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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琴师云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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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一抹红影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众女弟子得令,齐齐奔向那异域少年。钦臣眼神一凌,道:“拦住。”族长之令,焉敢不从?即便猎人们对救那异域少年颇有芥蒂,却仍是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若说之前事发突然,猎人们因为疏忽而叫对方钻了空子,然而现在?但见空中闪过十数道残影,所过之处,风声猎猎,红火随之剧烈摇摆,一切都笼罩在血脉贲张的火红之中……
待风声过后,只见那十余个猎人,一对一,尽数挡在了女弟子面前,而半空中,钦臣与湿婆女对峙而望。
看到这里,卜幼不禁感叹:“猎人族果真是好快的速度。方才明明湿婆女族占了上风,但还是被猎人族后来者居上了。难怪世人都说,论比速度,普天之下,猎人族当排第一的。”
她在这里感叹人家的速度,可是在座的观众却是瞠目结舌了,谁都料想不到,三言两语之间,猎人族与湿婆女族竟起了冲突,而冲突的漩涡中心,却是那个异域少年。
若说这个少年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少年大有来头。
只见湿婆女一手指向那少年,道:“他——”转身跃至屋檐上,俯瞰众人,朗声道:“一个狼人族的太子!”
不错,这异域少年便是狼人族的太子,名曰:绯。
说起为什么堂堂一狼太子却跟随在猎人族中,那便要浅浅一谈十五年前红月之夜了。话说那时,猎人族与狼人族大战三天三夜,后来,钦臣亲自抓住了狼人族的小太子,以作人质,这才止战,并保证了至今的太平。
然而,待这狼太子到了人族的地盘,却是不大好过了,几乎所有人都记恨狼人大肆杀害人族,提出将狼太子当做畜生一般圈禁,偏偏钦臣不同意。他可怜这个小狼崽子,因此力排众议,经历多番波折后,终将狼太子护在了钦臣府。
打那以后,不少人明里暗里怪罪钦臣袒护自己的敌人,其中质疑声最大的,便是湿婆女。
只听她毫不客气地指责道:“猎人族与狼人族是天敌,本该保护人族,猎杀狼族,如今,却公然为了保护一个狼人族太子,不惜与我族作对,甚至置那二十余条亡故的人命于不顾!今日,我誓要将那狼太子擒拿,审问一番才肯罢休,请诸位在此见证,今日之事,非我族之错,而是猎人族,置民族大义于不顾!”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钦臣跃落审讯台,道:“族长,你这话可严重了啊。关于‘绯’的事情,多年前咱们都说过了,是非利弊分析得很清楚,昨晚的事,真相尚且不清楚,动手还早了一些。”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故意低头掩面,扇子狂扇了几下,半晌,“啪”的一声,合扇,笑意不再,却是满面严肃,看着在场众人,硬气十足道:“我讲两件事。第一,论起在保护人族这件事上,哪一族最劳心劳力,牺牲的人最多,猎人族要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众人闻言,亦是纷纷点头。吾爱嗤笑一声,低声道:“墙头草……”
卜幼却不赞同,道:“却也不能说是墙头草,至少,大多数人是没有偏见的,不搞一言堂,是不是?”
闻言,吾爱原是斜躺着,立时端坐正了,勾唇一笑,道:“是,大人说得有理。”
这时,钦臣又道:“第二,昨晚事发突然,其中必有蹊跷,必须查明白了才能做决断,否则误伤了人质,到时候狼人族来找麻烦,最后负责擦屁股的还是猎人族。当然,猎人族的勇士从不怕死,但是其他人呢?如果维护了十几年的太平到头来因为一场误会完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湿婆女族长——”说着,他目光逼仄,望向屋檐上的红衣女,冷道:“——你负责么?”
她自然是担负不起的,勉强一忍,亦是冷道:“那你说,该如何查证?方才分明有人作证,说是看到了狼影。”
钦臣暗松口气,心道:“果然表现得凶一点是王道啊……非得逼得小生……不,非也,是老子,老子!”默念几遍“老子”,加强一些气势,随即,依旧绷紧了脸皮,故作一脸‘老子不好惹’的模样,道:“当然是谁先提出来的谁作证。方才那几个说看见狼影的人呢?出来!”
那几人纷纷跪地哭嚎,道:“族长息怒,我几人是真的看到了狼影啊!就算把我们杀了,我们看到的也还是狼影啊!冤枉啊冤枉!”
这几人涕泗横流,又以死作证,看来不像是假的,登时叫钦臣为难。若是信了那几人的话,便如同将三个族牵扯进恩怨是非之中,着实非同小可。
这时,湿婆女道:“将那狼太子拿下,压去候审。”
“且慢!”
说话之人,不是钦臣,也不是佚名,更不是其他猎人,而是一个声色温柔之人。
接着,另一个甜腻的少女声道:“族长,我们知道谁是凶手!”
众人循声向大门口望去,但见来者是两个女子,正是李秾桃夭。
湿婆女道:“何人?”
钦臣附和道:“详细说说。”这对于猎人族而言,无疑解了燃眉之火,求之不得啊。
桃夭也不多耽,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昨晚,我跟姐姐原是去追黄泉地国的人,但是半途中,在一处密林里,我们发现了一个断头人,两肩上堆着几十具尸体……”
说到这里,钦臣插了一句:“尸体是男是女?”
桃夭回道:“女的。”
钦臣心中暗暗舒畅,刚松了半口气,却是好景不长,又倏而呼吸一紧,但听到两个字:“还有……”桃夭道,“——琴音。”
此言一出,有的人大惊失色,喃喃道:“断头人,琴音……”有的人却面露茫然,不明白这究竟是何意?湿婆女则是呼吸一滞,“你是说……”李秾点头,顿字道:“琴师云白。”
“……”
一时间,全场静无人声。
唯有“咯咯,咯咯……”,那是湿婆女半掩于袖中的手攥成拳头,收紧指骨,发出来的裂响,令人闻之齿寒……
但听她道:“你们,没看错?”
桃夭如实道:“当时我特意放了一团业火照明,应该没看错。”
闻言,湿婆女从屋檐上飘落地面,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半晌,又问:“之后发生了什么?那琴师云白在哪儿?”
似是不好明说,桃夭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们……”李秾打断道:“人跑了,没有追上……”
“没有追上?!”湿婆女的声音陡变狠厉,骂道:“废物!”转眼间,一道残影闪过,已来到李秾的眼前。但见她分明戴着绰约的神女面具,却生生给人一种狰狞的夜叉之感,好似恨不得一把掐断李秾的脖子,以解心中怒气。可是偏偏,李秾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甚至直勾勾盯着湿婆女。隐隐之中,两人气氛竟似有些剑拔弩张。
桃夭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一把将李秾拉到自己身后,道:“请族长息怒!我们很努力在追了,可是……那地方是个林子,又是深夜,到处都是树影,又逢大雾,那琴师云白更是厉害得很……”说着,自责不已,泪珠竟是滚滚而下。
她这番自责模样,直叫湿婆女怒气消了大半,左手摸一摸这可怜少女的一头白发,叹道:“你只是一个孩子,能懂什么?我自是没怪你。而是……”冷目斜乜李秾,同时,右掌微微一抬,刚要做些什么,却听桃夭突然附耳过来,说了一句话,直叫她陡然一怔,下意识望了四周,随即,右掌竟悄悄放下了……
见状,李秾低低讥笑一声。
这一笑,直叫桃夭心里发毛,登时回身踮脚,捂了一下李秾的嘴巴,摇了摇头。李秾却握住她手腕,将她手甩脱,随即转身,去到一边屋檐下。
恰好阴影投下,遮住了她上半张脸,仅见唇瓣抿成了一条线,看似沉默温柔,实则僵冷逼仄。
这一幕,着实奇怪,众人不禁想问:“论起地位,李秾和桃夭的地位平等。可为什么湿婆女对那李秾态度极差,对桃夭却态度极好?”
直到听闻湿婆女冷声道:“看什么看!我那弟子最近屡次犯错,屡教不改,惹我生气罢了。”众人这才解惑,奥……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是不必大惊小怪。
这时,听闻桃夭又道:“对了!昨晚我们还碰到了黄泉地国的人!不是传说那琴师云白实际上是云白双鬼吗?昨晚的事,会不会是黄泉地国暗中下手害了人命?”
卜幼捂着小脸,哀叹道:“不是啊不是……”
却谁又听她的?只听湿婆女兀自猜测道:“如果是黄泉地国,却与我湿婆女族有什么仇怨?莫不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够了,企图造反?”
桃夭却听得糊涂,问道:“族长,为何说黄泉地国与咱们湿婆女族有仇怨?什么意思?他们来招惹咱们了吗?”
湿婆女道:“昨晚死的人,都是报名参加我族祇舞祭的舞女。”
桃夭大吃一惊,“啊?竟这样嚣张!”
卜幼“嘤”的一声,瘫倒在吾爱的怀里,捶胸顿足道:“冤枉啊冤枉……”
吾爱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清者自清,大人不必忧虑。”
卜幼:“谢谢你,吾,我的心情好了许多……”见他在为自己梳理头发,有感而发,抬头望他,请求道,“你可以为我编两条细辫吗?像狼太子殿下那样的,我觉得很好看。”
吾爱作为仆从,为卜幼梳妆打扮这种事情自是干过不止一次,娴熟道:“当然可以。”于是,便为怀里的少女辫起了头发。
白指穿梭于黑发之间,一勾一绕,细致轻柔,宛若打扮一个心头至宝,且吾爱时不时从袖中掏出一朵朵小花,镶嵌其间,真真是甜美芬芳,灵气动人。
卜幼则继续专心致志地观望审讯台上的动静,又听钦臣好心道:“猎人族愿意提供帮助……”
这本是好意,哪料湿婆女想也没想,一口回绝道:“不必。”
卜幼不禁叹道:“这湿婆女的性子忒也强横了些。多一个人帮忙可以省时省力,更快找到凶手不是吗?而且,我记得以前猎人族和湿婆女族联手查过案子的。”
“大人所言极是。那大人以为——”正说到这里,一根辫发已经完成了,结尾时,吾爱将一朵红色曼陀罗钉入了发尾,接下去道:“湿婆女为什么全权包揽这次案件呢?”
这卜幼哪里知道?不过,那湿婆女却亲自答了,有道是:“昨晚一事,一来,死的人都是报名我族祇舞祭的舞女;二来,那琴师云白与我族有不共戴天之宿仇。这无疑是对我族的羞辱和挑衅。因而查案一事,又怎能假他族之手,我定要亲自将那凶手抓出来,处以极刑。请诸位放心,湿婆女族会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番话言之有理,钦臣又何必自讨麻烦?当即乐得自在,手中折扇一展,翩翩扇起风来,别是一番儒雅隽永,可再看脚下,却走得横刀跨马,带了一众弟子风风火火退了场……不忘拱手对各位观众道:“抱歉啊各位,会审司修缮的事就包在猎人族身上了!”
“那就有劳钦臣族长了。”回话的是大梵天,声音虽是苍老,却沉稳响亮,贯穿整个会堂,又道:“事已至此,其他人,还有要说的么?”
观众席窃窃私语,却无一人再站出来,显是没有异议了。大梵天宣道:“散会吧。”
闻言,众人便纷纷起身,退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