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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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卧的车厢并不会关灯，江荔闭着眼睛感受手中的三粒还带着包装的药许久。
江荔第一次过敏，第一次吃过敏药的记忆都是和苏枳珩有关的。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江荔帮着爷爷在荔枝山头跑上跑下，摘下来的荔枝都卖给了专门收购的人。
最后一趟时，江荔从山上跑下来，正好一连蓝色的汽车从马路上驶过。
当时汽车的车窗是开着的，江荔看见了坐在汽车里的人。
像坐在南瓜马车里的王子。
更让江荔意外的是，爷爷带着她回家，才发现那个小王子就出现邻居家门口。
明明已经是接近黄昏了，炎热的夏日在傍晚也是会有清凉的风，可江荔的脸还是很红。
“这是我妈妈买的，你要一起吃吗？”
江荔第一次看到只在电视机里出现的肯德基，自然是笑着道：“你人真好。”
一袋小小的肯德基直接让江荔对这个从城里来的苏枳珩好感度大增。
她很喜欢和苏枳珩一起玩，一起聊天。
无论江荔问什么，苏枳珩都会很耐心地回答她，脸上也一直都是温柔的笑容。
虽然那袋肯德基基本都进了江荔的肚子里，里面有半根玉米，江荔以前从没有吃过，吃的可满足了。
可吃完后，嘴唇却肿的跟被蜜蜂蛰过。
见多识广的苏枳珩立马反应过来她这是过敏了，拉着她就往家里去，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过敏药。
在看过药盒的生产日期后，他才将扣出来的一片药片递给江荔。
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温水。
火车上偶尔会轰鸣一声，江荔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放在面前小桌子上的保温杯。
可江荔只是将被她撰在手中的药松开后塞回了口袋里。
她用手指摸过嘴唇的肿胀程度，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在过去的三年里，她也还是会偶尔吃过几次玉米，但每一次她都没有刻意去吃过敏药，最后的结果就是睡一觉就能基本消肿了。
“这水可来的不明不白的，小姑娘可别喝。”
江荔收回了摩挲瓶盖的手，也实在是没想到大娘竟然也还没睡。
也可能白天睡多了吧。
“没事的，我认识他。”
想了想，江荔还是替苏枳珩证明了一下他并不是坏人，而是故人。
第二日一大早的七点左右，火车上的工作人员就开始推着移动餐车走遍所有车厢。
江荔去洗手池洗了把脸，弯腰起身就看到了在身后等着的苏枳珩，他手中还拿着纸巾。
没有过多的别扭，他递了纸巾过来，江荔也就接过再道声谢。
苏枳珩问：“用过早饭了吗？”
洗手池比较靠近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晃动的感觉会比较明显。
江荔单手将用过的纸巾丢入垃圾桶，“用过了。”
虽然江荔不是很想和他再有过多牵扯，可内心深处却有个小小的声音督促自己回应他的问题。
“我带的面包今天就到期了，要不要一起吃？”
江荔抿嘴摇头，“你不是和同学出来毕业旅行的吗？为什么不让他们帮你分担？”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
江荔深深呼出一口气后仰头看他，“朋友之间要做到这种程度？”
苏枳珩想摇头，但就一秒的思索过后，他开口：“嗯，我们还是好朋友，那一起吃个早餐没什么问题吧？”
“行，去哪吃？”
在餐车的餐桌上坐下后，看着苏枳珩又点了热气腾腾的白粥后，江荔只觉得怎么连早上都这么热了？
苏枳珩拆开吐司的包装袋，拿了一片递给江荔。
她没有看见包装袋，也就看不到生产日期。
柔软的口感入嘴后，江荔想，苏枳珩带来的食物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一点没变。
“怎么样，这是我自己做的，特意烤着带到火车上吃的。”
这倒是有点出乎江荔的意料，毕竟苏枳珩在她的印象里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王子。
江荔没吝啬对他人的称赞，“好吃，如果你要开面包店应该也会成功的。”
“你果然还是喜欢这种软绵绵的面包。”
苏枳珩的笑，对江荔来说好像有点陌生，但又挺熟悉的，基本没什么变化。
要真的要找不同的话，大概就是那双桃花眼了，似乎更会隐藏主人的情绪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说不出口的情绪会从眼睛跑出来。
可这句话对苏枳珩可不管用。
半眯着双眼，就会有很明显的卧蚕，显得他那双眼睛更温柔了。而嘴角弯起露出一点上排的牙齿，显得温柔到了极致。
江荔后来对着镜子练过很多次，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就只会显得不协调。
木盒子被江荔放在大腿上，她端起白粥，吹了好几下后加快了速度，尽早结束了这顿莫名其妙的早餐。
“早餐陪你吃完了，我先走了。”
苏枳珩却微微皱起眉头，“可是我还没吃完。”
这是在抱怨还是撒娇，江荔还没分辨出来，她就瞧见了好几个朝气的少年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苏神？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吃早餐了？”
江荔并不认识这些人，但她却感到庆幸，因为不需要去回应苏枳珩的那句话了。
“遇到以前的好朋友了。”苏枳珩刚刚展示给江荔的那点委屈全都消失了，“他是钟裕，我高中三年的同桌。这是陈思延，这是关楠。”
“这么可爱的妹妹，苏神不介绍介绍？”
钟裕被主动和江荔打了招呼后就催促着苏枳珩介绍江荔。
“我叫江荔。”江荔没等苏枳珩来介绍，她直接掌握了主动权，“你们是毕业旅行的伴，你们就先好好玩吧，我们下次有缘再聚。”
有其他人在场，江荔很清楚苏枳珩绝对又会变回那个高情商的苏枳珩。
看着江荔离去的背影，钟裕这才摸了两下他的寸头，后知后觉道：“该不会是我们打扰了吧？”
刚才喊的最大声的就是钟裕了，陈思延和关楠拉都拉不住，没想到他也没迟钝到家，还是有一点救的。
“没事。”苏枳珩只是淡笑着摇摇头，看起来是真的不介意，“这面包，我拿过去给她。”
钟裕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没忍住往左边看了看陈思延，又往右边看了看关楠，“你俩的表情也挺好品的。”
“看来有人的期望要落空咯。”
关楠神神叨叨地念叨一句后转身去和火车工作人员点餐。
那边刚走回自己座位坐下的江荔就看到了手上还拎着吐司包装袋的苏枳珩。
“这个你忘记拿了。”
苏枳珩甚至没给时间她拒绝，就这样转身走了。只是这个什么时候就成她的了？这是要过期了，大少爷吃不了这种，把她当做垃圾桶了？
最后那袋面包进了江荔身边大娘的肚子，就当是还了大娘昨日给她的一根玉米。
火车的行程已经过半了，傍晚五六点的时候就能回到广州了。
江荔盘算了一下爷爷说的回家的长途汽车，似乎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
看来今晚她是要在火车站过夜了。
本想合眼休息下的江荔，又被苏枳珩喊醒了。
她深呼吸过后才睁开眼，真是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枳珩大概是拖了他自己的行李箱过来当椅子坐在过道旁，还拿了不少零食过来放到小桌子上。
江荔睁眼看到的就是和身旁大娘隔了个身位的苏枳珩，他已经把开好的盼盼薯片递到了江荔面前。
可江荔没见得有多想吃薯片，反倒是看到了身旁大娘的八卦小眼神。
“不喜欢这个口味？”
苏枳珩立刻将手中的薯片分给了邻座和对座的叔婶们。
随手又开了另一包锅巴，“这个怎么样？”
江荔看了眼他手上递过来的，又看了眼小桌面上摆着的零零散散的小零食。
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包锅巴，随后又放回了小桌面上，她同大娘道了句歉意，将人领到了车厢连接处。
白日的这人来人往的会比夜里多一些。
江荔停了脚步回头的时候，才看到苏枳珩竟然还把他那大行李箱拖了过来，大有一副这就是他的移动小椅子。
“坐着说？”
“你不是和朋友毕业旅行吗？”
两人同时开口。
没什么心情陪他继续玩的江荔说话很直接，“苏枳珩，你做的这样会让我误会，也会让我困扰。”
“三年了，就光长个子了？”苏枳珩见江荔确实抗拒坐下，他就干脆坐下了，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几乎处于水平线上。
“怎么不喊小珩哥哥了？”
江荔想纠正他，三年前也很少喊。可话到了喉咙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不能被他牵着走。
“能在这辆火车上相遇可能就是个意外，就像三年前的我和你。我们都有到站的时刻表，只是肯定不会相同。这十几个小时，你还想再玩一次？”
这辆火车的终点是到最南方的海南岛，那才是毕业旅行的热门地，江荔虽然没有参加这些，但也是有过耳闻的。
“想在哪里下车，我说了才算。火车票上只是个刻板的印象，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刻板的东西。”
果然，这样的苏枳珩才是江荔最为熟悉的。
她在心里想，对味了，在这之前的都只是那层所有人都能看见的面具。
江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小珩哥哥，那你还真是一直没变。”
这声“小珩哥哥”多多少少都有些讽刺的语气，可苏枳珩并不在意，反倒是又带上了那张面具满意地笑着。
“随你吧，可你这样做，我不喜欢。”
江荔还用膝盖顶了下行李箱，这才给自己找了条可以通过的路来，她直接抱着木盒子回了座位。
坐在行李箱上移动了些许距离的苏枳珩，在只能看到江荔背影时，脸上的笑意早就收起来，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可半垂下的眼皮却显得有些可怜。
可苏枳珩哪是什么听劝的主，他可是最有自己的主意了。
每隔一小时就要来给江荔送吃的，从一开始的小零食到已经开了的真空包装烤鸭，再到松软的蛋糕，再到水果。
这一趟一趟的，他也不嫌累，直到小桌子上要放不下了，他就开始招呼共用这一张小桌子的其余四人一起分了。
大娘边吃边点评，“这西瓜老甜了，就是可惜了不是冰的。”
江荔几乎是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到了南方，经常会经过山洞。
经过山洞时，玻璃窗上就会倒映出江荔的脸以及那块还没有人拿走的红西瓜。
江荔忍不住想，这样的西瓜肯定没有根子镇的好吃。
每年夏天的一个传统节目就是走十几里的地去卖瓜农的爷爷那买一两个西瓜，然后带回家，放到庭院里的那口井里，过了一夜再捞出来。
在炎热的中午，感受最冰凉的西瓜。
江荔还记得，在苏枳珩来根子镇的前一天，她才和朋友去买了两西瓜回来。
所以那天中午没吃上的反而是便宜了最幸运的苏枳珩。
江荔刚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去洗了个冷水澡。
往常都需要爷爷催了三四回她才舍得去洗澡的。
“爷爷，我把西瓜捞出来分给隔壁周奶奶和周奶奶的外孙小珩哥哥哦。”
“慢点跑，外面天黑了。拿个手电筒。”爷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他还拿着手电筒出来，只是没有江荔跑的快。
等爷爷拿着手电筒找到庭院外时，江荔已经捧着西瓜往回走了。
夏日夜里的蝉鸣声总像是有规律的响起，还夹夹着江荔不认识的动物叫声。
江荔把大西瓜抱到厨房，拿起西瓜就给它砍成了两半。
圆滚滚的西瓜成了两个半圆，她伸手扶了一下快要滚到边缘的那半个西瓜。
“爷爷，你吃这块。”
切了好一大块出来后，江荔先是递给了老人家，再将剩下那四分之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那个不锈钢碗装起来。
“行了，爷爷不吃了，这你都拿去给你周爷爷周奶奶。”
“好。”江荔舀起水桶里的一瓢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刀，就捧起西瓜往外跑。
“拿手电筒。”
可爷爷依旧是说晚了，江荔早就跑进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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