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演绎手册I》沉雪OVO

12、被霸凌的漂亮男生（十二）

　　漆黑的夜色下，寒风凛冽如刀。

　　宋和把医院里的事和陆清扬说了。

　　陆清扬沉默一会儿，回答：“家里正在调整，等装修完了我就接他回去。”

　　“……嗯。”

　　宋和少见的话少，他停顿了很久，久到陆清扬以为他没事要说，转身就要离开时，宋和的声音传来，在呼啸的风中有些不真切：

　　“……的事，能让我插手吗？”

　　陆清扬脚步顿住。

　　他猛然回头，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中死死盯住宋和。

　　“……什么？”

　　他沙哑开口。

　　宋和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时微的事，能让我插手吗？”

　　眼前划过一道残影，陆清扬速度快得像出笼的野兽，带着暴戾气息揪住宋和的衣领。

　　“你什么意思？”陆清扬死死拽着宋和的衣领，眼睛瞪得要冒火。

　　宋和没有回避，他黑沉的眼睛浸染着难言的情绪。

　　“如你所见，我对他动心了。”

　　“砰！”

　　“你他妈——！！”

　　钝痛在脸上一瞬间炸开，宋和挨了陆清扬实打实的一拳。

　　这一拳下手极重，宋和感受到口腔里漫开的血腥味，微微皱眉道：“你冷静点。”

　　“你他妈叫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我信任你，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做了什么？你他妈——”

　　陆清扬拽着宋和的领子将他拽回来，手臂再次扬起：“——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

　　听到陆清扬的表述，宋和微微皱了下眉。

　　他没再站在原地任由陆清扬挥拳，而是架住了那极具爆发力的手臂，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宋和本就常年健身，接下他这一拳并不费力，刚刚不还手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做的事不道德。

　　“他不属于你。”男人表情冷淡，“他没有接受你，你的表白被拒绝了。”

　　他依旧眉眼冷静，只是脚下用力逼近的一步泄露他此刻的不平静。

　　“他现在依赖你，亲近你，只不过是意识不清下意识的举动。”

　　“你在这里向我发疯也没用，等他清醒后，看见疯魔的你只会躲开，躲得远远的。”

　　“陆清扬，你打我的那一拳，算我还你的。”

　　“从此以后，我们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宋和自觉言尽于此，脚下微动，手指摸上车门把手时，陆清扬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疯了？你以为你又干净到哪去？披着一层人的外皮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人吗？”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照顾他。”

　　“宋和，如果小微因你受伤，哪怕拼尽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宋和身形微顿，只一秒后便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刻已是深夜，大城市却仍然灯光璀璨，街灯从车窗旁经过，灯光映在宋和那双沉不见底的眼睛里。

　　陆清扬有一句话说对了。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对待喜欢的人会不择手段去抢、去争夺。

　　但陆清扬也有一句话说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让自己见到那个美丽、脆弱、奄奄一息的少年。

　　-

　　宋和和陆清扬闹掰的事情传得很快。

　　几人共同的朋友想劝和，去问陆清扬发生了什么时，陆清扬一听到宋和的名字脸就冷了下来，阴沉道：“别在我面前提他。”

　　他们又去问宋和，宋和也只是笑笑，没回答。

　　两人虽然闹崩了，但对时微的事却很有默契地保持了缄默，最后八卦的或是劝和的都碰了一鼻子灰。

　　他们闹得挺大，陆清扬不再放心把时微放在宋和的医院，他开始着手给时微转院，两人一时之间斗得不可开交。

　　陆清扬有他外祖和祖父的支持，刚刚把他父亲踹下去，现在手底下的权力还不稳。

　　他雷厉风行夺权的速度让平时和他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都惊呆了，但和宋和抗衡还是有些吃力。

　　两人争斗得太厉害，一时间被对方下的绊子绊住脚步。

　　因此不知道医院内此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私人医院内装修高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走廊干净整洁。

　　“……是，我是时微的朋友，想过来看望他。他在哪个病房？”

　　护士台前的男生穿着一身整洁的校服，看着像刚放学就赶过来的，气质清冷，表情沉静。

　　他的外貌实在会给他带来一些便利，觉得像他这样的看着就是学生时代班长之类的人物，护士站的人没对他起太多警惕，登记了他的名字后就把他带进时微的病房。

　　蔺子寒观察着医院内的构造，一扇一扇数着经过的病房。

　　在数到第六扇门的时候，护士打开房门，病房被布置得很温馨，不像病房，反而像一个温馨的小窝。

　　地面上被铺了深色的长绒地毯，踩在上面十分柔软，在这上面不管怎么摔都不会摔痛。

　　病房的被子和床单被换成了可爱的印花被子，时微坐在床上，小脑袋一颤一颤，在床上画着些什么。

　　他似乎很期待有人来看他，在门被打开的第一瞬就抬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唇瓣微张，“哥——”

　　在看清男生面庞的一刹那，时微的声音卡在半空中。

　　护士体贴地退出门外，给他们留出一个说话的空间。

　　“……”

　　蔺子寒上下观察了一下时微。

　　少年这些天愿意吃饭，被养回了一些肉，但仍然瘦得厉害，病号服套在他身上，袖子空出好大一截，空荡荡的袖口因为那点细瘦的腕骨有些晃悠。

　　他头发没绑，随意散落在肩头，领口处隐约能看见一点要消散的青色。

　　蔺子寒喉口艰涩。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费尽心思打听到少年的下落，在见到面的时候反而哑口无言。

　　该道歉吗？

　　为之前对少年不公遭遇的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那天陆清扬把时微抱出去后，蔺子寒报了警，也打了电话叫救护车，只是那辆救护车最后用在了卓言身上。

　　蔺子寒心中很乱。

　　他承认自己对少年产生了不正常的想法，因此想孤立他、为难他，让他不得不向自己求助。

　　但他没想过，卓言会做出那么可怕的事，少年会落到那样一个凄惨的境地。

　　这么长时间，蔺子寒晚上始终不能睡好，闭上眼就是少年躺在血泊中满脸泪痕、气若游丝的样子。

　　他成绩下滑得厉害，从前的班主任因失职被换掉，新上任的班主任找他谈话了几次，最后叹着气让他离开。

　　蔺子寒很想时微，想得快入魔了。

　　他换着渠道打探时微的消息，最终打听到这家医院。

　　时微看上去过得不错。

　　过往的伤痕好像没在那张纯洁的脸上留下痕迹，他仍然柔软、怯懦、纯真，像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喉间滞涩了很久，蔺子寒艰难开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时微眨了眨眼，没说话，警惕地看着蔺子寒。

　　蔺子寒对上那双纯澈不含一丝怨恨的眼睛，有些沉默。

　　他鲜少有这样尴尬的时候，手指忍不住蜷了蜷，摸着校服裤子的边缝，“……我来这里，是想和你道个歉。”

　　开了口后，剩下的话似乎就很容易说出口：“当初我对你冷眼旁观，甚至帮着卓言欺负你，真的很对不起。”

　　——卓言。

　　这个噩梦般的名字被提起，时微的瞳孔微微放大，稚嫩的鼻翼收缩两下，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脑海中瞬间闪回那天的场景，破碎的记忆洪流般冲刷而来，时微剧烈颤抖着，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头，眼瞳剧颤。

　　“别，别说了……”

　　他唇瓣哆嗦着，喉咙里努力地逼出几个字，但周围的气息好像凝滞了一般，只能依稀吐出一点气声。

　　手里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蔺子寒脚边。

　　蔺子寒帮他捡起来，眼睛始终不敢去看时微，因此也没注意到少年此刻的异常。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中了魔……也有可能我本来就是一个品行低劣的人。”

　　别说了。

　　“但是时微，我当初其实很喜欢你……时微——！”

　　别说了！

　　“嘀嘀嘀嘀！！！”

　　心电监护的警报声骤然爆响，少年痛苦地从病床上滚落下来，白皙的膝盖重重磕在地毯上，输液针从手背上猛得扯落，在空中飞溅一段血珠。

　　刺耳的“滴滴”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像是把人逼疯了的信号。

　　走廊里传来护士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冲进来大喊，“病人心率飙升！”

　　“——快来人！给他注射镇定剂！”

　　一片忙乱之中，蔺子寒被挤到病房边缘。

　　他看着围住时微的慌乱的医护人员和失控的情形，神情愣怔，脸上一片空白。

　　-

　　宋和当时正在和一个难缠的家伙虚与委蛇，口袋里的手机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震动。

　　他没有管，直到那阵震动停止，但紧接着又重新震动了起来。

　　宋和顿了一下。

　　他温和不失风度地对对面的人露出一个笑，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失陪了。”

　　推开门走出去后，宋和表情微沉。

　　这些天陆清扬给他找了不少事做，疲惫和烦躁让他几乎维持不住温和的面具。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宋和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在看到那串号码时微微一顿。

　　他走得离会客室远了一点，接通电话。

　　“什么事？”

　　将电话接起后，宋和拧着眉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他下午还有生意要谈，因此掐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宋先生，”电话里传来有些迟疑的声音，“您要求我们好好照顾的那位病人出事了。”

　　-

　　宋和一路急踩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压在一个超速的死线。

　　一个漂亮的甩尾，地面拖出一道急刹的痕迹。宋和匆匆将车停在医院楼下，打开车门后，顾不上自己此刻的形象，有些凌乱地跑进医院大门。

　　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上升着，宋和呼吸不稳，他从电梯镜子里清楚地看到自己此刻的形象。

　　头发凌乱，胸膛起伏，脸上的焦急掩都掩不住。

　　“叮——”

　　电梯停在3楼，是时微病房的楼层，宋和等不及电梯门完全打开，侧着身子从夹缝里出来后，急急忙忙往病房跑去。

　　皮鞋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直到那扇熟悉的病房门映入眼帘，宋和猛地停住脚步。

　　以往安静的病房门口此刻来来回回进出着医护人员，宋和微微喘了口气，深呼吸一下，迈步走进病房。

　　时微的情况并不乐观。

　　他此刻被绑在床上，纤细的四肢被宽大厚重的束缚带向床的四边拉开，纤细的脖颈仰成一个快要折断的弧度，晶莹的泪水不断从那双潋滟的眼睛中溢出，滑进绸缎般散落的发丝中。

　　连那两片樱花一样的唇瓣都被分开，唇齿间夹着一个橡胶软塞，被布条勒紧嘴里，又向后绑在头上。

　　少年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衣襟散乱，宋和看见他白皙的脖子上有几道深可见血的抓痕。

　　他实在惊恐得厉害，在见到宋和的时候，脖子仰起的弧度更高了。

　　他张开手掌，纤细的五指在半空徒劳抓握着，喉间溢出脆弱至极的哭泣声，听得病房内所有人都要心碎。

　　宋和上前几步，想去握住时微的手。

　　医生下意识拦在他身前，被宋和冰冷的眼神一看，连忙冒着冷汗放下了手。

　　他硬着头皮说：“宋先生，病人现在情绪并不稳定，容易伤害到您。”

　　宋和置若罔闻，几步来到时微身边。

　　床上的少年看到他靠近，眼泪流得更凶，一双清泠泠的眼睛此刻水洗过了一样，宋和心疼地伸手接住他眼泪，然后摸到他纤细的手，宽大的手掌将那只小手紧紧包在掌心，骨节分明的五指不容抗拒地挤进少年指缝中，和他五指相扣。

　　时微哭得全身都在抖，宋和沉声道：“给他把束缚带解开。”

　　医生为难道：“可是……”

　　“解开。”

　　宋和的话音强势，不容拒绝。

　　医生：……

　　他忍了又忍，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这是他的顶头大上司，才面色无异地回答：“好的。”，随后上前将时微身上的束缚解开。

　　之前给他绑上束缚带是因为少年注射了镇定剂后，精神还是处于极度惊恐狂躁的状态，他几乎是不留余地地伤害自己，他们不得不给他绑上束缚。

　　但出人意料的是，松开束缚后，时微没再表现得像之前一样失控，他看到熟悉的人，像受到莫大伤害的小兽一样拱进男人怀里，全身颤抖，小手揪着救命稻草一样揪着男人的衣服：

　　“抱……”

　　他的声音太可怜，冷心冷情二十多年的男人鼻尖一酸，将他抱得更紧了。

　　名贵西装的布料被濡湿的眼泪浸透，从胸口处慢慢向外晕开，染湿一圈深色。

　　宋和心头像被一根细线扯着，丝丝麻麻地发疼。

　　男人身形高大，少年被他拥在怀中，外人看不见少年露出的一丝衣角。

　　他大掌抚在少年纤细单薄的脊背上，嗓音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软：

　　“嗯，抱。”

　　“小微不怕，我抱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