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屿因

18、第 18 章

　　曲聆听到了Alpha的通话内容，不是他想偷听，实在是叶津离得太近，他恰好听得一清二楚。
　　根据叶津的话语，曲聆大致推断出屏幕另一端的发言，应当是叶津的父亲指责叶津做得不好，但具体不好在哪里，曲聆只知道跟自己有关，但不清楚指的是叶津将他关起来这件事，还是他同意跟叶津在一起这件事。
　　车门被Alpha打开，打断了Omega的思绪，叶津上车，系好安全带就带着Omega重新上路。

　　十几分钟后，他们站在熟悉的门口，同正要出门的褚野面面相觑。
　　褚野还是一身运动装，只不过这次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似乎比前段日子见到的时候还要不怕热。
　　褚野看到了他们发的消息，但表情依旧很防备，“叶津，你对Omega温柔些。”说完，又对曲聆说，“我已经告诉温慎了。”
　　叶津客气道，“我对小聆一定会比对学长温柔。”
　　褚野没发表意见：“那我给曲聆。”
　　曲聆还没理解褚野话里的意思，后者就掏出手机操作了两下，曲聆的手机震动，消息提醒显示褚野向他发起了一笔转账。
　　数额不小，曲聆结合褚野的话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笔钱是叶津多给的部分。
　　“……”
　　叶津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颇为赞同褚野的举动，帮曲聆点了收下，后者石化在原地。褚野收起手机跟他们说要先走了，也没等他们两个人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先进去吧。”叶津轻声道。他手里拎的东西很多，又执拗着不让曲聆拿东西，曲聆只能在前面为叶津开门。
　　密码还是原来的，没改。
　　进入家门，叶津让曲聆先休息，自己倒忙活着把东西都安置好，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曲聆觉得这正是展现负面形象的好机会，不应该动，也的确没动，但出于良心，就去厨房给自己倒水的时候顺便给叶津倒了一杯。
　　但是，为了防止起到反效果，曲聆只是将两杯水端到客厅，完全没有要叫叶津来喝水的意思。
　　叶津看到并喝下去了，曲聆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坐着；叶津没看到，那曲聆就离叶津厌恶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
　　叶津的手段不光彩，那他曲聆也没必要太心软。

　　然而叶津眼尖，见到曲聆面前多出来的那杯水，极为自然地坐到曲聆旁边，举起杯子，在喝水之前，笑着说“谢谢小聆”。
　　曲聆在看手机，没吭声。叶津边喝水边偷瞥曲聆的手机屏幕，界面停留在曲聆跟补习班老师的聊天框，他一时心虚，可又在心里认为，曲聆有他就不需要这些工作，他有很多钱，养得起曲聆。
　　即便是他的所有钱都花在曲聆身上，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可曲聆仅仅盯着折页聊天记录，只字未言，也什么都没做，叶津有点坐不住，更无法假装自己看不见，“小聆很想去这里工作吗？”
　　“我缺钱。”曲聆回过头看他，“你让我的这份工作没了，现在找，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叶津选择性地忽略了后半句，只听到曲聆缺钱，就迫不及待地准备转账，“你需要多少钱？”曲聆还没开口，他就先转了十万，转完后又打开新的转账页面，“好像太少了。”
　　但他又琢磨不透，究竟转多少合适。
　　曲聆被他吓了一大跳，“你想告我诈骗？”
　　十万都够判他三四年了。
　　三秒后，曲聆收到了叶津发过来的“自愿赠与”，眼前一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津将水杯放回茶几上，“可我是自愿给的，这是你的误工费。”
　　曲聆：“……你还不如帮我找份工作。”
　　十万块钱来得莫名其妙，叶津又没有愧疚的样子，曲聆很警惕，就怕到时候分开了，叶津还来问他索要这些钱。
　　曲聆要点退还，叶津又如法制炮地抢在曲聆前面点了接收。狡诈的Alpha还放出缩小版的西伯利亚狼犬精神体来转移注意力，小狼在曲聆脚边连蹭带跳，像是在求抱抱。
　　之前见到的小狼要比现在魁梧得多，还任由曲聆的小白兔精神体胡闹，现在小到只比小白兔大一点，残暴的狼类瞬间化身幼态哈士奇。
　　有点萌。
　　曲聆没忍住，将小狼抱起来，顺这小狼光滑油亮的毛发。
　　曲聆喜欢小动物，小白兔经常会跑出来窝在他怀里，要不是温慎那神似橘猫的小老虎不粘人，曲聆都想吸虎。
　　毛茸茸的小动物很可爱，摸两把心情就会变好。
　　小狼被他摸得舒服，哼哼唧唧地叫着没有半点狼的样子，说是狗都有人信。叶津跟狼是正常的通感程度，曲聆给狼顺毛，叶津也感受得清楚。
　　“你不怕狼？”
　　“怕。”曲聆无所谓地弯下眉，“但这是你的精神体，又不是真的狼，你都把它变得这么小了，不就是想让我亲近它。”
　　叶津不置可否。
　　曲聆又问，“它有名字吗？”
　　叶津有点稀奇，“精神体需要名字吗？”毕竟精神体很少被放在公开场合释放出来，完全不需要人类世界的社交。
　　“那看来，你的也没有。”小狼被伺候得开心，直往曲聆怀里拱，叶津捏住小狼的后颈，将它拎起来，曲聆怀里一空，眼神充满疑惑，“你干什么？”
　　“它说想跑步。”叶津面不改色地将小狼赶到杂物间，揪着曲聆口中的也字不放，“它没名字，小聆的兔子有名字吗？”
　　曲聆的小白兔当然没有，他如实回答，“没有，但是温温的精神体有，在遇见他之前，我还不知道精神体可以有名字。”
　　温慎自然是指温慎。
　　叶津对温慎没什么好感，十有八九是因为曲聆跟温慎的关系过于亲密。但自从得知表兄宋黎即将跟温慎结婚的消息，叶津对温慎的敌意也消了大半。
　　“这样啊。”曲聆话多起来，叶津不想话题终止于此，就顺着往下问，“我也不知道，他给精神体起的名字是小白小灰这种风格吗？”
　　曲聆没忍住笑了，“他起名没这么草率。”但福顺这个名字，如非温慎本人亲口承认，曲聆都不敢相信是他自己取的。
　　叶津沉默了，像在思考问题。
　　曲聆趁机夺回自己手机，将Alpha的转账记录截屏，想再试着找下招聘公告，万一有合适的兼职，他势必会继续争取的。
　　不过，要是真的没办法，那也只能先用叶津转来的钱应急。
　　曲聆敲着字，叶津忽然开口，打断正在灵活飞舞的白净指尖，“我们也可以给精神体起个名字。”
　　曲聆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可以用上自己的名字当做一部分，小聆的兔子可以叫聆小兔，那我的狼就可以叫津太狼。”
　　跟温慎不相上下的起名能力。
　　可能是叶津的取名能力太过废物，曲聆忍不住反驳，“那为什么不叫曲小兔、叶太狼？”
　　叶津答得一本正经，“夜太狼是七大恶狼的头目。”
　　曲聆一头雾水：“？七大恶狼？”
　　叶津：“一部古早动画片的小反派。”
　　曲聆迷惑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仍是不理解。
　　叶津一脸严肃：“《喜羊羊与灰太狼》，六千多年前的一部动画片，你没看过？”似乎不看这部动画片的人是稀奇物种。
　　曲聆：“……”
　　曲聆：“没看过。”
　　都六千多年前的动画片了，他看过才不正常吧。
　　叶津一脸好可惜的表情，问曲聆现在要不要看，家里正好有影碟，可以直接看。
　　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奇怪。
　　曲聆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上网查了下，这才知道此叶太狼非彼夜太狼，而夜太狼确为七大恶狼之首，但看起来倒像是面善的一匹傻狼。
　　叶津被拒绝后，恰好有人打电话，像是不方便当着曲聆面聊，就起身去洗手间接电话，两人的对话没再继续往下去。
　　曲聆退出浏览器，切回到找工作的页面，还没细看，叶津就从洗手间里出来，电话已经转成了免提模式，坐到他身边，Alpha还未开口，温慎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聆聆，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呀？”
　　“你给我发消息了？”曲聆茫然地凑到叶津身前，叶津备注的是S，曲聆不记得温慎给自己发过消息，“你给叶津打电话都不给我打？”
　　叶津攫住“都”这个字眼，感觉自己是第三人，他咳了一声，向曲聆解释，“这是宋黎的电话号码。”
　　温慎也称是，还为自己申屈，“我打了，你拒绝了。”
　　曲聆完全没印象：“你等等，我看下消息。”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应该是在哄温慎，语气很轻，声音倒不小，“应该是误触到了，他肯定不会讨厌你的。”
　　应该是宋黎。
　　下一秒，温慎被拉远的声音小小的，黏糊糊地说了句不甚分明的话，曲聆隐约捕捉到“担心””胁迫”这两个词语，一股暖流从心口往四处流动。
　　查看聊天记录并不费事，温慎就是曲聆的置顶，即便是误触到拒绝的红色选项，消息提示的小红点总该有的。
　　然而，曲聆不仅没发现小红点，还看到温慎的置顶被取消了。
　　所幸温慎发的消息早，曲聆的联系人又很少，就连屏幕都不需要划拉，曲聆就瞄到了温慎沉下去的聊天框，点进去就看到温慎问他要不要住自己空着的公寓，离学校十五分钟的步行距离。曲聆往下看，温慎发起通话的时间，正是曲聆抱小狼的时候。
　　罪魁祸首是谁一目了然。
　　曲聆瞪了叶津一眼，“你乱动我手机。”
　　叶津落落大方地承认：“不小心点到了。”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但宋黎和温慎听得清楚，宋黎接过话，“你看，是不小心点到了，不要担心。”
　　“真的吗？”温慎的问题宋黎没有回答，不太高兴的曲聆意识到温慎是在问自己，原本还想叶津质问取消置顶的事情，又不想温慎多想，就说都怪某个Alpha粗心大意，“不用担心我，你要不放心，可以来叶津家里看我。”
　　温慎啊了一下，听起来十分震惊，精准地嗅到了曲聆话里的信息，“你要跟叶津同居？”
　　曲聆忽然有种不小心说出自己做了坏事，还被大人抓包的窘迫感：“是。”
　　昨天还说叶津是疯子的Omega，今天就跟叶津在一起了，换成曲聆旁观，曲聆也会大受震撼。
　　曲聆已经后悔答应同居了，但又不好出尔反尔，免得叶津再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要去看你。”温慎嘟囔道，“我还是不放心。”
　　曲聆下意识看向屋子的主人，叶津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电话里的宋黎似乎很无奈，“那我陪你去。”又对叶津说，“你准备好吧，姨夫可能过两天也会问你具体情况。”
　　“已经问过了。”叶津没什么表情，握手机的手收紧了些，挖苦他，“你还是喜欢装老好人。”
　　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曲聆将叶津的小动作收在眼底，没吭声。
　　宋黎并未正面回答，“我们一小时后就到。”说完，就径直挂掉了电话。
　　叶津很平静，转头朝曲聆浅笑，“幸好在回来的路上买了点东西，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招待他们。”
　　这是谎言。
　　曲聆被他锁了二十多天，都能安然无恙地享受到Alpha的绝佳厨艺，冰箱里就没有空闲的时候，刚才买的那些东西肯定又将冰箱填满了。
　　“取消置顶也是不小心的？”曲聆撇嘴，要跟叶津继续算账。
　　被揭穿的叶津坦然自若，“对不起，我不想你去温慎那里住，你要是知道，一定不愿意跟我同居。”
　　大概是没想到Alpha认错认得如此爽快，又或许是因为Alpha轻松地点破了他的想法，曲聆立刻哑火了。
　　良久，曲聆蹙眉，“那你怎么不直接删掉信息？”
　　删掉温慎发来的消息是最便捷的方法，叶津偏偏选择了最欲盖弥彰的那一种，掩耳盗铃，毫无用处。
　　“我在赌你三天内不会发现。”叶津的笑还挂在脸上，吐出来的文字却冷静得如同刚从冰窖里爬出来，“在网上，同别人的交流往往具有即时性，如果你长时间不回复，对方会认为是婉拒，反过来，当你发现自己长时间没有回复对方，自然不好意思再麻烦对方。”
　　“双方会不自觉地拉开距离，久而久之，就会疏远。不过，实践证明，这并不适用于温慎和你的关系。”
　　“抱歉，对于你任何想逃离我的可能，我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让它消失在你的面前。”叶津反思自己的纰漏，将原因归结在自己没能及时猜出新密码，“我会努力克制的。”
　　“你有病吧叶津？”曲聆再次震撼，“我都说要跟你交往了，你还想搞下水道行为，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叶津低下头，好像真有悔改的意思：“我以后尽量不背着你做坏事。”
　　曲聆无语片刻，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去温慎那里住，”曲聆恨铁不成钢地捶叶津的肩膀，“你不准再乱动我手机。”
　　叶津连连点头，也不知真听进去没有。

　　温慎和宋黎到的时候，叶津正在厨房里洗水果，是曲聆开的门。与之前不一样，温慎看到曲聆没有兴奋地扑上来，宋黎将温慎揽在怀里，一副很紧张的模样。
　　但温慎很高兴地跟曲聆打招呼，还跟宋黎介绍，宋黎客套地笑着说“你好，叶津见过五面的Omega”，眼神仍放在温慎身上。曲聆不理解，门口不方便多问，就侧身让他们进屋坐着。
　　宋黎扶着温慎刚坐好，曲聆纠结又担心地问温慎，“你怀孕了？”
　　“很明显吗？”温慎眨眨眼，宋黎坐在他旁边，“我现在也不是很胖呀，聆聆你怎么看出来的？”
　　曲聆眼前一黑，但还是实话实话道，“是宋黎太明显了，一直盯着你看，Alpha最紧张Omega的时候，我想不出来第二种可能。”
　　温慎点点头，颇为赞同，“你说得对。”他招招手让曲聆靠近点，附在曲聆耳旁轻声道，“宋黎平时才不紧张我，他都不说喜欢我。”
　　听得一清二楚的宋黎：“……”
　　曲聆在撤身前，惊奇地瞥了一眼宋黎。
　　宋黎：“……”

　　但也就是瞥一眼，曲聆忙着关心温慎这些天怎么样，两人都没注意到宋黎眼神微妙的变化。两位Omega从孩子两个月多聊到结婚，连叶津端来的水果拼盘都没动。
　　温慎小声问曲聆怎么突然要跟叶津谈，是不是被叶津威胁了。宋黎将视线短暂地转移到正在倒热水的叶津身上，后者偷听的姿态赫然在目，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水都不带手抖的。
　　曲聆回答了什么，宋黎没听到，但温慎再开口说“那好吧，有事一定要联系我”，叶津的神情放松许多，应该是个叶津挺喜欢的答案。
　　甚至下一秒，叶津就往他手里递果盘，说表哥这么无聊就多吃点，还问温慎喜欢吃什么，他再去切点。
　　宋黎还没开口，温慎就竖着耳朵全听到了，“我喜欢猕猴桃、葡萄、樱桃，还喜欢喝椰子水，其他的水果我也能吃。”
　　除了葡萄，全是家里没有的。
　　叶津的目光扫到宋黎身上，宋黎没看见，只顾着叮嘱温慎什么能多吃什么要少吃，温慎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皱巴着脸，“好吧，那你要看着我点，我记不住你说的数字。”
　　见温慎这样，叶津很难不想到旁边的曲聆。
　　要是他没做好措施，那他和曲聆现在是否也会像这样，曲聆会撒娇说“我记不住”，就连吃什么东西都要乖乖听他的，不会想着逃跑。
　　叶津抿了口热水，水是烫的，还冒着热气，他只喝到一小口，但没什么感觉。曲聆问温慎是什么数字，唇齿间的嫩红一闪而过，叶津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他是一个卑劣的Alpha。
　　在他眼里，能将曲聆锁在他身边的选项，就是最佳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