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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尘过往 ...

  •   春潇将小妖怪挡在身后的床上,与蓝释对视良久,沉声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蓝释轻轻缕了缕自己在打斗过程中散开的长发,眉眼弯弯望向春潇,却答非所问:“前辈莫慌,在下只是想试探一下前辈的身手,毕竟前辈曾在毒酒下死里逃生,不知实力可否因剧毒而衰退。”

      春潇心底一虚,他的武功和法力确实在毒酒的摧残下衰退很多,虽不及鼎盛时期,但一般人也奈何不了他,只是不知蓝释究竟是何人。

      春潇冷静沉声:“若想切磋直说便是,何必偷袭?”

      蓝释道:“偷袭才是最好的试探呐,前辈,你看我这么真诚坦率,干脆陪我打完好不好?”

      你哪里坦率了?

      春潇想起白天他替蓝释拦截下的那根短箭,大概也是试探,不过既然是试探,那枚短箭直接射向春潇自己就好,何必要射向蓝释?

      见春潇不语,蓝释道:“晚辈我很喜欢前辈您的,能和前辈切磋一回属实幸运。”

      春潇眉毛抽了抽,他努力调动自己回忆里与蓝释是否有交集,但春潇过往的回忆中根本没有蓝释这张脸,也没有蓝释这个名字。

      此时蓝释微微一笑:“啊,前辈把我的脑壳还给我吧?脑子都凉了。”

      纵然不解蓝释的身份,但春潇大风大浪见多了,心态不会轻易被打乱,他后退一步将手掌摊开伸向床上的小妖怪:“给我。”

      春潇一直盯着蓝释,避免他偷袭。

      小妖怪双手抱着蓝释的那一块被称之为“后脑壳”的东西,他看看蓝释,再看看春潇,思索片刻,然后低下脑袋闻了闻,倏然小妖怪睁大眼睛,震惊地瞪着蓝释。

      小妖怪把东西递给了春潇,春潇又抛给了蓝释。

      蓝释把上面的短箭抽出,手里的“后脑壳”裂开的那部分竟然自动愈合,蓝释将其重新安自己脑袋后面,长舒一口气,“舒服多啦,那就继续吧?”

      继续什么?

      未等春潇问出口,蓝释突然后退到墙壁边,重重拍了一下墙面,墙面陷下一块凹槽,而蓝释头顶的天花板上突然掉落下一把剑,蓝释伸手接住剑,身形微动,一瞬间便已冲向春潇。

      这屋子竟然有机关?!

      春潇微微眯眼,他握刀迎击而上。由于打斗是在屋内,所以二人均无法完全施展身手,但春潇的武器相对长剑更为轻便,加上他身姿灵活,所以很少和蓝释硬碰硬,更多的是周旋。而蓝释的剑每一次都像是砍在风里,时间一久,蓝释竟有种虚无缥缈的错觉。

      他根本碰不到春潇。

      几个回合下,攻守开始逆转,春潇目光微凛,无论蓝释怎么回避,春潇总能看出蓝释攻势的破绽并拉近距离,让蓝释的长剑更加难以碰到他。

      逐渐的,蓝释手中的长剑挥舞方式很明显变笨重,此时,春潇已近了蓝释的身,他迅速用刀面狠狠敲中蓝释的肘关节,蓝释一僵,整条胳膊一阵痛麻,手一松,剑便掉落在地。

      蓝释身形微微一晃,竟然倒落在地,春潇担心屋内有其他机关,便退回小妖怪身边。

      春潇心中困惑,他只是打落蓝释手中的剑,但不至于让蓝释到地不起吧?

      而且,打斗过程中,春潇是有实实在在伤到蓝释的皮肉的,但却只见皮肉绽裂而不见血,到底为什么?

      他感觉到蓝释身上有一丝妖气,但直觉又认为蓝释是人类,而且,连妖怪受伤都会流血,而蓝释就算皮肉绽裂也流不出一滴血,更没有痛觉。

      蓝释躺在地上呆了呆,侧头望向春潇手中的刀,低声道:“这是什么刀?我竟然会败……”

      春潇淡淡开口:“杀猪刀。”

      蓝释:“……”

      蓝释不忍直视地把脸别过去,涩声道:“我可是在拿我的祖传名剑和你打,这让我很丢人啊……嗯,不过前辈您如今却穷到连一把剑都买不起了只能买杀猪刀,这样想我心里平衡不少。”

      春潇心中腹诽:是你自己武功不精,和武器没有关系。

      不过,杀猪刀也不是买的。

      春潇当年被灌毒酒所有人都以为他死透了,后来他一身空空爬出乱葬岗,这把杀猪刀还是他在乱葬岗附近的一户山村里替人除妖时收的费用,包括他后来的吃穿用度,一大部分都是靠除点小妖小怪换来的。本来按在皇城的价格,除妖师收到的除妖费用都是按金子来算的,不过春潇如今的生活确实给除妖师拖后腿了。

      忽然,蓝释微微一笑,烛火下,春潇看到蓝释指尖有一枚银针,他顿感不妙,立即将小妖怪护在身后,但是,蓝释的银针却直直射向天花板某一处。

      在银针飞出去的刹那间,春潇转身一脚踩上床榻,单臂将小妖怪捞进怀里,踹开窗户,顿时狂风裹挟着暴雨席卷屋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春潇踩住窗沿,纵身跳入暴雨之中。

      而就在春潇离开的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银针密密麻麻射向床榻上,如果春潇再晚一步,小妖怪恐怕就被银针射成刺猬了。

      许久后,蓝释缓缓从地上爬起,他来到窗口,任凭斜风将暴雨扑在脸上,喃喃沉声:“春潇,你早就忘记我是谁了。”

      .

      半个月后。

      山崖下,湍急的河流奔腾着滚向远方,仔细一看,会发现河流中有个小孩子正被冲向下游。

      “澈!”一声急吼,男人拼命追去。

      春潇跳入河中,怀里还抱着石头,在水流的冲击下,春潇很快就追上了空澈,他一手抓住空澈的手将他带入怀中用力搂着,然后春潇竭力扭转姿势,让自己背对着下游方向。终于在被冲到下游时,后背狠狠撞上一块巨石,总归是停下来了。

      春潇喘了口气,用力举起小妖怪,好让他踩着自己爬到岸上,待小妖怪上岸后,春潇爬上来翻身平躺着,胸口剧烈起伏不停喘息。

      空澈眼神难过地蹲在春潇身旁,小手一遍遍顺着春潇的胸口,微微呢喃:“春,春……要吃,鱼,抓,抓鱼,我抓鱼……”

      春潇重重叹了口气,刚才他自己一边生火一边自言自语着“好想吃鱼,可惜了”,结果让小妖怪听到了,春潇见他突然走远,以为是小孩子玩性大发就没在意。直到感应到空澈远离自己的速度陡然变快,春潇才意识到这孩子是被河水冲走了,赶紧追了上去。

      春潇抬手捋了捋空澈湿漉漉的头发,轻声道:“澈,看到这条河了吧?以后记住,不要在这种河流里抓鱼,会把你冲走的,这次也算长个记性,今晚就啃硬饼吧。”

      春潇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支起上半身要起来,空澈立马拽着春潇的胳膊,春潇起身后牵住他的手,两人一点一点走回上游的岸边。

      自打半个月前从蓝释的客栈里逃走后,空澈就没再生病了,看来蓝释客栈里的药材起码不是假药,大概蓝释也是和其他除妖师一样想活捉小妖怪献给皇上吧。在那之后,春潇带着空澈途径辗转了两个小镇,结果都是一样,铺天盖地满是小妖怪空澈的通缉令。

      因此,春潇只能带着空澈走比较偏僻的小路,中间甚至遇到过一些土匪,而春潇作为被打劫的一方却反打劫回去,缴获了两把大砍刀和一点小钱,给小妖怪换了一身新衣服。

      片刻后,春潇生起火,两人围在火边取暖,空澈盘腿坐着,手里抱着一个大硬饼。这大硬饼是前天春潇给一个普通百姓家除妖时收的费用,春潇看那家人并不富裕,于是便拒绝了钱财,只要了五张硬饼,用来当这两天的干粮。

      嘎嘣嘣……嘎嘣嘣……

      空澈一脸扭曲地啃着硬饼,咕咚一声艰难地吞了进去,他仰头望向春潇:“呜。”

      春潇正给空澈梳头,见小妖怪高高仰起脑袋,睁着深蓝的大眼睛望向自己,春潇又把空澈的小脑袋给轻轻摁回去了:“梳头呢,头发又打结了,乖乖坐好别动哦。”

      空澈的头发很多,而且生长速度很快,在头发即将能披肩时,春潇又暗戳戳给他剪回妹妹头了,因为这样看起来特别可爱,也很衬空澈的脸,剪完后暗暗欢喜。

      “肉。”空澈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

      春潇一边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道:“中午才吃了只烤兔子,等明早再打猎。”

      空澈闻言一顿,便低头继续嘎嘣嘣啃着大硬饼,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委屈。

      不过,相对于空澈对硬饼的嫌弃,春潇本人在食物方面就可没什么挑剔的,毕竟春潇当初在乱葬岗上是靠生吃老鼠虫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活下来的。

      梳好头后,春潇很满意地看着空澈的发型和脸,他伸手摸摸空澈的头发茂密的小脑袋瓜,微笑道:“不要难过了,明天早上肯定让你吃肉,现在我累了,想休息了,暂时不想打猎了,你能明白吗?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吗?”

      小妖怪显然一愣,然后低头伸手捞起春潇的一只手,轻轻用牙齿碰了碰,脑门贴住春潇手背上一会儿,又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才冲春潇很郑重的点点头。

      春潇:“额,你下次直接点头就好,前奏太长了。”

      春潇其实有点不明白妖怪的这类举动,空澈经常做类似的举动,比如春潇给他梳完头后、比如打猎完以后等等,空澈都会抱住他的手,把脑门贴上去抵一会儿,然后又用牙齿轻轻碰一碰,有时候甚至会亲一下手背,然后满脸高兴的样子。

      表达友好?表达感激?表达高兴?这种行为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是谁养成的?妖怪还是人类?

      春潇过往只杀妖,并无心了解妖怪社交方面的事情,他不确定是所有妖怪都会这样还是只有空澈会这样,毕竟空澈比其他妖怪要特殊很多。

      空澈不会对人肉产生食欲,而是喜欢吃牲畜的肉。对于普通妖怪而言,牲畜肉就像干草树皮一样难吃,而人肉在是妖怪眼中能吃的东西。

      不过除此之外,空澈的特殊之处是能通人性,虽然语言上还不够熟练,但春潇却觉得空澈像普通的人类孩童一样,自身可以产生情感,这是许多妖怪都无法拥有的。

      这也是春潇不仅不杀他,甚至还愿意带着空澈逃避皇上追捕的原因。

      此时,春潇肚子也有点饿了,他起身从包袱中拿了一张硬饼,盘腿坐地上开始啃。

      倏然,空澈慢慢挪到春潇身旁,下一刻,小妖怪凑上前,调整姿势缓缓坐进春潇的腿弯里,后背紧紧靠着春潇的胸腹,脑袋后仰靠着春潇胸口,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春潇:“……”

      这是最近空澈莫名诞生的一种习惯,只要春潇盘腿坐地上休息,空澈总会找准时机坐到他腿弯里,靠着他休息。

      春潇默默把硬饼放地上,再饿也不敢啃硬饼了,怕嘎嘣嘎嘣的声音把小妖怪吵醒。

      夜幕终于降临,微凉的风徐徐吹拂。春潇不太能睡着,一来是空澈靠着他的这个姿势让他有些难睡,二来是思绪繁杂,这段时间每途径一个地方就能看到皇上对小妖怪空澈下的通缉令,让他的思绪逐渐被牵扯到千里之外的皇城故乡——

      春潇曾在皇城任职,他在皇城出生,在皇城长大,他父母早逝,双亲在他刚出生时被先帝安排到皇城外除妖,后死在妖怪手中,从此春潇便由师父继续抚养,彼时他还不满一岁。

      春潇年少出名,十四岁时便孤身一人杀掉令众除妖师都头痛无比的高阶妖怪,解救被此高阶妖怪抓走当作储备粮的百姓们,因此受先帝赏识亲自召见,但彼时春潇的师父则让春潇隐瞒他们是师徒一事,说不能轻易让外人知晓他们是师徒的事情。

      正当春潇困惑为何要隐瞒他与师父是师徒一事时,结果次月中旬,师父被先帝定罪,斩杀。

      原因是,除妖师的法术只能除妖,不能伤害人类和无生命物体,仅仅只能用来除妖,而师父却在研究能够伤害人类的法术,先帝知道后勃然大怒,便下令将师父处死,甚至连带着和师父关系密切的其他除妖师都被牵连。而春潇以“散修除妖师”身份,先帝并不知师父还有他这个徒弟,因此幸免于难。

      后来春潇十五岁时,名声已经响彻皇城,他也因此被先帝选中召入皇宫,成为皇宫专属除妖师兼暗卫之一,主要工作是保护皇宫免受妖怪侵袭,以及在皇城布阵抓妖,还有每隔几日便去一次修道学堂,给刚入门还未成为除妖师的小弟子上课,偶尔带他们除妖实践传授经验。

      春潇偶尔会悄悄去皇城周围的几个城市去除妖巡逻,但先帝会派人跟踪,因此他必须要在天黑之前回到皇宫来守夜。

      直到二十岁那年,皇城群妖四起,这次情况十分特殊,妖怪竟不只是吃食人类填饱肚子,而是最纯粹的屠杀,着魔似的竟以自杀式的姿态前仆后继和除妖师们同归于尽,故除妖师们伤亡惨重,而群妖还在不断涌出。

      而先帝却只担心自身安危,不肯让春潇离开皇宫前去支援,春潇只好打倒了阻拦的侍卫,远赴皇城东边前去支援其他除妖师。

      当春潇收服群妖回来时,先帝却已葬送妖怪之口,连同先帝身边的其他两个除妖师以及后宫妃子们都未能幸免。

      新皇继任,春潇被定护驾失职一罪,但春潇质疑先帝的死亡,因为他在离开皇宫前有用法术将防妖阵法加固,而回来时那些阵法却全部被破掉。春潇根据现场遗留的妖气,发现吃掉先帝的妖怪根本没有能力破掉春潇的阵法,故春潇怀疑是有除妖师解开了他在皇宫布下的保护阵。

      后来,春潇赫然发现新皇竟然是先帝的二皇子,而二皇子有修道天赋,因此也是除妖师。

      二皇子继任新皇后,立即革除春潇皇宫除妖师一职,并立即就找到替补春潇的除妖师。

      但更加诡异的是,先帝的六个儿子中,除了先帝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和才刚会走路的先帝的六皇子以外,先帝其余四个皇子都先后被妖怪吃掉,并且他们宫殿的原先保护阵法都一一被除妖师破掉。

      种种迹象,让春潇不得不怀疑先帝的死和如今皇上有关系。

      除妖师有钱无权,纵使法力再强大无边,但除妖师的法力终究只能作用于妖怪,春潇也是,他在巅峰时能将高阶妖怪瞬杀,但法力却伤不到普通人类。

      因此,纵使春潇武功再好,也难抵如今皇上的诛杀令,他在重重包抄下被捕入狱,被灌下毒酒,又被抛尸乱葬岗,之后侥幸让自身法力压制了毒素,捡了一条残命,苟活至今。

      能死里逃生一场已经是万幸,春潇无心查明真相,也无心为自己复仇,他只想过平静稳妥的日子,只需要为民除妖、游走于被忽视又妖怪出没的地方就好。

      但如今春潇带着这个小妖怪,他有预感,这样长达两年的平静生活,接下来会被这只小妖怪搅得天翻地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前尘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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