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真君卷》镜明湖客

9、九

　　吕一灵踩在坑洼的青石板上问过路人，过路人纳闷地想了很久说：“好像是吧，好像这里以前确实是个湖……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莫愁湖已经被填平了，而今这里是一条普通的街巷。

　　吕一灵这才意识到，师父和她讲过的故事，距今已经七十多年了。七十年可以改变多少事情呢？湖水会干涸，而后会被填平，而后会建起新街巷，会被铺上崭新光滑的石板，会车如流水马如龙，又会街巷破旧，石板坑洼。

　　时光会改变一切，却不曾改变过师父眼里的白樱树。

　　“不可思议……”她轻轻呢喃。

　　儿时习剑看师父随手抖擞剑气，便也觉得极其容易，真等自己上手，才知道师父那样的剑气多么高深不易。而今也是她看过被世人轻易遗忘的莫愁湖后，才知道白樱树的珍贵。

　　接下来去哪里呢？吕一灵有些茫然，她忽然觉得这些事这些人都无聊透顶，没有意义，她很想镜明湖，想师父，想大师兄，也想二师兄。

　　二师兄已经代行国主职务多年，大师兄一直侍奉在师父左右……她就这么回去吗？却又有些不甘心。这么想着，她随处坐下，却有人给她倒下一杯茶，不是小二，是大师兄。

　　吕一灵当然感到惊讶，却又马上觉得大师兄此时出现在眼前再正常不过，和小时候一样，难过了总是大师兄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赶在眼泪流下来以前，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大师兄说：“师父要做一件事，不让人看，把我打发走了，让我往东走，看到你了再回去。”

　　“师父还没说让你走？”

　　“没说不让，也没说让，时候还没到，”大师兄说，“师父说等我想明白了，想去哪就去哪。”

　　“想什么？”

　　“不知道。”大师兄摇摇头，“我也不急。”

　　吕一灵又问：“师父有没有说我该去干什么？”

　　大师兄还是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说我看到你了就行。”

　　吕一灵对大师兄的木讷感到气愤，闷闷不乐地说：“你真是个呆瓜。”

　　大师兄呵呵笑了笑：“干嘛想着一定要做什么呢？饿了吃，困了睡，闲了走，开心就笑，难过就哭。”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大师兄说。

　　吕一灵有些明白了，反问：“那大师兄你想去哪里？”

　　大师兄沉默了一会，说：“原来是这个，师父和我说的想明白，就是这个。”

　　“这么简单？那大木头你难道都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有。”

　　“那就去啊，还有什么要想的？”吕一灵耷拉着眼睛盯着茶杯，“我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了，哪也不想去。”

　　大师兄说：“不知道怎么去。”

　　“什么地方？还能不知道怎么去？”吕一灵问。

　　“不是地方，是事。我想去做些事，不知道怎么做，从哪做……我要想明白的，应该是这些。”大师兄说得很认真，“小妹，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吕一灵抱着头吃力地想，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她就一个个生造，又一个个否决……她从未觉得脑子这么芜乱，七零八落的。

　　忽然，什么东西诞生了，除了它以外的都霎时湮灭，想象又重新归于纯粹的白，却并非空空如也。

　　一棵树。

　　白樱树。

　　吕一灵说：“我也要找到我的白樱树。”

　　大师兄点了点头：“好，那我就走了，照顾好自己。二弟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去。”

　　吕一灵狐疑，却没细问。

　　大师兄临别以前，还说了句话：“师父还在金玉顶待过一段时日，或许你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