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人生》洛空

45、第十三章（下）

　　（下）

　　从那天早上杀了只鸡开始算甄邵扬离开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时间了。
　　没有任何音讯，完全在预料之内，蔡非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那天他并没有给甄邵扬什么承诺，因此也没有按照甄邵扬要求的那样和张馨兰划清界限。
　　但是自己这个青梅竹马却有点不一样了，在甄邵扬来过之后她便对蔡非的态度暧昧起来，不再动不动就上门走动，虽然后来她又找蔡非问了一些外面的事儿，但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
　　张馨兰本来从没关心过蔡非在外面干的是什么工作，现在却突然来了兴趣，自然可能是怀疑了什么。
　　蔡非自然没有如实的告诉张馨兰他和甄邵扬的过去，但是可能女人有天生的直觉，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
　　不过无所谓了，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在他约张馨兰见面又一次被拒绝后，蔡非放弃地想。
　　反正利用自己青梅竹马找心理安慰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甚至还让正主亲眼见到了，自己这口恶气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了。
　　但他还是觉得甄邵扬就是个灾星，因为每次他一过来就彻底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不过哪怕心里再明白，自己还是像中毒一样没办法拒绝他。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人渣的，但是人都是自私的，他控制不住。
　　蔡非觉得反正自己都是烂人一个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至于甄邵扬是不是真的回去争取了什么他也不是很关心。
　　毕竟那些大少爷家的世界自己完全不了解不是吗。
　　但是万万没想到在他要看淡一切要随波逐流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也就在甄邵扬失踪后一个月，李三儿再次闯入了他的视野。
　　当时蔡非父母都下地干活儿去了，就他一个人在家喂鸡，当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他已经内心毫无波动了。
　　因为他父母回来从来不敲门，但是面对一次次失望，他现在已经提不起任何情绪去期待门外的人是谁了。
　　然而当他打开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已经一年半没见过面了，仔细算起来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被甄邵扬带着去旋转见世面的时候。
　　蔡非记得那天晚上他跟着一个看起来像金毛狮王的DJ妹子走了，之后就了无音讯了。
　　不，应该说是他了无音讯了才对。
　　毕竟那天之后他就过上了逃亡的日子。
　　所以在开门看到这个本来跟着自己进城的初中发小时，忍不住心底唏嘘了一阵，但是还没等蔡非准备感慨一下怀怀旧什么的，李三儿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他弄了个措手不及。
　　蔡非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人迎进里屋关上了门。
　　这时他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起自己这个发小起来，只见他穿了一身短袖外面还套了一件马甲，重要的是背上还背了一个背包，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显就是刚下火车就来找他的模样。
　　蔡非心下一沉，立刻明白这小子惹上事儿了。
　　他去房间里拿了抽纸递给李三儿说：“你先揩鼻涕，别哭了。”
　　“非哥……”李三儿接过纸巾胡乱地摸了两把脸就要给他跪下。
　　“停停停，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蔡非立马拦住了他。
　　“非哥，不是迫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来找你的，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李三儿哭丧着脸坐到了桌子旁边。
　　听这个语气蔡非就是一个头两大。
　　一看这小子这身装束估计一年多来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估计光惹祸了吧？如果可能的话蔡非一点都不想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想把这尊大佛赶紧送走。
　　但是李三儿显然像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扒住了蔡非就不打算撒手，一脸纠结地看着蔡非吞吞吐吐不知道要怎么说。
　　最后蔡非实在等的不耐烦了，给他倒了杯水说：“你要有事儿就赶紧说，我还要忙着去喂鸡呢。”
　　李三儿终于压低了声音犹豫着开口：“非哥你可以借我点儿钱吗？”
　　本来蔡非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自己就算听到什么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也不会太奇怪，但是没想到这小子一张口就是他最最无能为力也是最不想听的话。
　　他二话不说，抽回李三儿手中的水杯对他说：“你要有别的事儿兴许我能帮点忙，但是借钱你想都甭想。”
　　李三儿闻言立刻垮了脸又一下滑到了地上：“非哥！”
　　“起来起来起来。”蔡非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你就算跪到天荒地老也没用，我家几个月前还欠了别人一屁股债呢，你还找我借？你怎么不去扒我家祖坟看看里面有没有银子呢？”
　　李三儿闻言愣了，他有点不相信地嘟囔：“怎么可能，非哥你不是中了彩票得了一大笔钱吗？”
　　蔡非按了按太阳穴心想这他妈都哪辈子的老黄历了，这家伙居然不知道老子早就翻车了吗？于是他压着火气解释：“做生意早做黄了，而且去年犯了点事儿，花了不少钱，我他妈早就一贫如洗了……”
　　李三儿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犯什么事儿了？”
　　蔡非不想提那些旧事，挥挥手说：“这个你别管，反正我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李三儿一听绝望了，忍不住往地上一坐哭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啊？我周围就指望着非哥你能有点儿积蓄，这他妈该怎么办啊？”
　　蔡非心下烦闷，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所以你到底怎么了？难道犯了什么作奸犯科的大罪？”
　　李三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
　　李三儿哽咽着说：“不是我，是我媳妇……”
　　“等等你都有媳妇了？”蔡非惊呆。
　　李三儿哽咽着说：“不就是那天我们去酒吧我指给你看的那个姑娘吗……”
　　蔡非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简直突破了他的想象了，那个一看就不正经又酷的不行的小辣妹居然真的和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土包子走到一起了？
　　“……然后我们去年结婚了，本来我们俩过的挺好的……”
　　“……”
　　蔡非感觉受到了伤害。
　　他真的想不到这家伙进展快到了居然连婚都结了？自己和他对比起来，简直不能用失败两个字来形容了。
　　“……她的名字叫宋雅诗，我特别喜欢她……”
　　“说重点。”蔡非不想继续受刺激了。
　　“……就是，我们结婚后有了孩子嘛……”
　　“……”蔡非又再次受到了伤害，觉得可能后面还有更重磅的消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发誓再也不瞧不起这个软蛋了，没想到在自己水深火热的一年里，这个自己从来看不上眼的家伙不仅结了婚，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简直他妈是个人生赢家啊……
　　所以他来是干什么的，来炫耀的吗？蔡非觉得内心憋了一股火。
　　却没想到说到这儿的时候李三儿的语气却沉了下去，只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都怪我实在是太没本事了，平时也就当个配菜员糊口，压根攒不了什么钱。所以有了孩子后一直没带她去产检……”
　　“……”蔡非听到这里预感到了什么，他问：“是你媳妇的孩子有问题吗？”
　　李三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一个文盲哪里知道要做这些啊？本来是欢欢喜喜的一件事儿，哪儿知道她不小心撞了楼梯扶手一下没缓过气来。送去医院一查，才知道孩子他妈有妊娠高血压，肚子里揣的还是对双胞胎，结果这下破水早产，俩孩子都才三十五周，剖出来后不知道活不活得了，现在放在新生儿科的保温箱，医生让我回来凑钱，如果凑不到两个宝宝可能只能抱回家，你说俩早产的孩子拿给我们自己养怎么可能养得活啊，所以求你了非哥……”
　　蔡非闻言一滞，这简直又是个超出他想象范围外的事儿。
　　你要说要是李三儿乱搞自己犯事儿什么的，他还能狠下心让他自己去解决。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关系到的可是两条人命，他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友的孩子就这么夭折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了一下心绪问道：“医生让你筹多少钱？”
　　李三哭哭啼啼地说：“……医生说……说一个孩子最好先准备五到十万，两个孩子就是十到二十万……我哪儿有那么多钱啊？本来当时抢救雅诗的时候我就到处找人借了好几万，没想到后面还要花更多的钱，现在能找的人都找过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蔡非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只觉得两眼一黑，顿时能理解李三儿的苦衷了。
　　他们就是几个乡下人，一年的收成本来就没几个钱，去城里打工省吃俭用也只能有一点微薄的积蓄，这是他打拼了这么久才深刻认识到的。
　　当初他不惜出卖自己才赚了十万块钱，现在李三儿一开口就要二十万，怎么不让人感到绝望。
　　蔡非觉得嗓子非常干涩，他是真的无能为力，想了想问道：“那你媳妇的家里也没办法吗？”
　　李三儿叹了口气说：“别说了，雅诗她是个孤儿，没有家人。送她去医院抢救垫的那几万块钱还是她朋友凑给我们的……你说我为什么就这么没用呢？”
　　看来还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蔡非看着眼前的人实在不想告诉他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同时心下感叹有时候再坚强的男人也会被一文钱压垮。
　　眼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他能怎么办？
　　他想了又想甚至考虑让李三儿卖房卖地，但先不说国家允不允许卖了，就算能卖那也值不了二十万啊，简直是焦心。
　　就在蔡非也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李三儿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非哥……非哥你不是有个大款朋友吗？就是上次带我们去酒吧的那个少爷，你能不能……”
　　“不能！”蔡非知道这家伙是想让自己去找甄邵扬借钱，所以还没等对方说完就立马拒绝了。
　　李三儿被打断了话，神情愕然，随即明白了可能蔡非有自己难处，只好闭了嘴。
　　但是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又忍不住落泪。
　　蔡非完全没办法视而不见，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颓丧的影子，忍不住想，当初要不是甄邵扬带他们俩去旋转，应该就没有这些事儿了吧？
　　说起来还是自己的错，要不是最开始的贪念，也不会坑了自己还让自己的发小也陷进去。
　　但是让他去找甄邵扬……自己真的有这个脸吗？
　　他内心做着挣扎，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对策，沉默了许久的李三儿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说：“非哥，你要真的没办法我也不逼你帮我了，现在我能想到的最后一条路就是……去借高利贷……”
　　“不准！”一听这话蔡非急了。
　　那东西是普通人能碰的吗？别说李三儿现在没有还款能力。就算有，一旦沾上这东西，他们全家这辈子都算完了。毕竟去年他在监狱里听狱友说过无数起因为高利贷引发的悲剧了，所以说什么他都不能让自己的发小赴上这些人的后尘。
　　不就是丢脸吗？
　　能比人命重要吗？
　　蔡非硬着头皮说：“我帮你去借钱，你别去碰那东西。”
　　李三儿立刻扑过来抱住蔡非重重地跪了下去。
　　“非哥，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蔡非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这件事，但是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绝对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