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床头香薰终于耗干了自己最后一滴香精,再怎么细嗅也闻不出那股茉莉花香了。
图蓝星呆呆地坐在床边,愣着神看着床头柜上两个人相互依偎的合照。
那是齐承明的事业刚有起色时,带着他去拍的情侣写真。
面对着摄影师和化妆师愕然的眼神,齐承明牵起了他的手,笑着朝他们晃了晃。
两只手交缠在一起,晃来晃去。
“啪。”
图蓝星抓住了抽屉把手上不停晃着的哆啦A梦吊坠,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一个有些破旧的钱包。
那是他为齐承明买的第一个钱包。
但是齐承明很久没有用过了,钱包的颜色有些老土,边缘也皱起了皮。
他嫌它有些老旧。
图蓝星轻轻拉开了钱包的拉链,翻出了里面的另一张合照。
这张照片也有些年头了,皱皱巴巴的还褪了色,看上去有些发黄。
齐承明揽着他的肩膀,站在了B市客运站的站口,对着镜头微微笑着。
客运站。
不得不说,客运站的确承载了两个人不少的回忆。
年轻时总想往大城市里跑,跑过来了又想常回家看看。
那时图蓝星频频遭受工作上的打击,也越来越想要回家找爸爸妈妈歇歇劲。
于是齐承明就在周末和节假日,专门抽出时间来陪他挤长途汽车。
说实话,那并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平日里,图蓝星总会暗示自己忘记那里的故事。
只不过现在,他又忍不住自虐似地想了起来。
他们那时经常坐黑车,遇到拉客的就傻愣愣地跟着走,爬上了那个限载15人,实载20人的面包车。
逼仄的空间,他和齐承明挤在一起,身旁陌生的胖男人自顾自地用屁股挤着他的大腿。
坐在他前面的小孩不停地哭闹,因为晕车吐了满满一塑料袋的呕吐物。
副驾驶上坐着健谈的大叔,和司机慷慨激昂地聊着天。
车上的空调坏掉了,司机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试图抵抗夏日的炎热。
他有些不舒服,于是心安理得地缩进了齐承明的怀里。
只是齐承明身上的味道并不能驱散其他糟糕的气味。
他闭了闭眼,呼吸间全是黏腻的汗馊味和呕吐物的味道。
这里的空间太拥挤,人和人几乎是以零距离接触。
突然有什么滴进了他的嘴里,他愣着神,抬起手摸了摸,才发现是汗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尝到了那份咸涩。
就像现在。
咸涩的味道又充斥了他的舌尖,他懵懵地抬手摸了摸嘴角。
是汗水吗?
好像不是。
这里没有拥挤的人潮,也没有坏掉的空调,只有一个刚刚被男朋友绿了的小可怜。
图蓝星突然站直了身子,走到了穿衣镜前,他直直地盯着镜中人。
那个人红着眼眶,鼻尖也红着,像是小丑一样一串接着一串地掉眼泪。
他突然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被不知名的情绪迅速压缩,将他包裹在一个名为“物是人非”的破布口袋里。
图蓝星弯下了腰,用力拍打着胸口,拼命地喘着气,想要将呼吸频率恢复到正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脑已经停止了回忆曾经这个无趣且无用的程序,反而变成了诘问自己的惩罚器。
“为什么要出门买菜?”
“为什么不好好打扮自己?”
“为什么自己长得不如别人光鲜亮丽?”
“为什么躲在角落里哭?”
但是这些问题又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毕竟齐承明已经背着他做了更为奇葩的事情。
他突然忍不住冲出了卧室,跑到马桶前,弯下腰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留在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脚步虚浮却坚定地走回了主卧,把属于自己的衣服一一翻了出来,挑了几件自己最喜欢的,装进了行李箱里。
其余的被他撇在了一边。
他心里暗暗想着:要给齐承明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他多几件烦心事。
算来算去也没什么可拿的,满打满算也就装满了一个小行李箱。
图蓝星就这样拖着小小的一个行李箱,搬出了这座属于他们二人的别墅。
临走前只恶狠狠地留给了齐承明一张自己拍下的证据和几条微信消息:
“所以你以前说我长得丑,都是因为你在外面有人了对吗?”
“你让我觉得恶心。”
“今晚我就搬走。”
车窗外的树影一个接一个倒退,图蓝星怔怔地看着它们发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随便和司机师傅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便窝在车里心安理得地走起了神。
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就放下未免有些不切实际,但是今天自己已经哭得够久了,也是时候中场休息一下了。
他自娱自乐地想着,揉了揉自己有些干涩发痛的眼睛。
图蓝星订了一个算得上是高档的酒店,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他甚至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刚把行李放下,手机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他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意料之内,是齐承明的来电。
他不想和这个人继续浪费口舌,于是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来电显示,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那边仍不死心,在微信上又吵个没完。
图蓝星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离开了齐承明,他仍然对这个名字怀有一丝紧张的情绪。
他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汗津津的手点开了他的聊天框。
那边又是熟悉的信息轰炸。
“你在说什么胡话?”
“公司最近本来就忙,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添堵了?”
图蓝星怔了怔,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他回过神来,才用僵硬的手指回复了他:“是你出轨了,是你外面有人了,照片拍得清清楚楚,我提分手是合理诉求吧。”
那边似乎也等着他的消息,没一会儿就又叮叮当当地发了回信过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理亏,话头看上去软了许多:
“老婆,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公司资金链最近出了问题,我也很累,你稍微体谅我一下好不好?”
“去酒店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需要和林总的女儿打好关系,为公司周转一下。”
“是,我们是要准备联姻,但是我们已经说好了,以后是开放性关系,不耽误我和你继续住在一起。”
“我还是爱你的,星星。”
图蓝星看到信息的那一刻,觉得头脑有一瞬间的停滞,好像眼前的人说的并非人话,自己哪怕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看,也没有办法理解。
于是他无言以对,只敲了一个问号送给了他。
对面依旧穷追不舍,还在说着那些不像人类能说出来的话。
“老婆,你听我说,公司真的要破产了,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们现在已经过上好日子了,真的让我们重新挤出租屋,你也受不了吧。”
出租屋。
曾经两个人穷得只能挤出租屋时,恐怕也没有想过多年后彼此会闹到这种地步。
那时候再穷苦潦倒,也好歹有爱支撑着彼此。
只是现在连爱与信任都消失了,更遑论与负心人挤在出租屋里了。
他突然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为了齐承明而流的眼泪都那么的浪费。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他也紧紧追上了齐承明的话头,质问道:
“这些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这些恶心的事情,你做起来都不会觉得可耻了吗?”
“你怎么能把出轨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这么合情合理的?”
“你前些天说我长得丑、说我丢人,也是为了公司吗?”
“齐承明,你承认吧,你的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滚去找你的新欢吧。”
那边似乎也无言以对了,良久,只回了一句:
“图蓝星,我们七年的感情,你舍得吗?”
图蓝星被气笑了,他抹了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下来的眼泪,一字一句敲了回去:
“那你呢?”
“你到底是舍不得我们的感情,还是舍不得我这个免费保姆?”
“这么多年,我辞职在家照顾你,没有不尽心尽力的时候,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我们这七年。”
似乎是觉得和这个人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口舌,图蓝星打着打着字,却突然有些气急了,他乱七八糟地在手机上乱点一通,终于将这个人拉进了自己的黑名单。
“哗啦哗啦”的水声充斥在耳边,他淋着花洒浇下来的水,盯着不远处的镜子发呆。
这几天因为齐承明的突变,自己食欲不振,身体也肉眼可见地削瘦了下去。
他又叹了口气,随便裹了一个浴巾回到了床上。
自己并不想长期在酒店里住着,比起这种居无定所的感觉,他更想窝在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
于是他草草地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便盘着腿在床上搜起了附近的租房信息。
“哗啦——”
图蓝星在租房合同上熟练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一个红手印,背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哼哧哼哧地住进了租好的房子里。
一连几天都阴雨绵绵,图蓝星索性没有出门,只顾着闷着头装修自己租好的房子,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去收门口的快递。
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晴天,房子也装修得差不多了,图蓝星这才闲了下来。
不得不说,忙碌的确是改善心情的好办法,接连几天,齐承明给他带来的阴影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但眼见着装修大功告成,图蓝星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和邻居打好关系,虽然自己目前出不了什么意外,但万一呢?
谁也不知道意外会不会突然到来。
照这样说的话,似乎打好关系要好一些,自己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自己真的很社恐,要怎么和邻居说话呢?
先说你好,然后……然后……
然后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图蓝星啃着手指想了很久,最终总结了几个大字:
不敢去、没必要、那算了。
算了就算了,图蓝星很快安慰好了自己,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装修好的屋子,伸了个懒腰,便像是被掏空了身体一般,狠狠地躺倒在了床上。
本以为睡眠能抵抗这段消极情绪的影响,奈何图蓝星一觉便睡了三天三夜,等到一觉醒来,那糟糕的状态还是又缠上了他的身体。
无力、紧张、焦虑。
他在昏暗的卧室里一次又一次地啃着自己的手指,拉开床前的衣柜,看着面前的穿衣镜,竟可悲地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得有些骇人。
枯黄的皮肤,削瘦的脸颊,还有干燥的头发。
就这幅样子,该怎么继续自己的自媒体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