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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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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向城东的赏花宴,沈棠跪坐在谢家大小姐谢若钰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香囊。
"棠姐姐,你真的会调香?"十五岁的谢若钰眨着一双杏眼,声音压得极低,"我哥从不让我碰这些的。"
沈棠垂眸,露出一抹温顺的笑:"略懂皮毛,不敢当小姐这声'姐姐'。"
谢若钰撇撇嘴,忽然凑近她耳边:"今日那些贵女定要刁难我,往年总说我配的香粗鄙......"她说着,眼眶竟微微发红。
沈棠心头一软。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背地里却是个连调香都要偷偷学的可怜人。
"小姐放心。"她轻轻拍了拍谢若钰的手背,"奴婢有法子。"
马车停在了一座精巧的别院前。沈棠跟在谢若钰身后,刚踏进园子,就听见一声娇笑:
"哟,谢大小姐今年总算敢带香来了?"
一群锦衣少女围坐在亭中,为首的黄衣女子正把玩着一只鎏金香炉,眼尾上挑,满是讥诮。
谢若钰身子一僵,沈棠立刻察觉她袖中的手在发抖。
"陈小姐说笑了。"谢若钰强撑着挺直腰背,"不过是些粗浅玩意儿......"
"粗浅?"黄衣少女掩唇轻笑,"去年谢小姐那炉香,可是把李尚书家的鹦鹉都熏晕了呢。"
亭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沈棠看着谢若钰瞬间惨白的脸色,忽然上前半步:"我家小姐近日新得一香方,不知各位可有兴趣品鉴?"
众人一愣,那黄衣少女眯起眼:"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说话?"
"奴婢是世子院中的调香婢女。"沈棠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今日特奉世子之命,陪同小姐赴宴。"
听到"世子"二字,那黄衣少女脸色微变。谢若钰惊讶地看向沈棠,却见她悄悄眨了眨眼。
"既如此,"黄衣少女冷哼一声,"那就让我们开开眼吧。"
沈棠从容地走到案前,目光扫过园中盛开的野菊和薄荷。她摘了几片叶子,又从随身香囊中取出几味香料,指尖翻飞间,一缕清冽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这......"谢若钰瞪大了眼睛。
沈棠将调好的香粉倒入谢若钰手中,低声道:"小姐只需说,这是您亲手所调。"
谢若钰怔怔地接过,按照沈棠的指引将香粉撒入炉中。刹那间,一股冷冽如雪松般的香气席卷了整个亭子。
"这、这是......"黄衣少女猛地站起身,"雪松香?"
园中一片哗然。雪松香是香料中的经典,配方也是众说纷纭,却从未有定论,各家铺子所卖香料味道也是各有千秋。
谢若钰骄傲地扬起下巴:"陈小姐觉得如何?"
回府的马车上,谢若钰兴奋得小脸通红:"棠姐姐,你怎么会调雪松香?我哥说过,这香......"
她忽然噤声,因为沈棠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小姐,"沈棠声音发颤,"世子......能闻到雪松香?"
谢若钰点点头:"是啊,我哥嗅觉尽失,唯独对这种香有反应。你怎么......"
沈棠脑中轰然作响。她只是随手调了笔记上记载的香方,怎会恰好是世子能闻到的味道?
马车刚停在国公府门前,管事嬷嬷就匆匆赶来:"沈姑娘,世子爷要见你。"
沈棠指尖冰凉。她跟着嬷嬷穿过重重院落,心跳如擂鼓。书房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进来。"
谢珩的声音比往日更冷。沈棠推门而入,只见他负手立在窗前,夕阳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跪下。"
沈棠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坚硬的地砖上。
谢珩转身,手中握着的正是她今日调香用的那块帕子。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谁教你的雪松香?"
"奴、奴婢自己学的......"
"撒谎。"谢珩突然俯身,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这香方是我多年前使者从西域带回,配方不外传,只开放朝廷售卖,京中虽有仿制,却从未有如此正宗。"
沈棠瞳孔骤缩。她终于明白为何那本调香笔记上,雪松香那一页被人撕去了一半......
"来人。"谢珩直起身,"把她的香囊取来。"
当侍卫递上那个粗布香囊时,谢珩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个锦盒。盒中躺着一块褪色的布料,上面绣着半朵棠花——与沈棠香囊上的花纹严丝合缝。
沈棠浑身发抖,这香囊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现在,"谢珩的声音忽然放柔,却更令人毛骨悚然,"告诉我,江子明是你什么人?"
夜色渐深,书房内烛火摇曳。
沈棠跪在地上,将自己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一一道来,半真半假。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母亲五年前去世,江先生不知所踪,什么都没留下......"
谢珩静静听完,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认得这个吗?"
那是一块残缺的玉佩,上面刻着"明"字的一半。
沈棠的眼泪终于落下:"这是......"
"江先生的玉佩,他救过我的命。"谢珩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三年前在西域,若不是他......"
话未说完,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侍卫慌张地推门而入,"二姨娘带着老太君往这边来了!"
谢珩眼神一凛,迅速将玉佩塞回袖中。他一把拉起沈棠,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一个精致的香囊系在了她腰间。
"配合我。"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谢珩忽然提高声音:"既然妹妹这么喜欢你调的香,从今日起,你就专门负责本世子的熏香吧。"
二姨娘扶着老太君站在门口,脸色阴晴不定。
沈棠立刻会意,娇怯地福身:"奴婢遵命。"
谢珩伸手为她理了理鬓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香方错了一味,今晚重调。"
他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颈侧:"子时,带着香囊来我房里。"
沈棠浑身一颤,在二姨娘怨毒的目光中,红着脸应了声:"是......"
赏花宴过后的第三日,沈棠正在耳房调配新的香方。
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碎金似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纤细的指尖跳跃。她小心地将研磨好的香料倒入青瓷小炉,这是她为谢珩新调的安神香——比前日的方子多添了一味白芷,能稍稍缓解他夜里的头痛。
"砰!"
房门突然被踹开,一个穿着桃红色比甲的丫鬟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你就是那个勾引世子的贱婢?"
沈棠手一抖,香匙"当啷"一声掉在案几上。她认得这丫鬟——二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春桃,府里出了名的刁钻。
"春桃姐姐有何贵干?"沈棠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香炉往身后挪了挪。
春桃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香炉上:"听说你调得一手好香?"她突然伸手,"让我也开开眼!"
"不可——"
沈棠阻拦不及,春桃已经一把掀翻了香炉。滚烫的香灰倾泻而出,有几粒火星溅到沈棠手背上,立刻烫出几个红点。
"哎呀,手滑了。"春桃假意惊呼,眼中却满是恶意,"二姨娘让我来传话,今晚世子要去李尚书府赴宴,你......"
"我院里的人,轮不到你管教。"
一道冷冽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春桃脸色骤变,还未转身,就被一股大力踹在腰侧,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墙上!
谢珩一袭墨色锦袍立在门口,面色阴沉得可怕。他看也不看瘫软在地的春桃,径直走到沈棠面前,执起她被烫伤的手。
"疼吗?"
沈棠怔住了。谢珩的指尖冰凉,轻轻抚过她手背上的红痕,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竟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奴婢没事......"她慌忙抽回手,却被谢珩握得更紧。
"世子饶命!"春桃挣扎着爬起来,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奴婢只是奉二姨娘之命......"
谢珩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滚回去告诉你主子,再敢动我院里的人,明日我就把她那些腌臜事抖到父亲面前。"
春桃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沈棠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谢珩仍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这是……"
"小时候不小心烫的。"沈棠急忙解释,却见谢珩眸光一暗。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盒,挖了块药膏轻轻涂在她手背上:"西域进贡的雪莲膏,不留疤。"
药膏清凉,却让沈棠浑身发烫。她垂着头,不敢看谢珩近在咫尺的俊颜,更不敢深思他为何随身带着女儿家用的药膏......
"今晚我要赴宴。"谢珩忽然开口,"你不必等门。"
沈棠乖巧应声,却在谢珩转身时,瞥见他后颈处一道可疑的红痕——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
子时三刻,国公府一片寂静。
沈棠蹑手蹑脚地摸进书房,借着月光翻找那本《西域香料考》。谢珩今晚不在,正是探查线索的好时机。
"应该在这里......"
她踮起脚尖去够书架顶层的匣子,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猫叫。沈棠浑身一僵,等了一会儿见无异样,才继续翻找。
终于,她在案几暗格里找到了那本残破的笔记。借着烛光,她颤抖着翻到记载雪松香的那一页——
"果然......"
页角有母亲惯用的墨点标记,但关键的部分被人撕去了。更奇怪的是,书页边缘有一些暗褐色的污渍,像是......
血?
沈棠脊背发凉。正想细看,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阵穿堂风掠过,她猛地回头——
阴影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按住了她正在翻阅的书页!
"找什么呢?"
谢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酒气。他不知何时回来的,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寸的地方,玄色锦袍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沈棠吓得险些叫出声,手中的书册"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跪下:"世子恕罪!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谢珩俯身捡起书册,指尖抚过那些暗色污渍,"好奇这些血是谁的?"
沈棠呼吸一滞。
谢珩忽然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月光下,他俊美的面容半明半暗,唇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惊的弧度:
"没人告诉你吗?"他的拇指按上她的唇瓣,"有些秘密......"
"会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