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王里有土

4、第四章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沉默了几秒。

　　好吧……

　　她投降般点点头。

　　路灯不算暗，两人并排走着，她低头时不时用脚上的帆布鞋踢着地上的落叶，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拉希德突然问她，“露娜，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张望舒。”

　　可能她说的太快，他一头雾水，“长什么？”

　　她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张—望—舒。”

　　“长—win—舒？”

　　“张—望—舒。”

　　拉希德跟着念了不下十几遍，总算还算标准的念出她的中文名。

　　“张望舒。”

　　张望舒夸他，“对，这一次很标准。”

　　拉希德看起来很高兴，“那你的中文名字有含义吗？我的名字在我们国家有希望快乐的意思。”

　　她认真想了想，“没问过我父母，不过要是强行给它赋予意义的话，我想应该是希望我过的舒心快乐吧。”

　　拉希德一知半解，“第二个字代表舒心，第三个字代表快乐吗？”

　　“不是，第二个字是代表希望，第三个字是才代表舒心。”

　　“那快乐两个字用中文怎么说？”

　　“快—乐。”

　　“快乐！”这个词拉希德学的很快。

　　“嗯嗯。”

　　“那我要是起个中文名希望我快乐，是不是也可以叫作张望乐？”

　　举一反三很厉害嘛！

　　“是的，但不一定姓张，可以姓陈、王、李以及各种姓氏，中国有无数姓氏。”

　　他摇摇头，认真道：“我就喜欢张。”

　　路程很短，拉希德突然在离老房子还有十几米的转角停下脚步，笑眯眯对她说：“就送到这里吧，望舒。”

　　他应该是担心出现在老太太面前会给她带来困扰，所以没直接送到家门口。

　　不过他居然用她的中文名叫她，有点有趣。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好的，谢谢你拉希德，你也注意安全。”

　　“嗯，去吧，我会在这里看着你到家为止。”

　　张望舒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笑的一脸狡黠，“拉希德，我下次继续请你吃卤鸡脚可以吗？”

　　拉希德啊了一声，微蹙眉头，表情有些苦大仇深，“望舒，我们可以尝尝别的吗？”

　　她大笑几声，朝他喊，“跟你开玩笑的。”

　　拉希德的表情看起来很无奈，冲她笑的眼神却是柔柔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

　　张望舒推开房间的窗户往外看，今晚的月亮很圆。

　　她本想吹吹风，却无意间看见拉希德的身影还站在刚才那盏路灯下，居然还没走？！

　　黑夜中他指尖夹着一点殷红，脸部被烟雾缠绕，看不清此时的表情。

　　似乎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拉希德突然仰头看了过来。

　　她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拉希德点点头，将手中的烟熄灭后扔进了垃圾桶，最后也朝她挥了挥手。

　　张望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她坐到窗户上仰头盯着月亮，夜风轻轻吹起她的长发，将本该被刘海包裹的额头露了出来，洁白无瑕的额头上，靠近右边眉毛的上方有一道毫不起眼的小疤痕，那是她小时候跟弟弟打架留下的疤痕。

　　她留齐刘海的目的其实不是为了遮住这道疤，只是觉得自己适合这个发型罢了。

　　月亮慢慢变成了周赫的脸，她又想起过去很多事情，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消失。

　　她低头翻出手机看了眼论坛，没想到等来了好消息，果然金钱能使鬼推磨。

　　视频一经发出，确实迎来了反转，但不大，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大家似乎对这件事真假并不在乎，热情也削去了大半，不过歧视跟谩骂她的人倒是少了很多，起码她的私信不像之前那样爆棚。

　　平静的走廊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充斥着詹姆斯的暴怒声，“是谁把死老鼠放我柜子里？！”

　　经过的路人冷漠地瞥他一眼相继离开，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厚厚黑黑的嘴唇气的发抖，眼睛盛满了怒气，将死老鼠狠狠地甩到墙角根，哐地一下暴力的关上柜子，再次怒吼，“妈的，中国那个死婊-子，她死定了，我非杀了她不可！！！”

　　“阿嚏—”张望舒突然打了个喷嚏。

　　“露娜，你感冒了吗？”伊莲娜眼神满怀关切。

　　“没有，可能有点敏感，没事的。”

　　“对了，最近你柜子里没有出现死老鼠了吧？”

　　伊莲娜也知道她发帖的事，还吐槽她酬金给太高。

　　“没有了。”

　　“那就好，下午没课我们去逛街吧？”

　　“好呀。”

　　下课铃刚响，詹姆斯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她们教室，眼神锐利地开始寻找张望舒的身影，甚至惊动了讲台上还没离开的菲利普教授。

　　“该死的，这个蠢货该不会来找你麻烦吧？”伊莲娜紧张地问她。

　　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詹姆斯，脑海里实则在飞速运转，“不知道。”

　　“这位同学，你想做什么？”张望舒听见菲利普教授这么问他。

　　“找人，那个叫露娜的中国婊-子在哪里？”

　　下一秒，张望舒已经察觉到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伊莲娜，再见，我得先走一步。”

　　她警铃大作，给伊莲娜留下一句话，就打算从后门遁走。

　　从众人的目光里詹姆斯看见了正从后门逃走的张望舒。

　　他怒吼一声臭婊-子，疯了一般追了出去。

　　伊莲娜见状，吓得赶紧也追了出去，她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同学，以及追在人群最后面担心事情闹大的菲利普教授。

　　“臭婊-子，给我站住！”

　　詹姆斯一边追一边大声辱骂，身后还稀稀拉拉跟着一大群人，这个阵仗在路上惹得不少人驻脚观看。

　　女生的速度永远超越不了男生，这是一个定律，而且她遇见的对手还是个黑人，她很快被詹姆斯从身后一把薅住了头发。

　　剧痛顿时充斥着她整个头皮，从伊莲娜以及路人发出的尖叫声中，张望舒发现自己身体在空中旋转。

　　她后悔自己今天扎了马尾。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狠狠甩到地上，整个人以夸张的姿势侧趴着，裤子在地上都磨破了，幸运的是她用手护住了脸。

　　詹姆斯完全没泄愤，他巨大的黑影慢慢笼罩过来，张望舒心里很恐惧，黑人的拳头真的能一拳打死她，她有点后悔跟这只黑鬼较真了。

　　可是身体不但在疼痛，她的脑袋还在嗡嗡叫，她还听见身边很多人在大声说话，但她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这个时候，她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救她。

　　她无助地看着詹姆斯将要落下的拳头，下一秒，詹姆斯忽然瞪大眼睛，满脸惊慌失措都来不及掩饰，整个人往前趔趄着摔倒在她面前，很是狼狈。

　　然后她看见了拉希德的脸，他出现在詹姆斯刚才站着的地方，他此时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实验服，似乎是跑着过来的，气息还有点喘。

　　詹姆斯像条疯狗一样怒吼着，一边拍着屁-股上的脚印灰，一边朝拉希德冲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拉希德的眉头皱的很深，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不悦，因为他一向是个很绅士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对着她都是笑盈盈。

　　詹姆斯的怒火很快被熄灭，因为拉希德抬脚就朝他下-身狠狠踹去。

　　估计他也意想不到拉希德会出阴招，所以放松了警惕。

　　这就是轻敌的后果。

　　张望舒只听见詹姆斯闷哼一声，面目狰狞地捂着那里跪在地上哭泣。

　　干得好！

　　她心里暗暗叫好，此时伊莲娜冲过来一边扶起她，一边道歉。

　　“对不起，露娜。”

　　伊莲娜心里很愧疚，她根本帮不了露娜，刚才她求了几个路人帮忙别人都不理她，幸好拉希德及时出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你的错伊莲娜，那种情况你帮不了我。”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会来。”

　　“谢谢。”

　　“拉希德，也谢谢你。”张望舒看着拉希德，努力朝他扯出一丝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多狼狈。

　　头发像鸡窝，衣衫不整，脚上的裤子破破烂烂，刚才护脸的手肘磨破一大片皮，还在流血。

　　对于她的道歉，他一直没回应，而是直勾勾看着她。

　　一旁的伊莲娜看出不对劲，刚想偷偷问露娜怎么回事，下一秒，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硬生生被挤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她发现拉希德居然将露娜紧紧搂入怀中。

　　伊莲娜猛地瞪大眼睛，说她此时是损友也不过分，比起露娜身上的伤，她居然更好奇他俩是什么关系？！

　　张望舒一头懵地扎进拉希德怀里，他的胸肌很大也很硬，硌的她额头一阵生疼，不，她身体也很疼，他把她抱的太紧了，她动不了。

　　好不容易才将脸从他怀里换了个方向挤出来，终于能顺畅呼吸了，她用力吸了几口，目光却对上了旁边一直用揶揄眼神看着她的伊莲娜，脸不由得开始发烫。

　　不敢想象周围的人看她是什么眼神，她感觉她跟拉希德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出言情剧。

　　“拉希德，你把我抱太紧了。”她只能小声抗议。

　　“抱歉，我太担心你了。”他立马就放开了她。

　　张望舒曲起手肘看了眼，血立马滴到了地上。

　　拉希德神色一暗，跟她说：“走吧，我送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

　　他又瞥了眼地上疼晕过去的詹姆斯，脸上早已恢复一贯的谦谦君子，语气温和地跟伊莲娜交谈，“刚才撞到你很抱歉，因为我有点担心望舒，警察来了你去解释可以吗？”

　　伊莲娜受宠若惊，忙点头，“当然可以，露娜也是我的好朋友。”

　　“谢谢。”

　　清理伤口的时候张望舒忍不住留下眼泪，被疼哭的，比摔倒的时候还疼。

　　拉希德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只是蹙着眉头看校医处理她的伤口。

　　处理完手肘后校医又让她脱-裤子，裤子破洞的地方应该还有伤口。

　　张望舒抬头看向拉希德。

　　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后离开，走到外面去等。

　　校医是个有着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她收回放在拉希德身上的视线，笑话张望舒，“你们不是情侣吗？在他面前脱个裤子还扭扭捏捏？你俩是还没发展到上-床的阶段吗？”

　　这……倒也不必问的这么详细。

　　张望舒神色略带尴尬，“我们只是朋友。”

　　校医辣评，“你们亚洲女生有些很开放，有些又扭扭捏捏，你属于后者。”

　　她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才回到学校，伊莲娜神神秘秘告诉她，詹姆斯退学了。

　　她很震惊，但她完全不同情那个讨人厌的黑人，甚至因为不用在学校再看见他而感到庆幸。

　　伊莲娜盯着她的神色突然变的晦暗不明。

　　张望舒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伊莲娜，怎么了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是你干的吗？”

　　她一脸不解，“什么？”

　　“詹姆斯退学的事。”

　　她连忙否认，“不是我。”

　　难道里边还有故事？

　　张望舒又问，“他不是自己退学的吗？”

　　“是自己退学的呀，不过退学前发生了一些事。”伊莲娜直勾勾看着她。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请假之后的第二天，学校论坛里突然出现一篇热度很高的帖子，里边贴上詹姆斯的照片，说只要打这个人一次就能得到四百五十美金酬劳，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后来真的有人跑去打詹姆斯，在评论区上传了打他的视频，结果真的得到四百五十美金的酬劳，这篇帖子火了之后，可以说詹姆斯是被打到退学的。”

　　这风格确实像她之前的做法，怪不得伊莲娜会怀疑她。

　　张望舒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我是清白的。”

　　“你瞒着我这么多事，我不相信你了，你这个小坏蛋。”伊莲娜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她是相信张望舒的。

　　“拉希德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伊莲娜脸上挂着十分八卦的表情，“赶快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