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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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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曲。
他听见大提琴弦逐根崩断的声音,断面抽打在提琴的面板上,抽出一个又一个带着划痕的洞。
钢琴的琴键像小娃娃的积木块,七零八落地插在琴座上,稍稍一碰就会掉下来几个,掉进琴下面早已穿孔的地板里。
竖琴只剩下琴柱子,圆号丢失了大喇叭,小提琴和中提琴的马尾被摘下来捆在一起,横笛的吹口戴进掰开的三角铁里,指挥棒像神圣的利剑从中心穿过琴谱,垂死一般的琴谱架躺在舞台边缘歪着头,注视着观众席上的每一张红色的椅子。
灾难赦免了舞台的顶灯,可惜它还是受到了惊吓,光芒微弱,闪烁如颤抖的火苗。
他坐在一张倒吊在天花板的黑色躺椅上,身体宛如被挟持一样陷在那些不算柔软的皮革里。
纤细的剑刃锥子般插在他的心口——可能有点偏,他还有力气抽烟。
他呼出二手烟,那是和普通香烟不同的,像女子闺房香气的味道。
“你能不能别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抽这种娘炮烟?”
他摆手,烟雾在他指间逸散,灰烬如一簇细盐,洒落在来者的睫毛尖。
似乎是来人给了他一点力气,他另一手握住剑柄,用力向外抽,已经平静下来的肌肉被重新惊醒,紧紧地绞住剑刃,让那张俊脸疼得扭曲。
“人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把刀子从□□里拔出来。”
他放弃了。
地面正在嫌弃座椅的家伙注意到他求援的视线,反而往后退开。
“你什么意思?”嫌弃队友别来救人。
“你的血像红豆串。”一颗颗血珠子漂浮在他身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下落——来者实在不想破坏这幅景色。
“代价?”
“这次……”那家伙嫌那些乐器太吵,冲上台面给它们挨个揍了一顿,总算消停了。那人像越过悬崖的羚羊,轻轻跳起,伸出的手被他用力抓住,拉近躺椅的空间。
来人抬手给最后一口残余的烟来了个爆栗,不足指节长的烟瞬间焚毁,“你戒烟,怎么样?”
他偏过头,“上次戒烟换成什么了?”
“你真就不能戒?”似乎非常不满他的反抗,那人接过剑柄,漫不经心的往下使劲,切开内脏的疼痛瞬间触发了某种反射,夹烟的手闪电般掐住了来人的脖颈。
“你还蛮有劲的嘛,怎么不自己下来?”他的手劲远不能将那人从身上掐下去,胸腔的利刃倒是没有再往下切割,“你觉得在这里掐死我,你能活到几时?”
他的出血量乍一看不算夸张,反而是得不到治疗的伤口更加消耗他的体力。来人明显打定主意这货肯定不会掐死他,顶着几乎能令人窒息的力道跟他对峙。
“戒烟,一年,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你可以离我远点。”他不想惯着这家伙,二手烟爱谁抽谁抽,戒烟比散发二手烟难多了。
“没问题,我现在就走。”身上的家伙被他掐得受不了,撕开他的爪子,扶着按摩椅的把手向后挪。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那人的裤腰带。
“先生你这临了打种的行为要不得啊,我可是纯正男性人类,没那个功能。”
“……走吧。”他实在是受不了皮革特有的臭味,再不走,等他被发现的时候恐怕空中飘的就不止血珠子了。
胸口的断剑被用力拔出,炸裂的反重力结界将躺椅撕裂成齑粉,不再结成红珠的血液泼洒在对方的胸口,他被紧紧抱着,朝观众席台阶坠落而去。
“你就不能让体温再高一点吗……”
“……你对恒温动物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卡鲁金剧院人员失踪事件」已经进入善后工作,警方正在积极寻找失踪人员……’
“如果他们能稍微扫一扫地板,或许能发现混在一起的骨灰。”电视前的男人刚刮了胡子,两根局部变色的指头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眼睛四处乱瞟,嘴里还在评论电视新闻。
仿佛之前被捅在剧院吊顶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如果不是那个反重力结界,你现在也会混迹其中。”府津桐一巴掌拍在他结实的屁股上,直接给他的核心肌拍了个呲牙咧嘴,“就该让你吊在那里在过个夜!”
“实际上我在那里已经待了超过24小时……”“你体感上过了24小时!”一碗散发剧烈气味的草药放在他面前,“实际上只是结界的算法把重力压缩替换成为‘模拟时间’而已,外界仅仅只过了三小时!”
“可是我感觉我已经老了一天……”“事件已经过去三天了,缇林斯?图福拉克先生,”府津桐的衣服也报废三天了,他还在为那件花了他三天工资的衬衫感到愤愤不平,“你能不能先把药喝了?”
府津桐指着房间角落的监控,那里直接连着护士站的电脑屏幕,“你现在要是没有趁热把药喝了,老大就不会报销我的衬衣钱,而且护士长会在查房结束之后直接杀来你这里让全层手劲最大的男护士掰开你的嘴把药灌进去——相信我,他们很会关照你的伤势,见过填鸭吗?你就是那只鸭子!”
“相信你是之前的一只?”“我没有!”府津桐抓狂了,扑上去就要卸载缇林斯的下巴,“你**的你喝不喝!你不喝我就把你重新吊起来!”配合演出的还有一柄被指帚为剑的扫把。
“喝,喝,现在喝。”缇林斯把他两只手拦住,苦着脸喝掉那碗快变凉的药。
……实在是太难喝了。忍着再毁府津桐一件衣服的冲动,缇林斯迅速从他身上搜出来几颗糖,一股脑塞进嘴里。
硬糖软糖牛轧糖的口感及其混乱,缇林斯嘴巴鼓鼓的,总算消停一会儿了。
现在他们正处在卡茜安市的公会分部,缇林斯获救之后便被带到这里救治。
外头阳光明媚,室内装潢华贵,除去缇林斯胸前未愈的伤口,几乎可以将这里当成度假酒店的套房。
当然,如果那个输液架可以藏得再好一点就更好了。
缇林斯的体质特殊,内脏的伤口能用特制的生物材料临时捏合,在恢复期并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这倒是个好事,不然他现在应该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听着十几台机器一起唱难听的歌。
‘……现在并未发现失踪者以任何方式离开的痕迹,很遗憾,整个场馆像是密室,但……’
但是除了直接通向剧院外的门以外,室内所有门都开着,连厕所的门都不例外。
府津桐赶到的时候还顺便检查了通风管,连只老鼠都没有,唯二的活物就是他们两个——吓得他都不敢用正常方式离开,收拾干净缇林斯和自己的所有痕迹之后直接开挂用的空间跳跃。
“你这一手基本没人能查出来吧?”缇林斯踩开垃圾桶把残余的糖吐掉,感觉舌头发麻。
“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府津桐的法术体系很特别,非常适合无声无息跑路,不过很可惜的是,这和他本人高度绑定,没办法普及。
缇林斯很想摸摸他幻视到的尾巴,但鉴于府津桐根本没有实物皮毛只能作罢。
‘根据现场监控……’
“慢着,为什么还有监控,闭路设备不是都已经被炸坏了吗?”大摇大摆直接进场的府津桐浑身上下汗毛全炸起来,连人带凳子冲到电视前面,牢牢盯着汇报画面。
缇林斯躺回床上,稍微捋了一把脑子——那里已经被破坏成那样了,还能运作的电器应该不包括监控吧?
‘……现场曾经留下了一个痕迹,目前尚未完成图像复原,警方会在之后的发布会上公布更详尽的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