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演绎手册I》沉雪OVO

134、造反后放飞笼中雀鸟（三十三）

　　时微的眼睫扇了扇。

　　在场的其他人在心里悄悄嘟囔：为什么躲着你你不知道吗？

　　说话又难听，人品又不行，还像个疯子一样每天对他围追堵截，正常人都会躲的吧。

　　布兰德往前一步，还想再靠近时微一点，被艾丹伸手拦住。

　　他分出点目光给这个曾经像条流浪狗的青年。

　　流浪狗被心善的主人捡走了，养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猎犬，艾丹看着他，眼底都是敌意：“四皇子。”

　　布兰德看了他几秒，看透那双眼睛后轻蔑一笑：“人说话的时候，哪有狗凑上来的份？”

　　艾丹表情未变，时微先皱了眉，阻拦道：“四皇子。”

　　语气不重，说的话也不算过分，最多只是一句提醒。

　　布兰德的神色却僵了僵，“……你到现在，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维护他。”

　　他手一扬，指向旁边的艾丹，“除了他，你从来不会主动和我说一句话。”

　　“他只是一个会躲在你身后的懦夫，到底凭什么值得你这么维护？”

　　年轻皇子的一番质问来得又凶又急，落在时微耳里全是无厘头的问题。

　　少年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皱着眉看向布兰德，轻声说，“艾丹是我的朋友，维护朋友不是应该的吗？”

　　“艾丹也不是只会躲在我的身后。他有在四皇子面前保护过我。”

　　虽然后面被四皇子打得很惨。

　　“而且……”

　　布兰德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他的？

　　时微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很好的关系，布兰德为什么会问得这么不甘，仔细看，还有一点……委屈？

　　少年看着布兰德的表情，抿了抿唇，还是没说出太过伤人的话。

　　他只是将艾丹扯到自己的身后，用瘦弱的身体护住青年，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

　　即便艾丹现在并不弱小。

　　时微看着布兰德的眼睛，平静道：“四皇子，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也不要再中伤我的朋友。”

　　艾丹被时微护在身后时，暗沉的眼中浮现出一点窃喜。

　　唇边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下一秒被犀利的目光盯住。

　　艾丹收起唇边的笑，顺着目光看了回去，原来是四皇子。

　　不过是一条败犬。

　　还是一条看不清自己心意只会无能狂吠的败犬。

　　他才是被时微护在身后的人，时微对他是特别的。

　　所以，他不必在意来自布兰德的恶意。

　　艾丹拉住时微的手，刚要沉着眉毛说算了，突然听见前面布兰德的一声嗤笑。

　　这位帝国的四皇子将视线放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上，又将视线移向艾丹的眼睛，最后回到时微的脸上。

　　他此时又像是那个目中无人的皇子了，男生意味不明地对时微说：“你以为你救回来的是一条可怜的狗？”

　　艾丹的心中一沉。

　　“知道他的家族为什么会没落吗？”果然，布兰德的下一句话如重锤般砸在艾丹心上。

　　“四皇子！”他提高声音，反应大得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的反应像是坐实了他心中有鬼，有几道审视怀疑的视线落在艾丹身上，艾丹咬牙，额上迸出几根青筋。

　　布兰德像是发现了他的弱点，挑衅地抬眉，继续对时微说：“他的父亲，当年的克莱夫伯爵，背叛了他忠于的皇子。”

　　开始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布兰德说出这些话前，没有人知道艾丹家族的这些隐秘。

　　“他的父亲曾经是里斯座下的一条好狗，为了一个公爵的爵位将里斯的消息卖给了卡哈尔。”

　　“但是背主的狗怎么可能会被留下，卡哈尔利用他的情报重创里斯后，就将他的家族放逐出了帝星。”

　　卡哈尔是帝国的大皇子，这件事之前一直没被说出来，是为了维护皇室的一点颜面。

　　毕竟兄弟相残，说出去实在不算好听。

　　虽然所谓的颜面只是一层薄纱般的遮羞布。

　　布兰德说着，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时微，不放过少年面上的一点表情。

　　“你救下的，可是一条基因里就写着背叛的白眼狼。”

　　艾丹惶恐地看向时微，时微背对着他，始终沉默。

　　他终于无法保持脸上沉闷的表情，艾丹两手抓住时微的手，拼命为自己辩解：“小微，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我不是……”

　　被他握着的那只手紧了紧，似在安抚。

　　时微柔和的声音在前方响了起来：“那又如何呢？四皇子。”

　　艾丹愣住。

　　“这是他父亲的事，和艾丹无关，艾丹已经因为他父亲的错吃过很多苦了。而且……”时微突然回头，对艾丹露出一个无瑕的笑，“而且我相信艾丹。”

　　舰桥上只有冰冷的白色顶灯，在周围的钢筋铁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然而时微的眼睛是那么温柔。

　　暖金的底色像是聚了小捧晨曦的太阳，微翘的眼睫轻轻垂着，其下是柔软的粼粼水晕。

　　时微看着艾丹，问他：“对不对，艾丹？”

　　艾丹的眼中涌起热潮，他握着时微的手，疯狂点头。

　　“对、对的！”

　　“我永远不会背叛小微！”

　　时微又对他笑了一下，转身面对布兰德时，眼中的温暖尽数消失。

　　“四殿下，”他再次开口，“我不希望你再这么对待艾丹，不管你怎么针对他，我都会一直维护他。”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不免对艾丹产生了深重的嫉妒。

　　这个人真是命好到了极点，竟然能被时微这样对待。

　　时微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却仍是觉得有些吃味。

　　更不用提对面的四皇子。

　　布兰德的脸几乎扭曲了。

　　他气得发笑，最后狠狠落下两句：“好，好。”

　　“时微，我等着你被他反咬一口的那天。”

　　舰桥上，有人将这出戏一分不落地看完了。

　　阿谢尔长叹一声：“果然是他的性格。”

　　旁边的老教授捋着胡子，也是一脸慈爱地看着时微，问道：“你早知道这些才主动帮那家伙转系？”

　　他指了指时微身旁的艾丹。

　　阿谢尔笑道：“因为 ‘背叛’ 这个罪名而被连累到那个地步的艾丹，会是最厌恶背叛的那个人。”

　　“而小微，他温柔得像会包容一切的池水，没有人会舍得不爱他的。”

　　“包括你？”老教授斜睨了阿谢尔一眼，语气不算很好。

　　阿谢尔表情一僵。

　　他重重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好了，你就放心地把公主交给他的骑士吧。”

　　老教授“哼”了一声，没继续揭他的短。

　　阿谢尔松了口气，下面随着最后一个学生的姗姗来迟，带队导师已经开始指挥学生们登上飞船了。

　　“玩得开心。”他看着又和朋友们笑闹起来的时微，轻轻祝福了一句。

　　底下的时微好像注意到什么，突然抬起了头，阿谢尔猝不及防地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上了。

　　耳朵突然烧了起来，幸好隔着很远的距离，楼下的少年看不清他的窘迫。

　　时微很惊喜地朝他挥手，阿谢尔忍不住笑了，也朝时微挥了挥手当作告别。

　　旁边的骑士们好像也发现了不对，抬起头看见是阿谢尔后，维克率先黑了脸。

　　他始终觉得他们的这位导师是个衣冠禽兽。

　　阿谢尔看着维克一言不发地将时微的手拉回来，凑到少年耳边说了什么，时微很快回头，看见前面已经空了大片的队伍后，不好意思地凑到维克耳边回应他，被男生乖乖拉走。

　　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阿谢尔的唇线拉平了些。

　　前往第一战场的需要花费的时间不算短，奥维林的飞船度过几个跃迁站后，到达了目的地。

　　入眼是一片的荒凉。

　　这片星系灰暗一片，星球上尘土飞扬，有些地方零落着异虫残留的尚未被清理干净的菌毯，值得庆幸的是没看到什么断肢碎片。

　　巨大的星舰停靠在不远的地方，有交接的士兵过来跟带队导师说了两句什么。

　　带队导师听完后，点点头，看着学生们说：“因为这一片的异虫被提前剿灭，剩下的只有扫尾工作，所以二皇子殿下和主力部队现在在外围勘查。”

　　“不过同学们不必担心，等二皇子回来后，我们会跟着他前往更深处的战场，学习尽量多的战场经验。”

　　第二天，实战训练正式开始。

　　前几天一切都好，他们接触的只是一些比较低端的异虫，学生们打打闹闹地度过了这几天。

　　异变发生在第五天。

　　这天，时微清扫完区域里的幼虫后，收起光刃的手突然一顿。

　　他抬头看向漆黑的虚空。

　　维克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高壮的男生皱皱眉头，健硕的背贴上时微，在清瘦少年耳边低声说：“时微。你听见了吗？”

　　时微颊边的发丝晃了晃，他轻轻点头，眉线平直，神情难得严肃。

　　“听见了。”

　　是异虫扇动翅膀的声音。

　　在场精神力较高的学生都察觉到了异常，导师神色一变，突然大喊：“快点回星舰！”

　　甲翅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下精神力较弱的学生也仰起头。

　　下一秒，所有人的脸都白了。

　　巨大的天幕上，黑压压的异虫飞了过来，为这片本就不明亮的天幕蒙上一层暗不透风的帷幕。

　　地面上已经投下片片阴影，耳边的嗡嗡声似乎要压破耳膜，维克拉住时微的手，跟着人群一起跑上了星舰。

　　“啊啊啊——！”身后突然响起惨叫声，时微回头，白色的发丝在空中扬起。

　　一个陌生的学生被异虫巨大的口器钳住小腿，尖锐可怖的口器遍布利齿，像有着生命一样吸吮着被咬住的学生的血肉。

　　眼见那只腿被瞬间吸干，看到这一幕的人脸色发青，有人已经撑不住地呕吐起来。

　　这几天他们剿灭的异虫，和这种专为屠杀而诞生的生物真的是同一个物种吗？

　　眼见有更多的异虫往这边飞来，控制舰门的士兵拉下闸门，眼见舰门要被关上，因失血而嘴唇青紫的学生猛地往前爬了几步：“不——不要！等一等！救救我！！”

　　他离舰门只有几步之遥，男生的表情太过绝望，在场的人愧疚地偏过头去。

　　即便很不忍，但是他们好像只能眼睁睁地失去这个同伴了。

　　闻到活人血肉味道而聚集过来的异虫越来越多，再耽误下去只会让所有人死在这里。

　　只是理智归理智，看到平时相处的朋友要命丧异虫口中——还是被分食的凄惨死法，有人红着眼睛质问旁边的士兵：“你们不是说这里的异虫已经被清剿完了吗？！现在的这些是什么！”

　　看着星舰的大门将要在眼前合上，那名学生的眼神逐渐绝望，伸出的手也慢慢掉了下去。

　　眼前突然闪过一抹刺眼白光。

　　伴随着的是隐隐的惊呼声。

　　男生抬起头，看见一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撑着落下一半的星舰门，手里的光刃迅速出鞘，砍瓜切菜般地斩断附近所有异虫的脑袋。

　　腥臭的黏液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淋了男生一头，脚上的重量一轻，手臂被人拉住用力往后拽去——

　　时微将男生扔回星舰，踹开扑上来的又一只异虫后，舰门沉重落下。

　　“咳……咳咳……”男生身上蒙着一层难闻又恶臭的液体，抱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他呆愣愣地，像是不知如何是好。

　　将他救下的白发少年擦去脸上的脏浊，一步不停地走到他的身边。

　　“嘶啦——”

　　少年撕下男生的衣服下摆，重重捆住他被异虫撕咬过的地方，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细白的手指，时微抬起头，浅金色的眼睛里难得有些焦急。

　　“导师，请把治疗药剂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