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演绎手册I》沉雪OVO

22、对照组真少爷（二）

　　“次啦——”

　　是椅子划过地面时尖锐的声音。

　　时微猛地从桌子上站起，右脚趔趄一下，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才稳住了身形。

　　季州看着他这么大的反应，挑了挑眉。

　　他视线转向时微撑着桌子的那只手上。

　　苍白如纸，和时微这个人一样，带着种阴晦的白，此时在灯光下，屈起的指节像艺术品一样完美无暇，此刻撑在灰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强烈的色彩对比能够瞬间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他此刻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两条细细的眉毛紧紧蹙着，透出些微的不耐烦，像是被闯入领地的猫。

　　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

　　时微看他一眼，没说话，拧着眉毛就要离开。

　　季州挑了挑眉。

　　季归柏看着那盘几乎没被动过的晚餐，微微皱眉。

　　-

　　晚上。

　　诺大的别墅内已经很安静了，季州握着一杯热牛奶和一些甜点，敲响时微的房门。

　　少年的房门紧闭着，季州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一下子熄灭，他觉得有趣，明明知道少年不待见自己，偏偏还要上前逗弄。

　　他理了理袖口，再次敲门，“小微，你在里面吗？”

　　“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些东西想给你。”

　　“……”

　　时微躺在床上，被季州的动静吵得烦不胜烦。

　　他拿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整张脸埋在被子里不出声。外面的敲门声像叫魂一样一直没停，时微终于从床上抬起脸。

　　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浅淡的唇微微抿起，显出一点靡丽的色彩来。

　　好烦。

　　少年从床上站起来。

　　门被骤然打开，季州的手还抬在半空，一道劲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

　　门板离男人的鼻尖只有半厘米的距离。

　　房间内黑漆漆的，窗帘都被死死拉上，面容冷淡的少年站在里面，像是黑夜里诱人心智的妖。

　　他盯着季州的脸，沉默半晌后出声：“……什么事？”

　　季州微微往旁边移开点身子，从那扇差点砸到他鼻梁上的门板后走出来，时微这才看见他右手里拿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一点点心。

　　他脸色依旧阴沉沉的，垂眼扫了眼托盘上的东西，又将视线放回到季州脸上。

　　“……？”

　　季州微笑：“我看你晚饭没怎么吃，所以给你带了一点夜宵。”

　　时微沉默。

　　季州脸上笑容不变，他身量比少年要高一些，此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肆无忌惮地盯着那张稠艳的脸。

　　很奇怪，季州想。

　　少年的长相其实并不是艳丽那款。

　　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雪白一片，连瞳色都是浅淡的琉璃色，鼻子挺翘而小巧，一点淡色的唇点缀在下方，因营养不良而有些泛白。

　　他的长相，细看起来其实是很清纯的类型，可偏偏被少年阴郁的气质浸染出了一种颓靡的味道。

　　颓靡。

　　季州不由得想到自己房间里那朵快要凋零的玫瑰花。

　　季州对少年并没有多少愧疚，他像一个真正的季家人，冷血而利己。

　　他几乎是抱着一种玩乐的心思看待少年，想看这只流浪猫在季家该如何自处。

　　被他凝视着的少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季州注意到他湿答答的发丝落在肩上，看上去是纯棉材质的旧睡衣湿了一片。

　　少年无言片刻，才说，“不用。”

　　他拒绝得很快，也毫不留情。眼见少年就要把门关上，季州连忙上前一步道：“等等——”

　　“哗！”

　　他手里的托盘被门板打到，上面盛着的东西从托盘上滚落到地上，原本盛在玻璃杯里的牛奶也撒了，牛奶在地面上四散开来，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那扇门却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关上了。

　　季州碰了一鼻子灰，脸上却不见恼怒。

　　小猫的警惕性真的很高。

　　只是门前的狼藉让季州皱了皱眉。

　　他有一些洁癖。

　　季州转身走了，等他拿着清洁工具回来的时候，微微一愣。

　　地面上空空如也，打碎的器皿和撒了一地的牛奶都被清洁干净了。

　　季州清俊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有趣，真是有趣。

　　小猫还是一只爱干净的猫呢。

　　-

　　房间内。

　　时微关着灯，手里捏着一个破旧的手机，屏幕的反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一片严肃。

　　他有些艰难地操纵着游戏里的人物，碎屏的手机上有一道道蛛网一样的裂缝，触控不是很灵敏。

　　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看着让人很是头痛。

　　系统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无法忍受那种令统眩晕的感觉，迅速收回了视线。

　　它看着自家宿主的脸洗眼。

　　其实对于这个世界时微的完美融入，系统是有些惊讶的。

　　虽然每个世界的时微都是用他的灵魂本源捏造的数据，但性格多少会有些不同。就像这个世界，宿主的人设是因为残疾而内心封闭、善妒阴郁的边缘人。

　　系统一开始看到这个人设，心里还很不安，毕竟时微的那张脸就是乖巧清纯的代名词，没有人会把这么一个干净的小孩和“阴郁”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因此，当时微真正进入到世界后，系统看着他的表现，只觉得万分赞叹。

　　它不禁怀疑，有这种切换自如的演绎手段，时微在原世界的身份，不会是个演员吧？

　　但演员会有炸掉一整个小世界的能力吗？

　　系统扒拉着自己的数据库，分析了半天还是没能分析出来。

　　它索性放弃，又偷偷往外看，看见时微还在玩那个游戏，忍不住问道：“宿主，你不觉得头晕吗？”

　　时微操控小人的手指顿了顿，面无表情回答道：“晕。”

　　哇，宿主适应人设后对它也好冷漠。

　　但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看着时微冷漠的样子，感觉自己的机体微微有些发热。

　　它觉得自己的机体可能是出故障了。

　　不由得再次问道：“那宿主怎么还在玩啊？”

　　时微挑了挑眉。

　　他蒙在被子里，终于露出一个和上个世界与系统对话时差不多的微笑来，“你没有好好看人设背景吗？”

　　“这是我的代肝兼职。”

　　系统：QAQ

　　宿主大人每次这样笑都好可怕。

　　是的，在这个世界，时微因为穷，做了很多份游戏代肝的兼职。

　　他因为腿不好，所以很多实体店的工作都不接受他，只能做一些这样不需要站立的兼职。

　　时微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

　　这也是他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但耐不住他学东西快，很轻松就上了手。

　　碎裂的手机顶部弹出一个消息通知，时微瞥了一眼，是一笔十五块钱的转账。

　　他很快结束这把，退出游戏界面后将转账收下，又将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

　　聊天记录空空如也，基本全是转账与接收。

　　发消息的人是时微的同学，二人平时的交流都在线下。

　　时微又孤僻，基本上就只有游戏间的交流。

　　他沉默一下，又点回游戏界面。

　　少年肝了一整晚游戏，直到手机烫得开始死机，他才把手机熄屏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时微现在有些口渴，但屋子里没有水杯或水壶。

　　他有些沉默地下床，从床旁拎起自己的拐杖，只是现在是深夜，诺大的别墅里寂静一片，拐杖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少年的身形微微有些僵，站在原地了许久后才把拐杖放在床头，摸索着墙壁一步一步迈出去。

　　寂静的夜里，一扇门被很小心地推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厨房离时微的房间其实有不少距离，少年摸着黑走得很艰难，他好不容易走到厨房，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少年吐出一口气，摸索着碰到台几上的饮水器，从旁边的杯架上拿起一个杯子，刚放到出水口下方，厨房的灯被“啪”的一声打开了。

　　时微整个人瞬间僵住。

　　季归柏手里按着电灯按钮，看见厨房里站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少年脊背僵硬地背对着他，没有打理的头发毛绒绒的乱作一团。

　　男人刚在书房里结束一天的工作，声音有些哑，他走到时微旁边，也拿起一个杯子，问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时微低着头不说话。

　　季归柏看他一眼，少年沉默地低着头，是一种很抗拒的姿态。

　　他也没多说什么，将饮水机的按钮按下，拿着杯子就离开了厨房。

　　时微默默松了口气。

　　少年其实很在乎自己那条残缺的腿。

　　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没拄拐杖时，别扭的姿态被别人看见。

　　只是少年没注意到，在他喝完水后，再次扶着墙走回房间时，黑暗的客厅里，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

　　第二天，时微意料之内地起晚了。

　　因为没有得到吩咐，季家的佣人不敢私自叫醒他，时微沉默着看了眼时间。

　　最近是假期，起晚了也没事。虽然就算是工作日，他也会迟到就是了。

　　时微换了身衣服，拄着拐杖走出房间。

　　小桃其实注意那扇关着的房门很久了。

　　她昨晚见过少年一面，是那个喊时微吃饭的女佣。

　　因此少年出来时，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立马放下手里的工作走上去，问道：“小，呃，您好？”

　　因为少年表示过对“小少爷”这个称呼的不喜，小桃将这点牢牢记在心里，在如何称呼少年的问题上犯了难。

　　时微看了她一眼，认出这是昨晚的女佣，沉默着没说话。

　　他一直都是这样，寡言少语，偶尔说的几句话，话中还要带点刺。

　　小桃有些尴尬，她绞着手指，有点后悔上前对少年说话。

　　她其实就是看少年没吃早饭，担忧他过于清瘦的身子骨会不会受不了，硬着头皮磕磕绊绊道：“嗯……我是说，您要不要我为您热一下早饭？”

　　早饭是三人份的，佣人们特地把时微那份留着了。

　　看着小桃尴尬得都快找条地缝钻进去了，时微快要到嘴边的“不用”转了个弯，“好。”

　　小桃瞬间惊喜抬头。

　　-

　　几天假期很快过去。

　　时微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当作外人，没给季州或季归柏任何好脸色。

　　但他意外的和别墅里的佣人们相处得很不错。

　　季家的两位少爷都是不好接近的人。大少爷冰冷古板令人畏惧，二少爷外热内冷，像只笑面虎。

　　唯独刚被接回来的小少爷，看上去是个和他二位兄长一样不好相处的人，却意外的细腻温柔，佣人们很喜欢找他说话。

　　少年总是很沉默，往往说十句话都不会有一句回应，但他总是倾听地很认真。和他对视时，那双沉郁的眼睛会眨也不眨地看着你，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软。

　　佣人们渐渐和他相处熟络起来，他们没叫他小少爷，亲昵地喊他小微。

　　季归柏和季州偶尔会看到少年和某位佣人走在一起，那张总是沉闷冷淡的脸会微微柔和一点，只是看到他们时，那点柔和便瞬间消失不见。

　　过于明显的区别待遇让两人都有点奇怪的感觉。

　　季归柏是微微的不适与胸闷，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种情感的来源。

　　季州则会笑着看他们相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