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演绎手册I》沉雪OVO

142、造反后放飞笼中雀鸟（四十一）

　　这天夜晚，学院内一片宁静。

　　最近的天气有些不太好，只有早上会出点阳光，其他时候的天色灰蒙，空气都好像沾了水的棉花，压在肺里沉甸甸的。

　　时微收拾好东西，在将最后几支药剂装进袋子里后，看着除了他空无一人的寝室，细眉轻轻皱了一下。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微？”

　　身后传来不确定的疑问，时微回过头去，看见艾丹站在寝室门口。

　　“你在做什么？”艾丹走近少年身边，时微下意识拉上袋子的系绳，物品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艾丹顿住一瞬。

　　时微捏着系绳的手指也握紧了一点，他犹豫地看向艾丹，话语在舌尖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阿谢尔特意叮嘱过他，离开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这不仅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别人。

　　皇室不会对不感兴趣的人出手，哪怕是用来威胁也不会，这是他们身为贵族可笑的傲慢。

　　但是如果有人知道了时微的下落，性质就不太一样了。

　　时微抓紧了手中的袋子，摇了摇头，笑容难得有点勉强：“没什么，艾丹。”

　　艾丹沉沉地看着他。

　　气氛在一瞬间凝滞。

　　良久，男生有点哑的声音划破沉闷的空气，落在时微的耳膜上：“你要离开吗？出了什么事？”

　　他在这一刻敏锐得有些惊人。

　　连一层薄薄的纱布都要捅穿。

　　艾丹死死地盯着时微，多么希望会得到时微的反驳，然而，他只能看见少年唇边慢慢消失不见的笑容。

　　“抱歉……”时微轻轻敛眸，“我有些事要离开一会。”

　　瞳孔骤然猛缩。

　　艾丹看着时微，视线落在少年姣好的嘴唇上。那两片薄软的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你放心，不会太久的。”时微觉得有些愧疚，看着艾丹的眼睛，柔声安抚道，“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是吗？”滞涩的声音响了起来，艾丹往前走了一步，时微下意识后退，瘦弱的背撞上柜角传来一点锐痛，他轻轻嘶了一声，扭过手臂低头去看时被艾丹一把攥住。

　　男生宽厚的手掌抓在那截不盈一握的腕上，麦色与白皙对比明显，时微被他抓得有点疼，下意识弱声道：“艾丹，你松手……你弄痛我了！”

　　尾音扬起，声音提高后，艾丹像被骤然惊醒，握着时微的手松了些，却仍没放开。

　　男生逼近少年，时微这才发现，这个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人比他足足大了两圈。

　　炙热的气息打了过来，喷在时微偏凉的皮肤上，他一时觉得很不适应，努力地往后仰，另一只手胡乱推着艾丹的肩：“艾丹，你冷静一点，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艾丹胸膛起伏了两下，他看着在自己怀中挣扎的时微，心跳声越来越大。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时微。

　　原本整齐的衣领在挣扎间被扯松两粒扣子，露出那对形状姣好的细瘦锁骨，美丽的凹陷被磨得有些发红。

　　伶仃腕子被自己握在掌心，瓷白上烙了一圈指印，现在有点泛青，看着可怜又脆弱。

　　浅色的瞳上睫羽根根分明，在冷白的室灯下拢着一圈淡淡的光晕，极轻地颤抖着，像幼鸽在寒风中的绒毛，美好得让人想要俯身亲吻。

　　艾丹再清楚不过，时微这具纤细的体型下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他现在实在纵容自己的朋友，但是如果动了真格，时微可以轻松将他掀翻在地。

　　自己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可是……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掌控时微……

　　莫名的炙热涌上小腹，艾丹知道自己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不，并非不切实际。

　　不知想到了什么，艾丹眸光在一瞬间彻底暗沉下去，他看着时微，像在做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时微不想伤到艾丹，用了点巧劲刚刚挣开艾丹的手，下一秒眼前一黑，他被体型壮硕的男生抱了满怀。

　　炙热的男性体温传了过来，时微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些错愕。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艾丹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时微。”

　　男生说，“我喜欢你。”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劈得时微瞬间僵硬，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艾丹。

　　艾丹表情认真，像是想通了什么，对时微说：“我想和你一起走。”

　　“带我一起离开吧，我不能失去你。”

　　如果时微愿意带他走，他会继续当好一条忠诚的狗。

　　可是如果主人想要丢下手里的狗绳，而他只能蹲在主人画的圆里焦躁地转圈，一日一日地等待着不可能到来的相见……那忠诚似乎也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所以带他走吧，哪怕只是一句敷衍的欺骗。艾丹恳求地看着时微。

　　然而，在看见那两条细眉渐渐蹙起的时候，艾丹的心漏跳一拍。

　　或者不止一拍。

　　巨大的嗡鸣贯彻他的耳朵，连着锢住时微的手也脱了力，少年将他的手臂轻轻扯下，垂下眼，神情温柔而抱歉。

　　落在艾丹眼中却是无尽的凉薄。

　　“对不起，艾丹。”时微说出这句话时，嗓音也哑了一点。

　　他愧疚地看着艾丹，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是我平时太越界了吗？为什么……”

　　剩下的半句话被他吞进喉咙。

　　连着被两个人一起告白，其中一个还是艾丹，时微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他有时的举动太没分寸，才会让他们产生这样错位的情感。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惹人情动。

　　时微在米切星上长大，周围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但他对感情太过迟钝，总是把单纯的好感和暧昧的恋慕混在一起。

　　在里斯之前，从来没有人跟他告过白。

　　没人敢用肮脏的情感玷污那双温柔天真的眼睛。

　　艾丹在这一刻痛恨他的天真。

　　“对不起。”时微再次道歉，转过脸轻声道，“我真的……”

　　他的声音弱不可闻，“……没有想过会让你这么痛苦。”

　　时微在艾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绝望。

　　“呵呵……”低低的笑声从艾丹的胸腔中传了出来，瞳中最后的一点微光被暗沉湮灭，艾丹凝视着时微，不住地笑着。

　　“时微，”他仿佛叹息，拿手轻轻摸着少年柔软细腻的脸，“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温柔有时候也是残忍？”

　　“你现在在想什么？后悔当初救下了我？”男人虽然在笑，语气却凉得让人发寒，“没事的，我不觉得痛苦啊，时微。”

　　“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吗？”艾丹闷闷笑着，“但我真的痛苦得无法忍受。”

　　高大的男人这样说着，眼角竟然流下了泪：“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了，给过我温暖后又丢下我，时微，你真是……”

　　时微愣在原地。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这一瞬暗淡下来，隐隐有破碎的细光在其中流动。

　　艾丹知道自己的话很过分，也很无端。

　　如果不是时微，他现在应该还活在机甲系的拳脚中，像个垃圾一样散发着肮脏的臭味。

　　或者是直接死在那场异虫的突袭中。

　　然而，看着时微确实因为他的话而受伤，这个总是坚强的孩子在他尖锐的话语下露出了那样脆弱又可怜的表情，艾丹在这场恩将仇报中获得了异样的快感。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时微和他的初见也并不美好，少年为了他和机甲系的那群走狗纠缠时，艾丹第一时间想的是利用时微吸引那群人的火力，以此换得喘息逃跑的时间。

　　四皇子揭穿他时，下意识的恐慌也是因为——布兰德说的都是事实。

　　这层人皮披了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来是一幅怎样的面目。

　　艾丹一直在笑，时微的唇颤抖了下，眼睫湿漉，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艾丹却骤然后退几步，沉默着离开了寝室。

　　时微想要拉住他，手指伸出又放下。

　　“……”

　　艾丹一夜未归。

　　时微给他发过几次消息询问他的情况，最后石沉大海，直到时微临走前，艾丹给他发了一条长长的道歉。

　　道歉的尾部以请求结束——艾丹想在时微离开前最后见他一面。

　　时微本来就放心不下他，看到这条消息后，放下收拾好的东西前往艾丹给他的地址。

　　只是这条路越走越偏僻，最后停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时微看着光脑上闪烁的定位红点，犹豫着推开面前的门。

　　“艾丹？你在里面吗？”时微小心翼翼地问道。

　　被他推开的门内一片漆黑，是令人窒息的安静，时微不由得警惕起来，踏进的一只脚也收了回去。

　　正要完全退出去时，门内传来闷闷的一声回应：“我在这里。”

　　时微紧绷的背部松懈下来，他试探着问道：“艾丹，你还好吗？怎么待在那么黑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建筑，打开光脑的电筒寻找照明的开关。

　　艾丹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因为我对不起你。时微，我不敢让你看清我的样子。”

　　“为什么呀？是因为昨天的事吗？没事的，艾丹，我没有放在心上。”时微柔着声音，在有限的光源下看到一个白色的突起，“啊，找到了。”

　　“啪哒。”

　　空旷的建筑一瞬间亮了起来，白色的灯光填满整间屋子，时微翘着唇回过头去，在看清室内的一切后，笑容骤然僵住。

　　艾丹站在他的对面，垂着头没有看他。

　　站在艾丹前面的，是穿着黑蓝军装的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