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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飞鸟(20) ...

  •   我想我大概知道文夕对我的特别感情是什么了,这人好像有点什么特别多余的愧疚的心理。
      也没准是我大脑简单,我从不回头去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毕竟我的选择本就不多,失败和挫折也经历得够多了,如果我总是后悔,那早就不堪重负了。
      就像我杀过文夕也不会对他产生愧疚,杀过又怎么了?他又没真死。
      但显然文夕不这样,他似乎对算计过我这件事有很浓的愧疚感,毕竟周锦不肯转钱给我必然有理由,文夕却直接就给我转了十万贡献点。
      不管怎么说,给钱的就是好人,我对他的印象顿时扭转了不少。
      虽然他毒舌、拧巴、算计我,但他大方,我愿意把对他的怨念消减一点,暂时心平气和得跟他对话。
      “谢谢。”我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下次我还来找你。”
      文夕抿了一下唇,然后说:“我不是每次都能给你这么多。”
      “嗯嗯嗯,没关系。”我一脸真诚地点头。
      我也没那么贪心,他现在给我的数量都超出了我的想象。毕竟我十五岁就从学校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到现在六年也才存了一两万贡献点,他却手指一动就转给我十万贡献点,甚至都没有被限额。
      文夕好像有点无言以对,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会原谅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我差点没有听到,听见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以为……”我有些迟疑地问:“我恨你吗?”
      “难道你不恨我?”文夕反问:“如果你不恨我,为什么要来杀我?”
      我思索了一下,其实感觉还真不恨他。我没把他放在心上,认为在此之后他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就是因为我并不恨他,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好感度,我猜应该是0。
      我既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
      虽然他算计我,但我也杀了他一次;虽然他总是毒舌,但我因为他知道了很多事情;虽然他这么拧巴,让我难以理解,但他帮过我。
      事情就这么简单,我认为我们已经扯平了,但他要这么说,我就不得不考虑利用他了。
      “确实,我应该恨你,但恨你并不是我杀你的动机,我杀你只是因为我想验证我的猜想。那时候,我受了不少刺激,你是我那时候唯一可以确定的人。”我决定先说一半真话,再对他说一半假话:“我最介意的,其实还是你明明可以干脆利落杀了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你接近我,让我以为我有了一个朋友,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你知道的,我还每天送你一朵花,之前我从来没有买过花,没有给任何人送过花。”
      我摸清楚了文夕的心理,这段话根本就是对症下药,他的脸上果然出现一种隐秘的痛苦神色。
      我隔着光屏打量他,其实也觉得非常奇怪,他这么好被人拿捏,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利用他吗?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恶意,比污染更五彩斑斓,更容易传染,更为致命。
      但文夕很快平静下来,他对我说:“既然你没有被消灭,我就会尽可能地补偿你,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他点头,说:“你是唯一一个我需要弥补的人。”
      我想他这句话不是谎言,那么事情又变得有意思起来。如果周锦和主系统一直有合作,我不是唯一一个从垃圾站逃离的人,那么难道我也是文夕第一个算计的人?
      假设是,那未免太巧了。如果不是,那证明了我的猜测,主系统也没有说真话。
      而且,他说的话也很有意思。我从小就对其他人的言行举止有种非一般的在意,小时候大人们说我擅长察言观色,但我只是觉得每个人说话都很有意思,真话里藏着假话,假话里也有真话,全都藏在一些很小的细节里。
      文夕说“需要弥补”,那么我大胆猜测,在此之前或许也有他感到愧疚的人(或者数据幽灵),但那些人他都没必要弥补。
      为什么?要么那些人死了,要么那些人咎由自取。
      周锦大概知道一切,怪不得他这么笃定文夕会答应我的要求,因为他知道文夕有自己的原则。
      我既没有死,也不是咎由自取,我很努力地求生,细心观察周围,大胆尝试他故意泄露给我的提示,只为了活下去。所以文夕不得不主动入局,主动算计我,而我逃脱险境之后,我就成了他不得不弥补的对象。
      多奇怪的人,我想,现在轮到他咎由自取了。
      我趁机对他说:“那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想去废土。”我都没想到自己说这话还能够这么理直气壮,说完还和文夕对视了一会儿。
      文夕似乎并不惊讶,他只是沉默地跟我对视,似乎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后才道:“你知道,做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会有危险吗?”
      “我猜应该有,但我不确定有多危险,所以我在请求。”我不太会说谎,所以说的话总是半真半假。
      文夕看着我的眼神更近似于凝视,仿佛在重新评估我这个人,或者是在评估我的价值?
      他说:“可以,我愿意帮你这个忙。但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很危险,我只会帮你这一次。”
      我当然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榨出其他价值,可惜他这么说,我也听得出来是认真的。他会答应对我而言已经算意外之喜了,但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我忍不住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对你来说很危险?”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聪明的人,并不是所有玩家都会比你聪明。”他语气冷冷的,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骂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何况,我们又一定知道哪个是数据幽灵吗?人的思想就像飞鸟一样,即便在笼中也懂得煽动翅膀。”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一个人觉醒前和觉醒后,他的生活真的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吗?其实也不一定。以我为例,就算我知道世界只是一个恋爱游戏,没有死亡和规则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只会怀疑自己是个神经病,或者根本就无所谓这件事。世界是恋爱游戏又怎么样,至少对我来说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的生活不会因此一夜暴富,也不会因此真的走投无路。
      占据先机的是玩家,但占据上风的却不一定是,他们也在角色的身份里,肯定是我们更为了解我们的世界,他们更容易漏出马脚。
      说完那句话,文夕就挂断通讯了。
      但因为我一直看着他的表情,光屏也确实很高清,挂断通讯前,我清晰看到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某种像是自责的神情。
      我猜是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又开始自责了。
      之前我知道文夕和周锦都只是玩家,把他们看做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了解他们的欲望。
      但现在,我对文夕有一定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环境,居然能养出文夕这种性格,同时周锦这种反社会还是他的兄弟,难道文夕不会被周锦坑死吗?
      抱着这种好奇心,我去转头去研究恋爱游戏,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心,就是爱情的开始。
      于是,我立马把对文夕的好奇心打散了。
      毕竟我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比毒药可怕,我听说恋爱脑会把自己的钱和命都给别人,这已经不是被洗脑了,这是被下了咒,肯定没什么好结局。
      这一次周锦下线了足足五天,他的角色不吃不喝地躺在我的沙发上,每一天我从卧室里走出来,都感觉这是个大型摆件。
      同时也觉得很奇怪,游戏里的时间正在流逝,作为玩家登录媒介的角色的时间却好像停止了。这个角色呆在沙发上,就像是既不会衰老,也不会腐烂。
      我好奇地偷偷掐过他的皮肤,发现他的身体上也会出现伤痕,掐起来的感觉也没有异样。但就在过零点的时候,他身上的这些痕迹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就像数据被刷新。
      周锦苏醒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粉红区的灯光刚陆续熄灭,些许阳光照进屋里,轻轻地落在他脸上,而我正一边吃着新烤的面包,一边看文夕给我发来的电子凭证。
      周锦从沙发上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凑过来没半点边界感地看我光屏,一边问:“在看什么?”
      “我去废土的凭证。”我将光屏朝他的方向侧了侧,顿了顿,又颇有点不怀好意地补充道:“一张结婚证。”
      没错,为了去废土,我和文夕结了个婚。
      文夕的身份是爱尼可集团的研究员,他申请了参与一个废土探索任务,按照规矩,他能带上的家属只有配偶。净土之上的婚姻对双方要求并不严苛,登记也十分简洁,他提出申请,我通过,然后彼此各进行三次生物特征识别,我就这么拿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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