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塔》海葬骨灰

6、柑橘

　　＂反抗"过后三个月，谁的灵魂都没改变……又有姑娘被抓去了。
　　1875年的冬天，寒冷刺骨。
　　教堂的钟声回荡在夜空中，沉闷而压抑。薇塔小镇的居民们早已入睡，只有圣玛利亚教堂的灯火依然明亮。
　　教堂二楼的石窗后，一个身影悄然移动。莫奈正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隔壁房间的修女们。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莫奈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那些光斑。她，要逃离这里了。
　　"快点,莫奈。"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达莉安。
　　莫奈迅速将最后一件衣物塞进布包,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达莉安站在走廊上,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她们最好的朋友,也是逃亡计划的同伴。
　　"修女们都睡了吗?"莫奈低声问。
　　达莉安点点头:"我刚才去看过了,她们都睡熟了。不过我们得快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换岗了。"
　　两个女孩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前进。教堂的地板年代久远,时不时发出吱呀声响。每当这时,她们就会屏住呼吸停下脚步,直到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才继续前进。
　　走廊尽头是一扇狭窄的木门,通向教堂的钟楼。那里是她们计划已久的逃生路线——钟楼外有一根老藤蔓,一直蔓延到地面。
　　莫奈伸手推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她的心猛地揪紧了——门怎么会锁着?平时这扇门从不上锁的。
　　"该死。"达莉安低声咒骂,这在教堂是绝对禁止的,"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两个女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说话声:
　　"......最近那两个女孩很不安分,主教大人说要严加看管......"
　　是修女玛格丽特的声音。莫奈和达莉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慌乱。她们被发现了吗?
　　"快,这边!"达莉安拉着莫奈躲进旁边的忏悔室。狭小的空间勉强能容纳两个人,她们紧紧依偎在一起,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透过忏悔室的木栅栏,莫奈看到修女玛格丽特高举着油灯,正仔细检查着走廊。
　　"奇怪,我明明听到这里有声音......"修女自言自语道。
　　莫奈的心跳得厉害,她能感觉到达莉安也在微微发抖。如果被发现的话,等待她们的将是严厉的惩罚。上个月,另一个想要逃跑的女孩被关在地下室整整一周,出来时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终于,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个女孩松了一口气,却又陷入了绝望——原计划已经行不通了,该怎么办?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达莉安突然说,"厨房后面的围墙,记得吗?那里有块砖松动了。"
　　莫奈想起来了,那是她们一个月前无意中发现的。当时达莉安在打扫厨房,发现围墙角落有块砖摇摇欲坠。她们本想报告给梅尔小姐,但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逃生的机会。
　　"可是厨房离这里那么远......"莫奈犹豫道。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达莉安坚定地说。
　　她们再次小心翼翼地移动。这一次,她们选择了奴仆才会用的后楼梯。这条楼梯年久失修,木板开裂,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玩命。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到达一楼后,她们躲在立柱后观察了一会儿。厨房就在不远处,但必须穿过一段开阔地带。月光明亮得让人心慌。
　　"听我数三声。"达莉安轻声说,"一、二、三!"
　　两个人猛地冲了出去。莫奈的心跳快得像要爆炸,耳边只能听到血液奔腾的声音。她们像两道影子般掠过月光下的空地,钻进了厨房的后门。
　　厨房里一片漆黑。达莉安摸索着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两个人合力把砖头搬开,露出了一个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你先走。"达莉安推了莫奈一把。
　　莫奈刚要钻进去,突然听到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光束扫了进来。
　　"谁在那里?"是梅尔粗哑的声音。
　　"快!"达莉安低喊。
　　莫奈迅速钻进洞口。砖墙很厚,中间卡得很紧。她能听到身后达莉安的急促呼吸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终于,她挣扎着爬了出去。转身想拉达莉安,却发现洞口被堵住了——达莉安把砖头推了回去!
　　"达莉安!"莫奈压低声音喊道,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
　　没有回应。她只听到厨房里传来说话声:"修女,我刚才好像看到......"
　　莫奈在墙根急得直跺脚。她不能丢下达莉安!但如果现在敲墙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洞口突然又被打开了。达莉安的脑袋钻了出来:"帮我一把!"
　　莫奈赶紧拉住她的手。达莉安的裙子被墙砖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但她毫不在意,迅速爬了出来。
　　"梅尔小姐，她喝醉了,我骗她说是猫在捣乱。"达莉安喘着气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但她们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远处已经传来嘈杂声,显然教堂里的人发现了什么。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达莉安说。
　　月光下,两个年轻的身影飞快地穿过教堂后院，她们顺着旋转楼梯来到了薇塔。那是她们每个下午茶时间都会来的地方。也是可以看到城墙外的唯一地方。

　　寒冷的风从远处呼啸而来，莫奈和达莉安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物。月光下，薇塔渐渐的四周围满了白雾，它就像一根巨大的石笔，直插云霄。
　　"你说这座高塔有多高？"达莉安从塔上向下望着。她的脸上还带些许的兴奋。
　　莫奈摇摇头："至少有圣玛利亚教堂的三倍高。"
　　高塔之下传来狗吠声。“她们追来了”莫奈看着达莉安。“我们……该怎么办？”
　　达莉安思索了一下，忽然传来高跟鞋踩踏木板的声音，她们上来了！“快走，达莉安拉着莫奈，从薇塔塔腰上的窗户上一跃而下，向下跌了五六米，来到了城墙上。“这边”达莉安指了指塔上的藤蔓。“你看，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绝不是塔顶。薇塔顶现在离我们绝不止十米！”
　　……
　　她们撕掉对于的长裙，向着自由爬去。
　　达莉安推了一下顶端的门，纹丝不动。她又使劲推了几下，铜门依然纹丝不动。
　　"完了......"莫奈绝望地说。她们猎犬的叫声又开始大了了。
　　就在这时，达莉安发现门边有一个凸起的圆形图案。她鬼使神差地把手按了上去。
　　"咔嗒"一声，铜门缓缓打开了。
　　"快进去！"达莉安推着莫奈冲进门内。铜门在她们身后轰然关闭，将外面的声音完全隔绝。
　　黑暗中，莫奈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她摸索着想找到达莉安的手，却突然发现周围亮了起来。
　　不知从何处透出的幽蓝色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这是一个圆形大厅，地面上刻着复杂的同心圆纹路。墙壁上悬挂着一些奇怪的装置，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器。
　　"这...这不是教堂。"达莉安喃喃道。
　　这是——薇塔的顶部。它的建筑风格与她们熟悉的哥特式教堂完全不同——没有尖顶，没有十字架，甚至连一扇彩绘玻璃都看不到。整座高塔就像是用一整块黑石打磨而成，表面光滑得不可思议。
　　"这不太对劲。"莫奈停下脚步，"你看那些窗户......"
　　达莉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倒吸一口冷气。高塔上的窗户呈现出奇特的螺旋形状，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扭曲过一样。更诡异的是，有些窗户里似乎透出微弱的蓝光。
　　高塔的入口是一扇巨大的铜门，上面雕刻着莫奈从未见过的复杂图案。那些图案在月光下似乎在流动，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确实不是。莫奈在圣玛利亚教堂生活了这些年，从未来过薇塔的顶部，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没有圣像，没有十字架，没有祷告台。这里更像是某种实验室，或者......
　　"魔法师的塔楼。"莫奈脱口而出。她立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魔法师只存在于修女们警告她们的故事里，那些"异教徒"的传说。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达莉安突然问道。
　　莫奈屏住呼吸。确实有一种奇怪的嗡鸣声，似乎来自上方。那声音让她想起教堂的管风琴，但又完全不同。这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让人心神不宁。
　　"我们上去看看。"达莉安说。她的声音里带着莫奈熟悉的倔强。
　　"你疯了吗？我们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总比被抓回去强。"达莉安耸耸肩，"而且你不好奇吗？这座高塔里到底藏着什么？"
　　莫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确实，她也很好奇。从小到大，修女们就告诉她们要远离这些"异教徒"的建筑。但现在，站在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大厅里，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大厅中央有一道旋转楼梯，蓝光就是从楼梯上方传来的。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楼梯的构造很奇特，台阶是半透明的水晶制成，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震动。莫奈注意到，每上一层，嗡鸣声就会变得更清晰一些。
　　"等等。"达莉安突然停下脚步，"你看这里。"
　　这是…一个死人。她一身白裙，似是天使坠落人间。手上抱着一束柑橘。“达莉安…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思卡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