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想》秋桂随我安

1、沉默

　　大抵世间父女，多有谈笑风生之态，而我与父亲之间，沉默却似常客，屡屡光顾。究其缘由，时间之错落怕是难辞其咎。往昔家中岁月，父亲失业的那两载，他似将闲趣寄予钓鱼打鸟之事，不是徘徊于家后江边，专注垂钓，便是隐匿于山中，寻觅飞鸟踪迹，如此，家中相见之时寥寥无几。

　　而后，父亲入了母亲的公司，忙碌如影随形，见面的机会愈发稀少。公司繁杂事务，似沉重巨石，压得父亲喘不过气，往昔的自由洒脱悄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尽显于面容的沧桑。他不再有兴致偶尔提笔撰文，亦不再对我和妹妹谆谆讲述道理，就连那心爱的钓竿与弹弓，也在柜上积起了尘埃。

　　正值青春期的我，心底藏着几分不服管教的叛逆。因父亲一次次的询问，于大庭广众之下，我终是动了怒。自那之后，父女间便陷入了长达两周的冷战。

　　开学首周归家，一路上，父亲默默驱车，我亦因不知从何聊起，只得尴尬扭头，望向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眼角余光里，瞧见父亲悄悄投来的目光，然而，那所谓的自尊心，却让我难以放下身段，主动开口。那两周里，父女间唯一的对话，还是父亲率先打破沉默。

　　“这条路何时改道了？上周你来时，它可这般模样？”

　　“我并不知晓。”

　　简短话语落下，车内复归寂静，两人皆陷入沉默。

　　回到家中，我正忙于学校作业，母亲却发来些奇怪信息。

　　“无论如何，妈妈都是爱你的。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诸如此类话语，一条接着一条。

　　心中虽存疑惑，却也能领会其中深意，只是敷衍回应几句，实不想因这琐碎家务扰乱学业。

　　周末的一天半时光，父母的身影难得一见，就连返校，亦是我独自前往。即便平日心态尚可，那一周里，诸多思绪仍在心头翻涌。

　　第二周来接我的，并非父亲，而是姑姑。我背着书包，手持手机，坐上姑姑的副驾。姑姑目光屡屡瞥向我，询问妈妈是否与我说了些什么。我应下后，她的话，让我思索了整个周末。

　　“你爸妈啊，都在闹离婚，都相伴十七年左右了，老夫老妻还提这茬。你不是快中考了吗？别受他们影响，要是不行，就来姑姑这儿住。”

　　我未作言语，只干笑两声。深知，无论我作何态度，最终结果，皆取决于父母的抉择。母亲那边，心中已能猜出几分，可父亲，却始终如迷雾，难以看透。从小到大，除却日常简单交谈，相处之时，沉默居多。

　　这沉默，或许已然成为我与父亲相处的独特标识，只是，在这无声的沉默里，我分明能品出父亲那千言万语亦难诉尽的深沉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