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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信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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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萱带着丫鬟回了府里,本想偷偷从二门东角门绕回院子,没成想,刘夫人已经让贴身丫鬟翡翠在二门等着她了:
“二姑娘,太太让您回府后去上房去一趟,奴婢怕小丫头们不仔细,来伺候您”
翡翠的口气很平淡,微低了头。刘萱心里有点儿七上八下,因她今日本就瞒着母亲出的府,偏又回来得晚,眼看着晚膳都快过了。
“翡翠姐姐,我今儿绣花绣得烦了,就出去走了走,不想回来迟了,正打算去母亲那儿请罪呢。”
说完,就绕过翡翠,自行往上房去了,后头的丫鬟愣了愣,才慌忙跟了上去。翡翠嘴角牵了牵,拭了拭脸颊的汗珠,并不多话,恭恭敬敬的跟在后头。
刘夫人正在上房生着闷气,自家老爷政事上从不糊涂,可内宅里的事儿却只凭喜恶,把个庶出女儿宠得没了边。虽说对莹姐儿也一样疼爱,到底将萱姐儿养得眼高于顶,不知所谓。
先前王夫人已暗暗递过话儿,让自己提点一下萱姐儿,自己不过略微拘了几回,老爷就不太欢喜。萱姐儿今日更是没跟自己提就私自出府,还没脸没皮的去了王宅,打量人家不晓得她心中所想。
虽已酉时,但日头仍旧很高,屋里的热气未散,刘夫人又火气正足,不免更燥热,面色更加不好看。刘萱进门的时候,头皮不由得一紧。平日里父亲宠着自己,母亲并不多摆脸子,可今日母亲脸色如此难看,想必不能善了。
一进门,刘萱就福了一礼,弯了腰,甜笑道:
“母亲,女儿想着中秋过后就是您的生辰了,本打算绣幅插屏,又觉着不足,是以出去走了走,想寻些新奇玩意儿,让母亲乐一乐。”
刘夫人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本想斥责她,闺中女儿未经长辈允准私自出府,且又未下帖子去别家,不知安得什么心思。身边的许嬷嬷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压了压怒气,也没让刘萱起身,只淡淡的问:
“听下人们嚼舌头,萱姐儿今儿去了王总兵家,想来他们家自有咱们府里没有的好玩意儿,只盼萱姐儿别把心都留在那儿了的好。”
刘萱一听,脸色红红白白,既有难堪,又有羞意,身子都快立不住了,一时竟想:若不是您,说不准我早已探听到王二少爷的喜好了,哪会这大日头的还往王家去。
只她也只敢想想,父亲虽宠爱她,却很敬重嫡母,她若顶撞,必惹他嫌恶。刘萱咬了咬唇,才回道:
“女儿不过去找了宜妹妹讨了几个灯样儿,为母亲做寿添彩。”
说着便抬了头,眼角已有了泪意,“难道母亲竟是嫌弃女儿所送之物?”
刘夫人看着她这这幅样子气又上了头,李姨娘就是这样一副妖妖娆娆的样子,未语泪先流,惹人厌烦。
懒得看刘萱,刘夫人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且回自己院子吧,只中秋前就别出门了,既想送我寿礼,就安心绣幅月桂图吧。我年纪大了,花灯恍人眼得很。”
刘萱还想再说什么,翡翠已看了刘夫人的眼色,把她送了出来。她知晓,母亲这是不让她再去王家,可她还没打听到王敛喜欢什么,自是不甘心。遂气得揉碎了帕子,也不管身后丫鬟,匆匆回了房。
也难为了她,这三伏天里,居然走这么急也未出汗。
暗地里打算再私下里出门的刘萱没想到,刘县令下衙后,刘夫人就把狄氏给她致信且今日萱姐儿私自去王家的事儿说了,并委婉的提到,萱姐儿怕是动了男女之心了。
刘县令虽疼爱刘萱,却很重礼仪,且不愿跟驻地武官有什么不睦,以妨碍公务。只跟自家夫人说,让狠狠拘拘刘萱的性子,暂不让她出门。
等刘萱再想偷偷出门时才发现,只要她一出院子,必有母亲派的婆子跟着,怎么也甩不开。她连二门都走不到,更不消说大门了。她自己找父亲撒娇,李姨娘也跟刘县令温言软语相求,均不得允准。
父亲后头已跟她明言,若无刘夫人带或是王家相请,以后不准她前去相扰。直急得她数日间消瘦了不少,连狄氏、王宜都一起怨上了。
王宜不知刘萱已被刘家拘了起来,还在担心若刘萱再来怎么打发她呢。偶尔皱起的小眉头,惹得孟氏、狄氏心疼不已,连王敛都察觉到了,好生安慰她一番。
这一日,王宜正跟着曾秀娘学苏绣的起针,铃儿进来换茶水,趁着她休憩的时候,脆声道:
“姑娘,登州祖宅来了位嬷嬷,还拉着好几车东西,想是来送中秋节礼的,老太太屋里可热闹了呢。”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了块点心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嬷嬷来的时候,奴婢正巧在上房院里,柳红姐姐看奴婢机灵,赏了奴婢块儿惠口斋的莲子糖呢。”
说完不好意思的对王宜笑笑,怕王宜以为她在炫耀,又连忙道:
“是奴婢帮着柳红姐姐迎的人,不是奴婢贪嘴讨的”
王宜看她讨好的样子,七八岁的小丫头,脸颊圆鼓鼓的,又怕她责怪,睫毛一眨一眨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轻笑:
“敢情你柳红姐姐比你家姑娘对你好得多,有了好东西还想着你。可怜你家姑娘没这样的口福呀”
铃儿一听急了,急慌慌道:
“姑娘,好姑娘,是老太太一高兴赏了柳红姐姐点儿,奴婢才有幸得了块儿,姑娘的老太太待会儿肯定就让姐姐们送来了,花样必定多得不得了……”
越说越急,小脸儿都红了。王宜一看她当真了,忙安抚道:
“不过逗你玩,哪会真的怪你,看把你急得。好了好了,待会儿回房,每样点心你跟知书、铛儿都分点儿。”
铃儿见她果真没生气,才笑嘻嘻道谢,又高高兴兴出了绣房,坐在门前廊道里,串王宜房里的珠帘。
倒是王宜一边好笑得不行,这丫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脾气倒急得很,每天叽叽喳喳的,陪着她玩还挺好。狄氏真会选人。她身边的丫鬟,知书稳重,铃儿、铛儿一个机灵,一个体贴,她十分喜欢。
话说自家往登州送的中秋节礼也是前几日才走的,今日祖宅的节礼就来了,不知中间是否错过了。想想自从出生,她一直长在莱州,虽三岁、六岁的除夕都在祖宅过过,到底年纪小,伯祖父家的兄弟姊妹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伯、二伯家的几个堂哥堂姐。
不过自家大哥虽在登州进学,却是每年中秋、除夕都会回府,且通常都给她带很多好吃好玩的,自家记得清楚呢。只大哥今年要参加乡试,中秋恐不能归家。
说起来,孟氏、狄氏这段时日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也是担心大哥的乡试呢。伯祖父家的四叔中秀才时近弱冠尙算年少有为,大哥王政已是秀才,今年乡试也将下场,若能考中举人,十六岁的举人,整个登州府都找不出几个。
曾绣娘看王宜擎着针却不知在想什么,今日的功课也算完成了,念她年纪还小,天又热,且本家有人来,怕是无心再练,遂收了针,温声道:
“姑娘,您手已经稳了,走线也正,接下来就是学绣法了。今日暂且这样,从明日开始,我将指点您苏绣的指法和针位。”
王宜才算从走神中醒了过来,看着曾绣娘带着笑意的眼,反而很不好意思。怕她觉得自己不用心,忙说:
“曾师傅,我刚刚走了会儿神,实是对不住。我回去定勤加练习。”
“姑娘不用自责,您这个年纪,能如此稳重,定得下心,已不易了,不必过分强求。刺绣虽靠勤练,但仍需天分,这个姑娘可不缺。”
曾绣娘怕王宜用力过度反失了灵气,轻轻安慰道。
王宜给曾绣娘道了谢,铃儿进来收了针线绣架,唤了小丫鬟进来,送曾绣娘回了房。转而想到铃儿说祖宅来送节礼的事儿,就带着她去了孟氏院里。
廊下当值的小丫鬟迎了她,柳红带她进了屋,孟氏歪在榻上,手里拿着封信,正跟赵嬷嬷说着话,看她进门,忙让人给她上了浸了井水的蜜桃,剥了皮分了果肉,吃下去凉爽透心。王宜怕腻歪热着祖母,只在榻边坐了,边吃边好奇道:
“祖母,祖宅那边来信了吗?是大哥哥的信吗?可是又给孙女带了什么好东西了?”
孟氏本也是跟赵嬷嬷商量信里的事儿,闻言把王宜搂在怀里,刮了刮她的嫩脸,笑道:
“真真厚脸皮,巴巴跟你大哥讨东西呢,政哥儿多半年未回家,你倒只想要好玩的。”
王宜听了,直往孟氏怀里拱:
“我也想大哥呢,想得西瓜吃着都不甜了。”
边说边嘟着嫩红的小嘴,把孟氏给乐坏了,祖孙俩好一顿黏糊。孟氏告诉她,她大哥跟伯祖母都来信了,大哥是报平安,伯祖母则是让她们全家去祖宅过中秋。说是一大家子聚一聚,免得儿孙们淡了情分。
恰王政乡试过后,可在登州相聚,不用考完再奔波回莱州。
孟氏起初并不愿,但又实舍不得孙子长途奔波,虽说从登州至莱州不过三四日的路程,可乡试在省府齐州,齐州至登州还得五六日呢。一番下来,怕孙子累着。
王宜虽不想在这样的热天儿出门,但也舍不得大哥来回奔波,想着自家去登州过中秋倒也可行,一家子可以好好说说话。就怕父亲跟二哥挪不出空儿来。
祖孙俩这边细细思量,等狄氏来请安的时候,又跟狄氏一道商讨。狄氏虽也不愿在暑天出行,却甚是思念长子,巴不得直接去齐州,替儿子打点。即便已派了府里的二管家王仁跟着去了,依旧放心不下。
晚膳时王道恭跟儿子回了府,知晓了祖宅那边的来信,想着中秋后巡营的事儿已妥当,可以把营务托给手下参将,加上亦是担忧长子的乡试,遂派人先给祖宅送信,应下今年中秋回祖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