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若盈》游十九

39、天水泊晩步虚汨

　　喝过墨水后，两人开始聊闲天。文房用具就摆在一边，云凤台也没收起来。

　　“云先生的画很好，你是主修这个吗？”
　　“我是画修，我用的那些纸人，都是我画出来的。”
　　“画得挺像剪纸人诶。”
　　“我故意那样画的，剪纸人的威力比画出的纸人小多了。这样跟人动起手来，对方以为我的纸人是剪纸人，就容易错估纸人的力量，会吃亏。”

　　听到这话，虚若盈笑了，说：“云先生骗起人来，很多人都会上当的。”
　　云凤台微笑：“我怎么说也是修士，不搞点防身的招不行。”
　　“那我给你加点招。”

　　说完，她拿出一叠纸，拿过旁边的笔墨就开始画。她快速画了几笔，没多久就画完了。那纸甚是特别，墨一画上去就消失无踪，根本看不出有画过的痕迹。
　　云凤台运起通明灵目，才看清纸上画了什么。一只嘴里衔着一枝桃花的红尾溜正飞过湖面，湖的那边隐隐有郁郁苍苍的林木显现。红尾溜的旁边写着一句诗：借我三分桃花色，衔来西泠半壁春。

　　画完后，虚若盈把纸倒转过来，放到云凤台面前，把笔递给他，说：“云先生，现在你可以在上面画纸人了。”
　　云凤台接过笔，寥寥几笔就画了几个纸人上去。他画的时候，纸人清晰地显现在纸上，等画完后，纸人消失了，衔着桃花的红尾溜却出现了。

　　“这是我做的消色纸，如果只有一人在上面作画，什么都不会显现。如果有多人作画，就会显现出第一个人画的画。画好以后，用灵眼、法宝之类的方式去看也看不出来。”

　　闻言，云凤台又用灵目去看，只能看到她画的，自己画的纸人全无踪迹。

　　“这个看着像书画类的法宝，其实本质还是纸人。要是有难缠的对手，你就可以用这个去唬他。”
　　云凤台含笑，并不点头，把画收起来。这画他舍不得拿去当武器。

　　收好画后，云凤台正想画些什么回赠，远处忽然剑光大盛，连飞屋里都能清晰看见。

　　虚若盈朝剑光处看去，隐约看见了无数条蛇的虚影。她摇头道：“是晏仙师，他把那些巨蟒招出来了。”
　　“盈小姐，既然晏道友也在此间，我们去与他汇合，再商议破关之法？”

　　“跟他商议？他多半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多少就杀多少。你看他都招出这么多条蛇来了，就知道他的应对方法了。不管别人使了什么招，他都用剑接着，反正就是一剑破万法。”

　　云凤台叹了一声，说：“晏道友的道心坚定不移，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有如此快的修炼速度。”
　　“对他来说，不变未必好，变未必不好。变与不变，也是时移势易。若一味固守不变，等他遇到过不去的劫数时，没准更容易自我怀疑，生出执念，助长心魔，道心崩溃。这世上不能用剑解决的难题，可有很多呢。”

　　“盈小姐不看好晏道友？”
　　“我没看好他，也没不看好他。他将来怎样，是他自己和关心他的人需要操心的，我好看与否无关紧要。”
　　听到这话，云凤台一怔，苦笑道：“盈小姐这话可真无情。”
　　虚若盈眼也不眨，直接回道：“他不是修的无情道，无情对他来说不是正好？要是有情反而糟糕了。”
　　云凤台暗叹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话间，云凤台已经收起飞屋，带着虚若盈朝剑光处飞遁而去。

　　那边的蛇影越来越多，剑光也越来越盛。上千道剑光围着蛇影来回迅疾斩击，蛇影不断崩解，又不断生出，剑光也不断增长，那场面壮观至极。

　　“云先生，要不要打赌，看是剑赢了，还是蛇赢了？”
　　云凤台看着她，问：“盈小姐想赌哪边？”
　　“都可以，看你想赌哪边。”
　　云凤台摇头苦笑，道：“盈小姐都不想赌晏道友赢吗？果真对他这么无所谓？”
　　“既然他对我无所谓，我何必对他有所谓？”

　　“好吧，那我赌他输。”
　　虚若盈看了他一眼，问：“云先生想我赌他赢？”
　　“算是吧。”
　　“那我赌他赢好了。”

　　过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剑光处。云凤台谨慎地把云停在稍远处，又起了几个防护法诀护住虚若盈，这才凝神观战。

　　晏冲玄立在高空，白衣翻飞，周身剑气激荡，无数条扑向他的巨蟒纷纷冰消瓦解，随即又翻倍出现。密密麻麻的蛇影看得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偏偏他毫不动摇，神容冷峻，没有半点表情。无论多少蛇扑上来，他都毫不犹豫地用剑扫荡过去。

　　虚若盈看了一眼，说：“蛇的数目已经到了十几万了，你猜他会不会招出上千万的蛇来？”
　　云凤台微讶，问：“盈小姐能看出蛇的数目？”
　　“能啊，一目了然。”

　　云凤台用神识一扫，果然是十几万条，便道：“要同时幻化出这么多蛇，很消耗灵力。敌人也有极限，就看是敌人先支撑不住，还是晏道友先支撑不住了。”
　　“他远没到极限，还能撑很久，我赌他能招出上千万的蛇。我还没见过那么多蛇一起出来呢，希望那人能争气点，别支持不住。”

　　云凤台无奈道：“盈小姐，你是我们这边的。”
　　虚若盈朝他眨眨眼，语调轻快：“我没说不是啊。”
　　见她如此，云凤台只能苦笑。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蛇的数量又翻了两番。那蛇山蛇海，能把怕蛇的人直接吓死。

　　虚若盈不由哇了一声，说：“照这么翻倍下去，没准能上亿呢。”
　　见她兴致勃勃，云凤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默默把云挪了挪，离战场远了许多，又加了几层防护法诀。

　　看了一会儿，虚若盈忽然说：“这么大的动静，身在这个小世界的人应该都能感觉到。徐间到现在都没出现，那他就是不在这里。我们在，徐间不在，是因为对方境界只是元婴，奈何不了化神修士吗？”
　　“很有可能。下界化神修士稀少，徐前辈又是化神修士中的顶尖存在。即便下界的化神修士出手，也未必能动得了他。”

　　“他没来挺好，我怕这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一致。别在这里待一天，外面就过了一年，那就耽误了救清雪的时间。他在外面，一定会去找那人，把清雪救出来的。”
　　“盈小姐挺信任徐前辈？”
　　“他做事很沉稳啊，不做没把握的事，做什么都要留很多余地，很能解决问题的。”

　　云凤台正要开口，那边的蛇群忽然集体暴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锋利刺耳，简直要洞破人耳。
　　声音发出时，云凤台已经向前一步，伸手捂住虚若盈的耳朵，手上灵气翻涌，形成了能隔绝声音的屏障护住她。虚若盈也不闪躲，任由他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还是在朝那边看。

　　蛇群暴动后，晏冲玄祭出了一个剑丸。那剑丸裂开，就从里面飞出上千把飞剑。千把飞剑又分出数道虚影，顿时就有上万把剑在空中飞旋，朝蛇影杀过去。
　　铺天盖地的巨蟒的声势顿时被飞剑压了下来，没多久巨蟒就被斩灭了许多，尖锐的嘶鸣声也减弱了不少。然而很快又有更多的蛇出现，嘶鸣声也愈发尖锐。无数剑影与蛇影交缠，看得人眼花缭乱。

　　晏冲玄仍旧一丝不乱，立在高空，驱动着飞剑纵横来去，一次次斩灭不断出现的巨蟒。

　　如此场景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蛇的数量已经到了上千万条。战场的范围一扩再扩，云凤台带着虚若盈一退再退，退到了十几里外。

　　到了这时，巨蟒的数量已经到了极限，没有再增多。晏冲玄的飞剑在空中持续不断地飞斩，巨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减少着。数量急剧膨胀后，这些巨蟒的单体实力下降了不少，比之前数量少的时候好对付多了。

　　两刻钟后，空中所有的巨蟒被灭得干干净净。晏冲玄一振衣袖，数道凌厉的剑气飞出，在周围十几里的范围一阵扫荡，把还隐藏在暗处的所有巨蟒彻底斩杀。
　　到此，此处再无一条巨蟒。

　　晏冲玄伸手一招，所有飞剑尽数飞回剑丸。他把剑丸收起，甩了甩衣袖，把沾到的巨蟒残余灵气甩掉，就朝虚若盈二人飞来。
　　巨蟒被斩杀掉大半的时候，云凤台已经放手，站远了几步。这会儿晏冲玄过来时，两人就隔了一小段距离。

　　到了云团上，晏冲玄走到虚若盈面前，先打量了她一阵，确认她没事后才开口：“徐间没到此处。”
　　虚若盈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要快些出去。”
　　她又应了一声。
　　“我不擅长破解空间类的禁制。”
　　她继续应了一声。

　　云凤台暗自感到好笑，盈小姐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要装作不知道，逼他自己说出来。以晏道友的脾气，要他开口让盈小姐拿出徐间给的引路灵蝶带他们出去，这话是很难说出口的。

　　见她接连应声，就是没有表示，晏冲玄僵了一瞬，方欲再开口，异变突生。三人身后凭空出现几个空间裂缝，把三人各自朝里吸。
　　晏冲玄正对着虚若盈，看到毫无预兆出现的空间裂缝，他立刻伸手去抓虚若盈。虚若盈被他一抓一扯，身体向前一斜，就和他一同被一个空间裂缝吞没了。

　　云凤台站得稍远一些，等他扑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那个空间裂缝也消失了。紧接着他也被另一个空间裂缝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