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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修女的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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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莉莉恩变得有些苦恼。
倒不是因为她上次调配草药时不小心弄错了分量,害得整座修道院的修女姐姐们一连三天都在“跳痒痒舞”,最后她被关进忏悔室反省了一整周;
也不是因为上课过于无聊,便在《教纪事书》上画了几只穿着草裙在她身边跳舞的圣灵,还给其中一个神像加上了两撇滑稽的胡子,被教父发现后罚抄了五百遍教经,抄到差点怀疑人生。
通通都不是。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莉莉恩坐在教堂附近一颗葱郁又茂密的树干上,双脚耷拉在空中,晃呀晃,脑袋也跟着乱晃。像是心事太重,找不到落脚点。
碎金色的阳光穿透树梢洒在了她的脸上,将她乌黑色的头发染得有些发亮。
“米洛,你说他今天会来吗?”
她心烦意乱的揉着正在她腿上酣睡着的黑猫,手法混乱,毫无章法,成功把那只毛发就有些潦草的猫揉成了一块彻头彻尾的“黑煤球”。
女孩低下头,继续对着怀中的“煤球”说着。
“我啊,之前偷偷在一本魔药书上看见到,据说只要在睡前喝掉这瓶魔法药水,再在心里默念想要看见的人,最后这个人就会真的出现在你的梦中。”
莉莉恩从怀中取出那瓶透明的粉色药水,拿在手中晃了晃。
“不会是骗人的吧?虽然我在制作魔药上是很有天赋….不过那书实在太旧了,配方也模糊的要命。”
她烦躁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脚朝空气胡乱的蹬了几下:“唉,早知道就趁神父出门时让他多带几本魔药手册回来……虽说也不太好弄到就是了。”
15岁少女的心事大过一切。
“话说,米洛你好重啊,最近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啦?她低声嘀咕道,又伸手去揉那团毛球。
“小心伊蕾莎姐姐发现,把你——”
“莉莉恩!!你又去哪儿啦!!”
树下猛地传来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米洛被吓得拱起身子,抖了抖毛,接着又懒洋洋的趴下,打了个盹。
“糟啦,是伊蕾莎姐姐,瞧我这乌鸦嘴。”
树下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女人,中等个头,略显圆润,此时正叉着腰,气喘吁吁的仰头张望。额前几缕栗色碎发从白色兜帽中滑落,在微风中一颤一颤的。
她在树周围来回的踱步,嘴里气鼓鼓的念叨着。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孩子,跑的比猴子都快,之前罚她好好抄教经,结果没写几个字,就又偷跑出来了,看我抓到她后,不把她教训一顿。
然而话还没说完,头顶传来一阵树叶晃动的沙沙声,紧接着,几根细软的黑毛悠悠地飘落下来。
“嗯?怎么回事?……下雪了?”
伊蕾莎困惑地抬头,刚伸手去抓,一声毫不掩饰的爆笑便从树上传了下来。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听见了嘛,米洛,你身上下雪啦”
莉莉恩坐在树杈上,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低头朝怀里的黑猫挤眉弄眼,丝毫没把树下那位怒气冲冲的修女放在眼里。
笑到一半,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伸手捂住嘴巴,僵硬地低头向下看去:“哈哈被发现了……她干笑两声。
“特蕾莎姐姐,早上好啊!”莉莉安想了半天,挤出了这两句话。
特蕾莎怒极反笑,叉着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再给你三秒钟,马上下来——”
“1。”
“2——”
“砰!”
还没等她数到“3”,一个毛茸茸的黑影突然从树上砸下来,正好砸在她脸上。特蕾莎被砸得踉跄两步,怀里的黑猫“喵”地一声挣脱开,窜向远方。
树上传来莉莉恩的惊呼:“米洛!快回来——啊不对,这可是好机会!”
话音未落,女孩身形一闪,从树杈上灵巧地跃下,轻盈落地后拔腿就跑。特蕾莎愣了半秒,随即怒吼着追了上去:“莉莉恩!!!”
两人的像猫鼠一样在教堂前的小院子里上演追逐大戏,惊得屋檐上的几只鸽子扑啦啦地振翅飞起,留下一串急促的羽音。
圣芙洛拉教堂,这座由民间集资修建的小教堂,百年来,静静伫立在诺拉镇——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城镇的正中央,注视着街上每一个来来往往的灵魂。
它没有奢华的塔楼与雕金的彩窗,只有用青灰石砌成的朴素墙面,藤蔓顺着墙角爬上屋檐,夏天时,会开出淡紫色的花来,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教堂内部布置得十分简朴,几排旧长椅整齐排列,椅背被长年累月的祷告磨得温润发亮。
讲坛上方供奉着一座雕像,并非官方教义所承认的神明,而是一尊女子神像——她赤足站立,神情宁静庄严,怀中捧着一簇夜色般的鸢尾花,眉眼中带着不属于尘世的慈悲与孤独。
那是塞莱尼娅的雕像。
这位曾被许多古老村落奉为“神使”的女神,如今却被教会定性为“堕落的巫女”,信仰她会被视为异端。
许多城市的教堂已不再允许供奉她的形象,相关文献也被焚毁、篡改,她的名字正逐渐从历史中被抹去。
但在诺拉镇这个偏远而寂静的小地方,仍有很多人信仰供奉着她。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教堂本就规模不大、缺乏监管;也许是镇民心中那份对古老信仰的顽固不愿割舍。于是,这尊雕像便静静地伫立在讲坛之上,在风霜与晨钟之间,守望着这一方小小的净土。
这里不仅是做礼拜的圣地,也是整个镇子的中心。每逢节日或集会,镇民们便会聚在这里交换物品、诉说心事。孩子们在廊前追逐打闹,老人们围坐在石凳上晒太阳,修女们提着食篮从后门出发,送往那些生病或贫困的住户家中。
这天恰逢安息日,礼拜钟声一响,教堂里如往常般热闹起来。镇上的人三三两两前来祈祷,有些人带着自家的孩子,有些人则只是来坐坐,听一段平静的经文,给一周的疲惫找个安放的去处。
“特蕾莎修女,早安——”
一位来做礼拜的女人牵着儿子的手,笑着上前打招呼,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那位向来温婉的修女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地朝她这边走来。
她一头雾水,刚想问什么,就看见修女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她像拎着一只老鼠尾巴一样,一把拎着耳朵往前“拖”——
啊,是莉莉恩。这个女人瞬间心里了然。
“早安,洛德女士。”特蕾莎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微微点头致意。
只是她手上那只还拧着少女耳朵的力道,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就在两个人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
莉莉恩被特蕾莎揪着耳朵往前拖,正低头咬牙忍着羞耻,余光却猛然扫见站在一旁的少年。他棕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泛亮,清秀的脸庞透着几分病弱,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
她整个人怔住了,脑海中浮现出昨晚藏在枕头下的那瓶粉色药水——
糟糕,他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现!”
少年的脸仿佛化作一团粉色的水波,在她脑海中迅速泛起涟漪、翻涌扭曲,最终缓缓旋转着沉入一个那个药水瓶中。
“完了完了完了……”她双手死死捂住脸,脚步乱了几分,差点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
“这么狼狈的样子,竟然被他看见了”
那个男孩看见她却眼睛一亮,惊讶又欣喜地叫道:“啊,莉莉恩,好久不见呀!”
如果有一个地缝,莉莉恩现在肯定直直的栽进去了。
“埃德加,好久不…”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修女毫不留情地拖走了。
教堂门口,来来往往的信徒见到这一幕,倒是毫无反应,纷纷带着笑意低声说着:“又是她啊,真是个调皮的小姑娘。”
站在原地的少年望着莉莉恩远去的身影,手还半举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左手微微捏紧了放在口袋里的信。
夜幕降临。
莉莉恩一边揉着被拧红的耳朵,一边不情不愿地回到忏悔室,拖着脚步坐回桌前。
“一个字也不能少,抄完了才能吃饭。”特蕾莎站在门口,语气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修女袍在门边划出一记利落的弧线。
“哦——”莉莉恩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声音里满是委屈。
等傍晚钟声响起,特蕾莎走进房间的时候,女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厚厚的一叠纸被她压在手下,字迹虽然歪歪扭扭,却真真切切地写满了整整十五页。
“这孩子……”她小声念叨着,脸上的怒气早已被柔和取代。
她从怀中取出一瓶刚刚温热好的牛奶,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几块奶油饼干,轻手轻脚地放在桌角。
又站在一旁,用手轻轻的擦掉那个粘在女孩小脸上的墨点。嘴角弯起了一抹笑意。
就在特蕾莎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卷发拨到耳后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哎呀,特蕾莎,你又心软啦?”一位年纪稍长的修女探头进来,笑着瞥了桌上的牛奶和饼干,“怎么回回都是你先低头啊?”
“我没有心软,”特蕾莎轻咳一声,把围裙掖得更整齐些,“她只是还小,不懂事。”
“就是就是,”另一位年纪更轻的修女凑上前来,捂着嘴笑,“才这么点大,就想让她当个乖乖女,哪有那么容易嘛。你年轻时也不是总偷偷躲在钟楼上偷懒,然后被罚抄经书吗?”
“我哪有啊?”特蕾莎转头瞪了她一眼,脸却不自觉泛起些微红。
几人掩嘴而笑,教堂忏悔室中顿时洋溢着一股柔和的气息。莉莉恩还趴在桌上睡得香甜,鼻尖微动,似乎闻到了牛奶的香味。
“你说,这小鬼以后能不能安分点?”
“谁知道呢。”特蕾莎叹了口气,却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莉莉恩的头发。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们的孩子。”
年轻的修女站在一旁,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毕竟是……那位大人临终前的托付。
室内空气忽然一滞,一阵诡异的寂静蔓延开来。
“玛琳!”特蕾莎低声斥道。
那位名叫玛琳的修女脸色一白,立刻闭上了嘴,紧张地在胸前划出一个塞莱尼娅教派的祈祷手势,仿佛要将刚才那句话驱逐出这间屋子。
“塞莱尼娅在上,保佑这孩子平安长大吧。”站在一旁的年长修女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点怜悯,也带着无奈。
“好了,很晚了,我们也该去休息了。”
修女们相继起身离开,特蕾莎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孩,神情复杂,然后轻轻掩上了房门。
夜色静谧,月光透过花窗,洒在女孩的面颊上。房间里只听见时钟滴答作响。
窗台上传来声音,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落在桌边,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它歪了歪头,好奇地打量着熟睡的女孩。
“主人让我找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没有错,至于她——”
话音未落,它已抬起前爪,轻轻搭在莉莉恩的脸颊上。黑猫凝神片刻,几缕白光自掌下溢出,女孩的面庞上随之浮现出几道忽明忽暗的纹路。
黑猫霎时睁大了眼睛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主人的判断果然没——”
当它在沉浸于巨大的喜悦和惊讶中时,女孩脸上的发光的纹路,却突然像是燃烧殆尽的火焰一样,很快的熄灭了。
“奇怪,难道是灵力不够了,只能再来试一次…”
“呜……谁啊,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