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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暗香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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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晞,城主府西苑已是一片忙碌景象。
沈南竹立在回廊下,指尖轻抚腕上伤痕。经过一夜调息,那抹诡异的蓝色已褪去大半,却仍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一条细小的毒蛇盘踞在血脉中。
他今日换了身竹青色窄袖长衫,腰间玉带上系着的拂水铃被刻意掩在衣褶间,只偶尔露出一角温润白光。
"昨夜可有发现?"
宋晚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如古琴轻振。他今日难得着了件靛蓝广袖袍,发髻用一根乌木簪松松挽起,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修长利落。
晨光透过廊外梨树枝叶,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明明灭灭间,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却始终清亮如星。
沈南竹摇头,声音压得极低:"禁园守卫比想象中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符纸,"倒是听见些......动静。"
"什么动静?"
"像是......"沈南竹眉头微蹙,"花苞绽开的声音,但更黏腻,更......"他忽然噤声,因为回廊尽头出现了流萤的身影。
少女今日换了身胭脂红齐胸襦裙,腕间银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她杏眼中含着三分笑意七分探究,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片刻,最终停在沈南竹腕间。
"公子伤可好些了?"她声音甜腻如蜜,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划过自己脖颈,那里隐约可见一道蓝色纹路,如同藤蔓缠绕。
拂水铃在衣褶下轻轻一颤。
"多谢关心。"沈南竹展颜一笑,袖中手指却已掐起法诀,"小伤而已。"
流萤还想说什么,远处钟声突然响起——探香大会第二轮即将开始。
她不甘地咬了咬唇,转身离去时裙摆翻飞,露出一截小腿,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蓝色纹路,如同被某种植物根系寄生。
宋晚意眼神一凛,下意识按住剑柄。沈南竹却轻轻摇头,用口型道:"别打草惊蛇。"
西苑中央已搭好二十张香案,每张案上陈列着数十种香料与工具。
徐晓名端坐在评委席正中,今日换了一身月白长衫,手中象牙扇轻摇,一派儒雅风范。只是那双眼——在阳光下瞳孔竟呈现出诡异的竖瞳状,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
"第二轮比试开始。"城主声音温润,"请诸位在两个时辰内调制一款独创香品,由评委品鉴打分。满分十分。前五名可晋级最终角逐。"
随着铜锣敲响,参赛者们立刻忙碌起来。
沈南竹与宋晚意相邻而坐,前者正细细嗅闻各种基础香料,后者则看似专注研磨,实则余光始终留意着评委席动向。
"有意思。"沈南竹突然轻声道,指尖点了点一罐暗红色粉末,"这味'朱颜笑'里掺了血牡丹。"
宋晚意研磨的手微微一顿:"能解吗?"
"试试。"沈南竹取来几味草药,动作娴熟地开始配伍,"你帮我盯着流萤。"
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沈南竹手法如行云流水,时而加入一滴清露,时而撒入几粒细粉。
他眉目低垂时,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鼻梁线条秀挺如工笔勾勒,唇色因专注而微微抿起,呈现出淡淡的樱粉色。
宋晚意一时看得出了神,直到流萤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
少女不知何时已凑到附近,正假意挑选香料,实则不断向这边窥探。更令人不安的是,她指尖不时渗出蓝色液体,滴入自己调制的香炉中。
"小心。"宋晚意低声提醒,"她在用魔气炼香。"
沈南竹微不可察地点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淡金色粉末撒入香炉。
霎时间,炉中青烟转为灿金,一股清冽如山泉的香气弥漫开来,竟将周围几桌的异味尽数驱散。
流萤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她快步走来,假意惊叹:"沈公子调的是什么香?好生特别!"
"闲来无事琢磨的小玩意。"沈南竹微笑,"名曰'破障香',有清心明目之效。"
少女伸手欲碰香炉,宋晚意却先一步挡在前面,宽大袖袍如屏障般隔开她的触碰:"姑娘自重。"
流萤眼中蓝光骤盛,又迅速隐去。她悻悻退后,裙摆却不慎带翻了自己的香炉。
炉中蓝色烟雾腾起,附近的几个参赛者吸入后,眼神立刻变得呆滞,机械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哎呀,真不小心。"流萤掩唇轻笑,目光却死死盯着沈南竹,"幸好没伤着公子。"
沈南竹面上不显,袖中手指却已掐起法诀。拂水铃无声震动,一缕青光顺着他的经脉流入香炉,金色烟雾顿时凝结成屏障,将蓝色魔气隔绝在外。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当铜锣再次敲响时,沈南竹的"破障香"与宋晚意的"凝神香"双双入选前五。更令人意外的是,流萤那炉诡异的蓝色香料竟也获得了晋级资格。
"恭喜五位。"徐晓名起身,象牙扇轻拍掌心,"最终比试将在三日后举行,题目是——"他眼中蓝光流转,"论完美之香应该是何模样的?"
众参赛者哗然。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则玄之又玄。流萤却突然娇笑出声:"城主大人,这不公平。"
"哦?"徐晓名挑眉。
"沈公子与宋公子分明是一道的。"少女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两人联手,岂不占了便宜?"
场中顿时议论纷纷。沈南竹正欲反驳,宋晚意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将那道未愈的伤痕暴露在众人视线中:"流萤姑娘前日伤人在先,今日又血口喷人,是何道理?"
阳光下,那道泛着蓝光的伤口触目惊心。几个参赛者倒吸凉气,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流萤脸色骤变,腕间银铃无风自动:"你——"
"够了。"徐晓名折扇一合,声音陡然冷厉,"最终比试改为单独作答。现在,请五位随我去藏香阁挑选材料。"
藏香阁位于府邸深处,是座三层木楼,飞檐下悬挂着各式铜铃,微风拂过,叮咚声如流水潺潺。
刚一踏入,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沈南竹被呛得轻咳一声,腰间拂水铃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这阁中藏着极浓的魔气!
徐晓名引着五人穿过层层货架,最终停在一面青玉柜前。柜中陈列着数十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浸泡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诡谲光芒。
"这些都是稀世香引。"城主指尖抚过琉璃表面,"诸位可任选三种作为最终比试的材料。"
流萤迫不及待地选了三个蓝色最浓的瓶子。沈南竹却注意到最角落有个不起眼的青瓷瓶,上面贴着"寒潭月"三字。拂水铃正对着那个方向震颤不已。
"我要这个。"他指向青瓷瓶,又随意选了另外两味普通香料。
宋晚意则选了三味至阳至刚的材料,与沈南竹的选择恰好相反。两人目光相接,心照不宣地微微颔首——一阴一阳,正好相生相克。
离开藏香阁时,天色已近黄昏。沈南竹故意落在最后,趁人不备将一张符纸贴在门框上。符纸遇木即隐,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檀香。
"今夜别轻举妄动。"回到厢房后,宋晚意突然压低声音,"徐晓名在监视我们。"
沈南竹挑眉,顺着对方目光看向房梁——那里趴着一只通体碧绿的蜥蜴,眼睛却是诡异的蓝色,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二人。
"无妨。"沈南竹轻笑,突然揽住宋晚意的肩膀,故作亲昵地凑近耳语,"让它看就是了。"
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宋晚意浑身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沈南竹趁机在他掌心写下:"子时,符纸会引开耳目。"
宋晚意喉结微动,勉强点了点头。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将两人贴近的身影投在墙上,融为一处。
梁上蜥蜴歪了歪头,似乎也被这暧昧场景迷惑,眼中的蓝光渐渐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