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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港城风波(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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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吴嘉欣感觉有人在握自己的手。
可触感又很真实,不太像梦,她想醒,眼皮挣扎半响才终于睁开。
坐在床边的人很意外:“阿欣。”
吴嘉欣愣了愣,接而不着痕迹把手抽回来,“不是说了我没去找你不要来找我。”
诗泽奏田又握上她的手,“你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忍住不来?”
“谁告诉你的?”
“你父亲。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签份合同都不愿意签。”吴嘉欣话刚说完,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她认得,那是诗泽奏田的助理,他们每次见面她都在。
两人对视,松野子向吴嘉欣微颔首,吴嘉欣同样。
松野子俯下身对诗泽奏田说了什么话,大概是有工作要处理,诗泽奏田让她先出去,接而又看向吴嘉欣,“合同我已经跟你父亲签了。”
吴嘉欣没有多意外,点了点头,“那你走吧。”
“阿欣...”诗泽奏田凝重喊她名字,“事到如今你还要赶我走。我承认当初是我做错了,但我控制不住对你的爱,这么多年你对我冷眼相待我都没有怨言,只想要把你跟女儿接到我身边。”
吴嘉欣重重闭上眼。
算了,反正都快死了,这么多年的恩怨情仇理也理不清,何必再纠结。
诗泽奏田说着,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阿欣,你才40岁怎么就会患上这种病呢?”他长叹一气,“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来,我们一定有得治的。”
“没用的。”
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况且她已经看过好多医生了,一开始的那点期望早就被消磨掉了。
诗泽奏田双手握住她,“...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们才刚刚缓和点关系...”
听他说着这些话,吴嘉欣身心也感到疲惫,又想起诗青随往后的生活,“我放心不下女儿。”
诗泽奏田立即应道:“我会照顾好她,她跟着我生活不会愁钱不愁吃喝。她现在在当模特,对吧,我可以带她进演艺圈,让她的事业更进一步。”
“你给她钱给她资源,你老婆呢?她会愿意?”
“她不会知道的。其实我们现在跟分居是差不多的状态,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只是家里不让离婚,我以后大概率会在香港定居,我能照顾柰子。”诗泽奏田紧紧牵住她的手,“你别再推开我。”
吴嘉欣没有应,也没有把手抽回来。
恨了他这么多年,但又不得不承认,当面临绝境心里无比脆弱时,她为这点爱产生了点动容。
“你来干什么?”
一道不高兴的声音打破宁静氛围。
诗青随过去就把诗泽奏田给拽起来。她就是去买个早餐的时间,怎么给他进来了。
“滚。”她毫不客气。
诗泽奏田想要说话,但看她那个样子知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听,向吴嘉欣透去眼神,她用眼神示意他先走。
诗青随把粥打开,放在吴嘉欣身前的餐桌上。
吴嘉欣吃着早餐,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
在她第三次看她时,低着头的她问:“你想说什么?”
吴嘉欣稍怔,吃完那口粥,缓缓放下勺子,“奏田说他认识一个导演,知道他有部戏最近在选角,他想让你去面试其中一个角色。”
“不去。”她回得干脆。
她听到吴嘉欣轻叹气。
吴嘉欣吃完最后一口粥,她沉默地收拾,把餐盒扔垃圾桶,回头,“你真的想我去?”
问得平静。
吴嘉欣思索了片刻,确认地点头。
“知道了。”
吴嘉欣欣慰一笑,“我知道你恨他,但宝贝,这是一个机会。”
“嗯。”
“等做完明天的检查我想出院了。”
诗青随动作僵住,“出院干什么?”
“不想天天在医院躺。”吴嘉欣知道她不乐意,在她要说话前先开了口:“我想出去走走,医生也叫我有空多晒晒太阳,妈妈答应你,一有什么事就回来。”
看着她憔悴的脸色诗青随也不想再跟她犟,点了头。
今天没工作安排,她都在医院里陪着吴嘉欣,中午带着她下去楼下走了会。
吴志伟他们来看吴嘉欣,一来诗青随就出去了,不想跟他们待。在走廊尽头的窗口那站了很久。
今日没出太阳,天一直是那样暗,分不清是不是入了夜,直到霓虹灯亮起。
公寓租在大学附近的一个商业区旁边,凌晨十二点周围还有人在走。
走到门口,周城骁发现门缝里渗出的光源。
打开门,正巧沙发在正对面,一眼看见坐在那喝酒的她。
墙边桌上黑胶唱片放着轻柔慢调的爵士乐,只开了一盏暗灯,她面容有些模糊,听见声了,抬头,看了两秒,又低下去,给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挪到旁边。他会坐的位置。
“吃饭了吗?”
“在医院吃了。”她喝了口酒。
吃了就行,周城骁主要怕她再像之前那样空腹喝酒进医院。
这两天他问了很多人,给他们看吴嘉欣的病历,每个人都摇头。没什么希望。
他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喝了半杯。
威士忌瓶都快空了,也能知道她喝了不少,都上脸了,没化妆的脸上带着点微醺的红。
她躺靠在沙发一头,长久盯着那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叮。
一枚硬币被稳稳抛进那个威士忌杯,那一刻黑胶唱片恰好发出一个音符,与那一声“叮铃”重合,酒水荡起一点水花。
她淡笑,向他伸手,拿了一枚过来,轻抛,一发即中。
杯中两枚硬币躺在酒水里。周城骁把剩下的一枚放在食指上,拇指一弹,硬币抛进威士忌瓶口,平静的黄色因它的闯入泛起白色泡泡。
“牛不牛?”
她轻扯嘴角,朝他竖起大拇指,点下头。牛。
没过多会,她起身到那边把歌切成那首朝《Yumeji' s Theme》。
她随意把脚上拖鞋踢走,敲敲桌面,周城骁回头。
“过来。”
昏暗的房间内,她穿着吊带睡裙,头发随意扎成低马尾,若明若暗的灯时而显现她绰约的寥落风姿,左手搭他肩上,右手十指相扣。而他穿着青与暗蓝相间的横格T恤。很不搭,像这首歌,优雅,又透着黑幽默。
她闭着双眼沉醉在音乐里,舞步轻慢而有序...
“嘶...”
在第五次被踩后,他倒抽口气。
她徐徐睁眼,眼神要死不活地这么看着他,把周城骁看笑了。
她没理,闭上眼继续跳。
哒、哒、哒。
脚尖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优雅转一个圈,继续。
周城骁看她沉醉成那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几乎每步都踩着他的,又跳得那么认真,想笑又没好意思笑。还好她没穿高跟鞋跳,一晚下来他脚得废。
可能听见他笑,转了一圈下来,刚好顶上就是那个灯,他看见她嘴角轻扬,闭着的眼滑下一滴泪,在灯下闪着光。
往下滑。继续跳。
她在他手臂下转一圈,刚好她背向那张桌子,就离着几厘米距离,周城骁顺势把她轻推过去,手护着她后腰。吻她的唇,吻她的泪。
别哭了,随。
......
做完今天的检查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吴嘉欣感觉自己身体今天好了许多,没用护士搀扶,自己走过去的,做完了又一个人回病房。
前台护士认出她,跟她打了招呼,叫她有事记得按床铃。吴嘉欣笑着回应,再往前几步就到了门口。
在她刚进去时一位身穿蓝色裙子的女士走向前台,“307病房在哪?”
护士朝前右方一指。
女人看了眼,没立即走,又问:“那个女人还有多久活?”
本对着电脑的护士抬了头,才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说话的女人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看上去像是助理之类的。
“你是她什么人?”
“老朋友。”
护士默了须臾,声音沉重:“她剩的时间不多。”
女人轻挑眉,笑了笑,转身向那边走。
笃。开门声。
坐在床上的吴嘉欣向前倾身往门口探望。
来的人不认识的,看上去要比自己年长,她估计着是哪个来探望的家属。
“请问你走错了吗?”
吴嘉欣对她是陌生的,但对方似乎不是,还笑了下,准确来讲,是嘲弄的笑。
“病成这样。”连说话都是嘲笑的语气。
吴嘉欣微微皱眉,不明白她为何出言嘲讽。
女人悠悠走到椅子坐下,直视她,“你不认识我我跟你可熟。”
这话吴嘉欣更听不明白了。
“请问你是?”
“高仓佐蕙。”对方报出一个名字。吴嘉欣脸色微变。
诗泽奏田的老婆。
她怎么会在香港?还知道自己生病的事。
“怎么?想起来了?我听说你又要些狐媚子的勾引手段让他签了一份跟你们家合作的合同。”
“听谁说?”
只这么一瞬吴嘉欣忽然想起常跟在诗泽奏田身边的那个助理。这么一想,好像她确实有点奇怪,每回跟诗泽奏田见面她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当自己注意到时她又会立马移开。
“合作的事,合同已经签了,改不了,但你想让一个私生子去争诗泽家财产想都不要想。”
“我没想过,而且,是我跟他先结婚的,我女儿不是私生子。”
吴嘉欣也不知道诗泽奏田怎么做到的瞒着家里已婚的这件事又去跟高仓佐蕙结婚,但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办离婚手续,诗泽奏田一直不肯。
“诗泽家里的一分钱你们都别想得到!”高仓佐蕙恨极地盯着她。
结了婚之后不久诗泽奏田到泰国出差,一去就是好几年都不回家,她找了私家侦探才知道原来他在那边连老婆孩子都有了。
但她不能跟他闹,当时家里生意遭遇危机,她是上嫁到诗泽家的,父亲跟她说怎么都要忍,要是这段婚姻毁了家里的产业也会毁于一旦。
所以当他带着诗青随回来的时候她没有发任何脾气,亲切地拥抱她。
诗泽奏田忙于工作,不会知道自己私底下怎么对诗青随。
就算后来知道,那时她家的地位也已经与他平齐,他耐不了她何,就算看到诗青随身上的疤都不敢多吭几声。
过去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她没想到他们居然又在这勾搭上了,诗泽奏田还跟他爸明里暗里地提起诗青随,为的什么?还不是想让她回那个家当继承人。
想都别想,那个家里只能有她的孩子。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高仓佐蕙虽很气愤但仍优雅地坐着,“我不会让你女儿进那个家门一步,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她。”
吴嘉欣愤恨地抓紧被单,“你敢动她我也会跟你拼命!”
“拼命?用什么?就这幅身体?”高仓佐蕙想起护士说的话,又是一笑,“你这是病毒性肝癌吧。”
吴嘉欣错愣地抬头,问她什么意思。
高仓佐蕙缓缓站起来,低眸俯视她,“看在你快死的份上,告诉你个秘密。”
“你的毒素是我找人注射的。”
嗡。一阵耳鸣忽然地在耳朵炸开,整个耳膜剧烈疼痛,吴嘉欣几乎都要听不见她说的话。
高仓佐蕙看着她眼里的震惊,觉得更好笑了,这也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听说她住院她当然要来欣赏欣赏自己的杰作,不然就白做了。
“恨吧,就带着这份恨去过你最后的几天,带进棺材里。不过你要是跟奏田说我会立马终止你们的合约。”
她扭头出去了。
吴嘉欣的眼泪掉到床上,难以置信,愤恨至极。
极大的悲伤引起她的反胃,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跑进卫生间吐。
吐出来几口酸水,抬头时,正巧对上湿雾雾镜子里哭花的脸。
生病前她从没想过会命丧在这还没过半的40岁,更想不到是被歹毒之人恶意而为。
可她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她跟诗泽奏田先结婚的,诗泽奏田隐瞒自己,高仓佐蕙恨的却也是自己。
她原本不用死的,原本她还可以陪她的宝贝到老的啊。
“妈?”
忽如其来的敲门声与她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吴嘉欣翛然回头,瞳孔放大,又下意识捂嘴,不让外面听到自己哭声。
绝不能让阿随知道,她知道了,命不要都要把高仓佐蕙杀了,以后她的人生就毁了。
“妈?你在里面干嘛?”
吴嘉欣张嘴试图回应,可别说想让声音尽量平静了,喉咙被愤怒与绝望堵住,根本发不出半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