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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六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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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顺着周文艺给的地址找到那幢看上去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旧宿舍。
那看不出是白色还是黄色的墙面像一张用了劣质化妆品的老女人脸一样龟裂皱起,粉唰唰地往下掉。
甄邵扬看了一眼房子的外观就把眉头皱成了结。蔡非安慰他:“你就收收你的少爷脾气忍忍吧,习惯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是蔡非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真让甄邵扬坦然住这种一看条件就达不到国家平均居住水平的房子确实为难了点。
不过让蔡非比较意外的是他只淡淡的抱怨了一句:“我又不是你。”
蔡非讶异地转头端详了甄邵扬的侧脸半响,看着他眼角下淡淡的青色,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冲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了什么便对甄邵扬承诺道:“要不先暂时住一段时间吧,等安顿下来找到活儿干了,我们就搬出去找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地方住。”
甄邵扬闻言表情诡异地看着蔡非,显然没想到蔡非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心里有什么东西像被触动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麻麻的,感觉非常陌生。
蔡非看着甄邵扬那探究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自己刚才在胡说什么?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他应该在后面加上一句“价钱更便宜一点的房子”才对,条件好点价钱便宜的房子用心找还是有的吧?
蔡非自我辩解着自我安慰着,别过头说了一句:“先进去看看吧,或许里面也不是太糟。”
说完便拖着嘎吱作响的行李箱进了大楼。
甄邵扬看着他的背景沉默了一会儿才跟着进了楼。
然而让蔡非失望的是,密集排列的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完全没有采光的楼道和走廊好几次都差点让甄邵扬摔个狗趴。
好不容易到了宿舍顶楼找到他们的房间,打开门又被扑面而来的粉尘呛得够呛。
甄邵扬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厌恶地看着眼前漫天飞舞的灰尘。
蔡非赶紧用力扇了两下手捂住鼻子冲进屋里打开窗户透气。
待粉尘稍微平静了一点后,甄邵扬才跟着进了房间,上下打量着光秃秃的四周。
蔡非看了一圈空荡荡又被涂鸦霍霍的乱七八糟的墙壁,这才意识到租房子又不是住旅馆,别人才不会给你准备家具让你拧包入住,于是轻咳了一声挽尊:“房租那么便宜,我们就先将就一下吧。”
甄邵扬再次拧着眉头“哼”了一声。
蔡非无视了甄邵扬的不满,把行李箱拖到屋子一角吩咐道:“你去向楼管借一下笤帚墩布,这屋子得收拾一下才能住人。”
甄邵扬不是很愿意:“你干嘛不去?”
蔡非抬头看了一眼屋子四角上结得厚厚的蜘蛛网问:“那这些东西你来处理?”
甄邵扬二话不说转身就下楼。
等他一手提着笤帚一手提着墩布回来,就看见蔡非脱了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外套在屋子里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把蜘蛛网打下来。
甄邵扬突然觉得有些惭愧。
这个人……明明是被自己牵连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坦然呢?
甄邵扬记得那天早上逃走的时候,自己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要把这个蠢货也拉下水。
他明白自己从小养尊处优,离开了甄家就会一无是处。
那时因为事发突然,非常慌张,所以逃出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他身无分文又基本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如果不带着一个人,肯定一步也走不了。
所以甄邵扬找上了蔡非,不仅因为他是当时的目击者,自己骗走他可以防止他去报案,还有一个原因是如果真被抓了,自己可以把所有的罪责推到这个又天真又蠢的人身上。
这么想着,连甄邵扬也觉得自己非常卑鄙。
以怨报德,翻脸不认人就是说的他这种人吧?
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觉得自己这么打算也无可厚非。
要怪,也只能怪蔡非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遇到了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渣。
甄邵扬这个大少爷自然从没做过什么家务事。
蔡非让他把房间稍微扫扫把地上的成团的灰都扫出门去,结果这个大少爷居然轮着胳膊挥舞着扫把把屋子里弄得尘土飞扬。
蔡非受不了地停下手中的工作教训他:“你动作能不能轻点?”
甄邵扬捂着鼻子停下来说:“我以为这样能快点。”
蔡非忍了忍,接过甄邵扬手中的笤帚向他示范:“灰尘很轻,你稍微用劲一点他们都会飘起来,你看……像这样……”
甄邵扬看着他把地上那些细小的尘土扫拢到一堆点头赞赏地说:“既然你这么在行,那扫地的事就交给你了。”
蔡非把笤帚塞进甄邵扬手中拒绝:“少来!”
甄邵扬“哼”了一声快速将那堆灰扫到门外去。
蔡非捂着鼻子说:“轻点啊,我靠,你是扫地还是练武啊?”
甄邵扬回头瞪他:“我就是劲儿大,你管得着?”
蔡非懒得理他,转身一边继续处理着斑斑驳驳的墙面一边闷闷地说:“随便你。”
反正被呛的难受的又不是只有自己。
甄邵扬把地上那些比较大的垃圾都扫走后,提着拖把到公共盥洗池去冲洗。
回来的时候拖把没有沥干,水咕伶仃地就拖了回来,把整个走廊弄得湿淋淋的。
甄邵扬嫌再去冲一次拖把太麻烦,就这么着拽着黑水长流的拖把在地上画大字。
等蔡非把墙面上那些残留的海报处理下来,再用废旧的T恤擦了一遍门和窗台后,面对惨不忍睹的地面直叹气。
算了……每个人第一次做家务都不一定会很完美。
不过让人惊讶是,就这样的劳动成果甄邵扬居然还有脸沾沾自喜地冲他炫耀:“你看,扫得干净吧?告诉你本少爷可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让你享受到了简直是你天大了福气了!”
蔡非盯着地上那拖到得乱七八糟的黑色条纹心里吐槽:最让人无法忍受不是这家伙做不好事情,而是他不仅做不好,还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两人草草收拾完屋子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
南方比北方天黑的晚,北方冬天下午五点就黑了,南方七点的时候天边还有一丝光亮。
所以蔡非把最后一盆污水倒掉之后觉得天色似乎还早。
他就带着甄邵扬出门找邻居借了几条方凳,接着又从小区楼下堆着的装修废料堆里找了一些结实的三合板带回家。
甄邵扬不知道蔡非干嘛要捡这些破烂,非常诧异地问他:“就算再没钱我们现在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到收破烂的地步吧?”
蔡非没空搭理他,回家把几张三合板堆到墙角后又领着他出去买生活必需品去了。
电器厂车间因为生产噪音比较大,所以一开始都建在比较郊区的地方。
不过城市化建设早就超过了最开始的发展计划,当年的郊区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很偏远……当然要和闹市区相比还是要差上那么点儿。
蔡非出门后找人打听附近的超市在哪里。
C市人的普通话几乎都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也不是听不懂,就是听着非常吃力,再加上他们比比划划左拐右拐,把蔡非弄得一头雾水。
蔡非到最后也没闹明白路人说的左拐怎么拐。问他们方向,结果这些人似乎根本不分东南西北。
最后还是在甄邵扬的建议下打车去的超市,幸好C市的出租车的起步费才五块,到了目的地也没花几个钱。
这是蔡非到这个城市后第一个觉得比较满意的地方。
两人进了超市买了被褥枕头洗漱用具洗澡用具等生活必需用品,接着又挑了些方便食品便原路返回。
到家后两人把东西简单归了一下类,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澡筐赶去了职工澡堂。
说起来他们自去夜店那天起就没时间洗过澡。
又是放纵又是惊吓的,之后还奔波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全身简直都脏的发腻,两人下巴上也都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糟蹋得不成样子。
甄邵扬和以前一比更是惨不忍睹,所以他发誓今天如果不把自己洗脱一层皮就绝对不睡觉。
虽然公共澡堂是不用指望有浴池的,就别妄想用艾草叶泡澡来去晦气了,不过简单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也很不错。
也许他们最近真的水逆,刚到澡堂门口就被告知这里刚刚关门了。
甄邵扬不相信:“怎么关门的这么早?”
给澡堂烧水的大爷边锁门边说:“不早了,小伙子,这都快九点半了。”
两人终于意识到了南北时间的差异,在澡堂外徘徊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宿舍。
蔡非看着甄邵扬非常不高兴的样子,于心不忍地安慰说:“反正这么多天都过了,再忍一下也没什么。”
本来以为可以放松一下的甄邵扬现在落差感极大。
之前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脏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意识到了就不能忍了,全身痒的难受,仿佛快生虫了一样。
甄邵扬挠着自己的头皮说:“不行,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洗澡,就是冷水澡我也要洗!”
蔡非吓了一跳:“你疯了啊?”
甄邵扬认真地说:“你才疯了。”
蔡非为这位大少爷的常识感到抱歉:“大冬天的洗冷水澡?你确定?你不怕得感冒?”
甄邵扬说:“爷们儿哪里这么容易感冒?我原来也游过冬泳,这点温度小意思。”
蔡非绝望地说:“冬泳又不一样,那是循序渐进的好不好!而且那是在户外的冰盖下面,冰下面的水也不是很冷啊。”
甄邵扬不想争辩冬泳冷不冷的问题,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娘们啊?默默唧唧太不男人了吧?”
蔡非说:“这和是不是男人根本没有关系啊!你生病了还得花我的钱去看病,现在看病很贵的!”
甄邵扬就知道他只想着钱,忍不住翻个白眼说:“关我屁事?”
蔡非心想你生病了不关你的事难道还关我的事?
面对对方要洗冷水澡的执着蔡非只能佩服:“算你厉害!”
甄邵扬“哼”了一声拿起盆就准备往他们这楼的洗漱间走。
蔡非在他出门前最后又说了一句:“真生病了去医院挂号的话需要身份证,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这个?”
甄邵扬果然停下了步子,转头问:“真的?”
他以前看病怎么从来没带过身份证?
蔡非立刻点头肯定:“真的。”
甄邵扬想了想找到了解决办法:“那就只吃感冒药好了。”
蔡非这下是彻底没词了,想着随便你吧,反正不是我生病,我操个蛋的心啊?
结果甄邵扬还没来得及出门,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蔡非和甄邵扬都同时一愣,谁会来敲他们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