从她心底冒出来。
她第一次上山就迷路了,昏迷后被家里人抱下山,按理说她从没来过这里,为什么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座山神庙?
庙里面连座雕像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以前住山上打猎的人家留下的旧房子。
秋棠走进去,发现里面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破旧,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她还以为这里被荒废了,走前她奶还特意嘱托她,让她上来先好好打扫一番。
庙里有个高台,台上供奉着一块石碑,石碑很简陋但被人擦得干干净净,石碑前有一张专门用来拜访贡品的小桌子,桌面上还滴着半干的蜡油,应该是上一个人留下的。
秋棠想到什么,背后一阵凉意。
蜡油未干,供奉的人应该还没走远,庙里太小藏不了人,拜山神的路上去下来都是同一条,可她来时没看到有人下山。
擦了擦手臂冒出的鸡皮疙瘩,她迅速从背篓里拿出供奉的酒肉茶米,在小桌上摆好,给香点火,手不知怎么一直在抖,好半天才点上,插在小铜香炉里,蹭了一点虚汗。
她一边双手合十,一边照着她奶教她的那些话嘴里念念有词。
她盯着前面那三炷香,白烟袅袅,香灰窸窣落下。
“叮铃。”寂静的山野里,清脆的铃铛声突兀响起,吸引了她的注意,秋棠抬头寻找发声的来源,她找了一圈没找着。
“叮铃。”又是一声脆响。
秋棠纳闷地转回去,就见到一条玉白修长的小腿自供奉的高台上垂落,轻轻摇晃,脚踝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铜香炉还燃着香,白烟像水蛇爬上那条光裸的小腿。
视线跟着爬升,原本摆放着石碑的高台上坐着一个人,单腿盘坐,随意披散着头发,衣襟松松垮垮,偏生他仿佛一无所觉,双手撑着高台,腰身略微前倾。
秋棠第一眼被他的容貌摄住了,意识到什么猛然惊醒,不自觉后退半步。
这荒山野岭怎么会突然窜出个衣冠不整的男人?
“叮铃。”他还在摇晃小腿,秋棠来不及多想就开始头晕目眩。
“叮铃。”香灰剥落,白烟攀上她的眼睛。
“叮铃。”铃声由远及近。
手腕红线突然像烧红的铁丝,烫得秋棠捂着右手,差点尖叫出声。
“不忧!不忧!”她陡然惊醒,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这时她才注意到言不忧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了。
出了山神庙,她才发现外面一切都变了。
遍地红纸,满树红纱,路边的狐狸吹着唢呐敲着锣,着红袍,系红带,学着人类的姿态对她贺喜,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的红刺进秋棠眼里。
唢呐声在她耳边尖叫,扎得她耳朵疼,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她喊着言不忧,闷头往来时的方向跑,一刻不敢停。
“不忧快下山!山里有妖怪!”
她跑到先前遇到浓雾的地方,哪还看见什么雾气,路边只停着一架红轿子,言不忧早已不知去向。
秋棠慌张地四下寻找,一转头发现身后的山神庙如附骨之疽,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还坐在高台上,嘴角含笑看着她,眉毛轻挑,像是纵容,又像是戏谑。
她险些站不稳,她明明跑了很远……
“为什么要跑,这不是你的愿望么?”
她的愿望,秋棠眼睛瞪大,似乎听到什么荒谬的事情,她什么时候许过这种愿望?
秋棠手里拿着三炷香,望着白烟入了神,被掉落的香灰烫到手背,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她奶看到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口中怪罪。
她拿着香学着她奶对石碑拜了又拜,她奶在她旁边念叨着“山神莫怪,她第一次来,不够伶俐,您莫跟小孩计较”。
秋棠不懂她奶为什么要这么庄重,先是里里外外把山神庙打扫一遍,又是把中间那块黑石头擦得锃亮,最后还要拉着她拜那块黑石头。
她跟她奶说不要迷信,她奶不听,还拉着她一起上山,一路上都在叨叨叨,说了一堆规矩。
说拜山神要恭敬,不然不灵验,还说山神能听到心里话,上香一定要虔诚,秋棠听得左耳进右耳出。
她偶然看到溪边有人洗澡,她跟她奶说,她奶还骂她说小孩不准乱说话,装神弄鬼。她不服气,再回头发现人不见了。
想到这个,秋棠又走神了。
她就是看见了,她没骗人。
盯着落进小铜香炉的香灰,她满心不贫,一直想着溪边那人,就是他害得她奶走一路训她一路。
想着想着,她又有点脸红,虽然只看到半张脸和一个背影,但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
“叮铃。”什么声音?秋棠抬头,看见自己刚刚想着的那人就盘坐在自己前面的高台上,她连忙喊她奶快看,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身体也动弹不得。
秋棠这时候是有点怕的,她挣扎着想叫她奶快跑,她奶还在低头念叨,根本没发觉高台上多了个人。
伴随着一串铃铛声,那人走下来,明目张胆地晃过她奶跟前,站在惊愕的她跟前。他弯下腰,离她很近,食指抵在她嘴唇中间。
她第一次离外人那么近,一时不知所措,眼神乱飘,不小心瞥到什么,她登时红了脸,唰一下闭上眼睛,躁得不敢睁眼。
“你找山神做什么?”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酥麻感从耳根后颈一直蔓延到全身,她还是不敢睁眼。
“你想要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没有想要的。”发现自己能动了,秋棠睁眼连连后退。
那人一下子笑了出来,声音泠然动听。
她脸更红了。
“真没有想要的?”那人直直望进了她眼底,把引诱的种子种到她心底。
“别怕。”他说,“悄悄告诉我,我帮你实现。”
那人把她抱进烟雾里,烟雾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听到叮当叮当声。
她什么没有都说出口,但是他听见了。
山神听见了。
所以当她奶拜完山神带着“秋棠”下山,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她盯着最后一点香燃尽,一股风吹过,香灰落了一地。
一只手伸过来蒙住她的眼睛,身后那人亲昵地抱着她,任她咬破他的手臂,指尖沾了一点血,印在她眉心。
他在她颈肩处嗅了嗅,满意地笑了。
言不忧看着高台上如并蒂莲一样紧贴、姿势很伤大雅的两座雕塑,敲了敲桌子:“人也见了,山神也拜了,她该回家了。”
其中一座雕塑睁开眼睛,瞥向她手腕的红线,哼了一声:“东西让你拿了,算你送她来的报酬,别得寸进尺。”
“不行。”言不忧断然拒绝,“我和她一起上的山,就该一起回来。”
那座雕塑冷笑一声,从中间迸裂,摇身变成一名人类。
言不忧知道他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野狐仙,这座山的“山神”。这座山头是人家的地盘,要抢人还真不好抢,她瞟了一眼那座秋棠的雕塑,想着怎么把人唤醒。
那野狐仙一见她眼神往这边瞟,直接用身体把雕塑挡得严严实实。
言不忧试图跟他讲道理:“世间姻缘讲究你情我愿,这样吧,你把她叫醒,我们对质,要是她愿意嫁你,我不拦着;要是她不愿,你放她跟我走。”
她知道哪怕秋棠不愿意他也不会放人,当务之急是快点把人叫醒。野狐仙可以入梦,她怕秋棠在梦里待久了,醒来分不清现实。
“小道士管得挺宽,看你身上鬼气缭绕,怕不是跟哪个孤魂野鬼纠缠不清,还管别人的姻缘婚约。”他不接茬,显然不愿放人,眼神隐晦扫过她右手手心,面色不善。
言不忧知道他在忌惮什么,要不是手里捏着檀木令牌,她还真不敢跟一只野狐仙叫板。
野狐仙占了个仙字,修炼时间少说也有几百年,真打起来,胜算二八开,他二她八,说的是他两巴掌能大卸她八块。
——“那你当时怎么把我救下来的?”
秋棠被言不忧带下山,灌了符水,没过多久自己醒了。醒来她一改常态,抓着言不忧问这问那。
她一下抓住了重点,言不忧眼神一瞬间飘忽起来。
“他本来也留不了你多久。”
“啊?”
“野狐仙天生地养,姻缘契合要过问天地,他钻了天地的空子,才跟你结成姻缘,现在被发现了,婚约作废,既不能强留你,也不能再循着你的气味找到你。”
“他怎么钻的空子,等等,姻缘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钻空子的吗?”秋棠凑过来,手往言不忧肩膀上一搭,眼尖瞟到她衣领底下的一小片膏药,话风一转,伸爪子就要碰, “你脖子怎么了?受伤了?”
“别碰。”言不忧拨开她的手。
“空子一般不好钻,供奉鬼神就像在天地面前签合同,谁供奉谁,谁受谁庇护,一清二楚。但是你们不唤名,那野狐仙可以不收你们香火,而你们切切实实受了他庇护,算下来是欠了他恩情,要还的。”
“相当于你们跟他签了份空白合同,他想从你们身上割哪块肉,全凭心情。”
“刚好他又看中了你。”
秋棠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所以我就是他选中的那块肉。”
言不忧点点头:“应该叫童养媳。”
秋棠表情有点僵硬。言不忧拍拍她肩膀。
“不过鬼入轮回前要查总账,生前死后做了什么,都要从头到尾捋一遍,那些野狐仙不收的香火全让小鬼吃了,只要超度那些小鬼,天地查账发现对不上,顺藤摸瓜也能查到他头上。”
想起那些小鬼,言不忧当即脸色又白了一分,满山的鬼都被抓来迎亲抬轿子,那场面现在想来胃里还在翻腾。
言不忧自己缓了半天,过了这么久对方竟然一声不吭。
“怎么了,得救了还不高兴,你真被那野狐仙的美色蛊惑,想变成雕塑,在深山老林跟他作伴?”
秋棠想了一下,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没有没有,我没有自虐倾向。”
成天跟一群从身体到心理与自己迥然不同的山野精怪打交道,秋棠怕自己会疯掉。
“我只是觉得事情搅和在一起,脑子很乱。”
“我好像碰见过你说的野狐仙——我不确定,也可能是梦。我见了他两面,一次是在溪边,一次是庙里。”
“拜完山神我奶带着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下山,我留在了山里。可后来家里人说,我跟我奶上山的时候迷路了,他们找了我很久,最后发现我晕倒在路边的石头上。”
“混淆现实和梦是野狐仙的拿手把戏。可以确定你接触过他,沾了他的妖气,所以回家后一直发烧;离开他一段时间,妖气散了,病自然就好了。”
有人说野狐仙痴情,这哪里是痴情,只是野狐仙想要什么就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可不管被留下的人类是死是活是痴是疯,任性蛮横。
言不忧看向秋棠,只能感慨她命大,碰到一只难得心软的野狐仙。
那野狐仙第一次见秋棠,出于无聊也好,孤独也罢,骗她迷迷糊糊结了契。
她年小体弱扛不住妖气,那野狐仙没办法了,只能偷偷把她送回去。
“所以他把我拐走又把我放回去?”秋棠疑惑,“他图什么?”
言不忧低头摆弄那只木葫芦,木葫芦跟着秋棠一路颠簸,裂了条缝,把破损的地方粘一粘还能用。
“图你人啊,嫌你太小了放回家养几年,时候到了再掳上山。”
秋棠不能理解:“可我上了大学很少回老家,他上哪找我?这次回来拜山神,还是因为我奶记着道长的话,催我……”
她瞪大眼睛看着言不忧。言不忧无辜地眨眨眼,不关她的事。
“——道长跟野狐仙是一伙的?”得到这个结论,秋棠难以置信,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至于,收人钱财要替人消灾,这是规矩。”见她猜到一点,言不忧拿起那只木葫芦摇了摇,“起码给的这件法器是真的,比那道士的本事真。”
“沾上的妖气没散干净,人容易碰到各种不该碰到的东西,你能平安长这么大,这只葫芦功不可没。”
言不忧把葫芦递给她。秋棠顺着她的话视线落到那只木葫芦上。
“给了你家木葫芦,那半吊子道士估摸着发现野狐仙一直盯着你,怕自己惹祸上身,盘算着时机到了以拜山神的名义把你送回野狐仙手上,免得被对方找上门。”
“要是你侥幸平安回来,还能赚个名声;如果没回来,可以编个谎说你触怒山神回不来了,事情不了了之。”
“这大概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了。”
秋棠听完,把木葫芦塞给言不忧说:“这是你的功劳,葫芦应该归你。”
她乐意给,言不忧当然乐意接。
言不忧手里盘着木葫芦,一边盘一边思考,总觉得还有一件没解决的事。
是什么呢?
直到下了返校的车,看到秋棠的男朋友来接她,言不忧恍然大悟,好像还没告诉秋棠,她的男朋友就是山上那只野狐仙。
不过陪她上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的不归言不忧管。
那野狐仙也没说错,言不忧自己都一堆事情没解决,哪管那么多。
只希望秋棠能机灵点,野狐仙一个赛一个狡猾,别被他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