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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Chapter 2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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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安娜扶着侍女的手臂,沿着长廊走着,脸上温顺的笑容一点点的淡去,剩下的最后只有麻木的平静。
侍女名叫塞拉,伊丽安娜刚到万魔殿时就被派给了她。起初两人也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但这些年下来,尤其在伊丽安娜怀孕后,塞拉差不多就成了她身边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周围再无旁人,塞拉才开口。
“夫人,北境那边条件本来就不好,也不太平,您现在的身子,怎么能经得起长途颠簸?”
伊丽安娜的脚步没停,“我不去,就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待到生下孩子吗?”
塞拉一噎,脸色白了白,没敢接话。
“在这里,看着他和他的新欢旧爱,日日夜夜煎熬?”
伊丽安娜的声音很轻,“还是等着哪一天,他厌烦了这出戏,就让我无声无息的‘病逝’?”
“夫人……”塞拉的嗓音在发颤。
伊丽安娜终于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塞拉。女子苍白清丽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
“塞拉,你知道吗?”
她抬手,温柔的抚过自己隆起的小腹,动作温柔,眼神却是冷的,“他刚才,甚至连问一句孩子怎么样都没有。他只关心我有没有别的事,然后就想打发我走。”
“我在他眼里,大概……”她脸上的笑意加深,却更让人心底发寒,“大概连个像样的摆设都算不上了吧。”
塞拉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的,塞拉。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对我,也应当是厌倦了。他是地狱的魔王,坐拥无上权柄,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新鲜的,美丽的,有趣的,……哪个不比我这朵早已看腻了的花有意思?”
“我让他宠了这么多年。”她笑着,“也该知足了,不是吗?”
塞拉听着伊丽安娜的话,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她看着自家夫人脸上温柔的微笑,一阵心惊肉跳。
“夫人,您别这么想……”塞拉试图安慰伊丽安娜,“陛下……陛下也是近来政务繁忙,心情不佳……对您,总还是有情分的。”
“情分?”
伊丽安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唇边笑意更深,眼底却半点波澜也无,“是啊,这么多年,总该有点情分的。”
“塞拉,你说,他这次去北境,除了我,还会带上谁?”
塞拉愣了一下,“可能……别西卜殿下?”
“不。”伊丽安娜说,“我是问,女人。”
塞拉闭了嘴。
伊丽安娜也不需要她回答,“我猜,希尔芙吧……这么多年,可还好好的坐在魔后的位置上……要么,也会有别的什么人。”
她脸上笑容未减,“不过没关系,我只要跟去,亲眼看着,就好了。”
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微微一笑。
阳光从长廊一侧的高窗斜斜的照入,让她像极了那些油画里的少女,却怎么也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
那眼的深处,沉积着经年累月,早已发酵变质的恨意,被一层温顺的假象包裹着,只在不经意的瞬间,泄露出令人胆寒的幽光。
“走吧,塞拉。”
“我们也该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了。毕竟,要跟着陛下出远门呢。”
……
出发那日。
今日的天色在地狱来说都算得上阴沉,没有风,唯一不错的大概是没有下雨。
米迦勒裹着一件厚重的斗篷,早早的就坐在了魔王的车驾里。她没什么精神,小腹的坠胀感加上起得太早的原因,让她脸色多少还是难看了点,只想尽快出发赶紧到,找个地方窝着。
她百无聊赖的掀开车帘一角,想看看路西法什么时候才来。
“……”
路西法正站在那里,而他身边,赫然是穿着厚实的披风,整个人都差不多被埋了的伊丽安娜。
米迦勒:……
伊丽安娜正仰着头,在对路西法说着什么,神色温婉,面上还挂着笑。路西法背对着马车,从米迦勒的方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点了点头,似乎回应了什么。
很快,伊丽安娜就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走向后面另一辆马车。路西法则径直朝她这边走来。
车厢的门被打开,路西法弯腰钻了进来。他脱下厚重的外氅,随手扔在一旁,这才看向米迦勒。
米迦勒已经放下了门帘,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看到了?”路西法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米迦勒眼皮都没抬,“魔王陛下出行,多带个把人,有什么稀奇。需要我发表什么感想吗?”
路西法在她对面坐下,“她坚持要跟去,说北境有她的亲人。”
“哦。”米迦勒懒洋洋,“真是情深义重,感人肺腑。”
她睁开眼,冷冷清清的扫过路西法,“所以,路上记得多去后面那辆车里关怀一下,别让人家白跑一趟,还动了胎气。”
路西法长臂一伸,凑过来,直接连人带斗篷圈进了怀里。
“放开。”米迦勒挣了挣。
路西法动都没动。
“不放。”路西法知道米迦勒也没真生气,“刚才那话,酸得我牙都快倒了。”
“谁酸了?”米迦勒翻了个白眼给他,“少自作多情。”
“嗯,我自作多情。”
路西法见好就收,“带她去,是顺她的意,也是给某些人看的。这一路上,还有到了北境,我能进哪辆车,能睡在哪儿,我说了算。”
他又凑过来蹭米迦勒,“你说呢,宝贝?”
米迦勒被他搞得有点痒,扭头就想躲,却又被路西法拉了回来。
她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路西法这人,真不在意的人和事,连敷衍都懒得给。他能这样哄着,至少说明现在她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米迦勒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谁管你睡哪儿。”
过了一会儿,米迦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路西法。
“对了,她说的那个在北境的远房表亲,叫什么?你查过吗?”
“这节骨眼上,突然冒出个亲人,还要跟过去见,总觉得有点巧。”
路西法垂眸看她,“查了。叫埃德温,在北境的军团做个不大不小的军官,驻守要塞很多年了,据说是她母亲当年在天堂时家族的旁系,血缘关系很远,之前没什么来往。”
“那她父母呢?还在吗?”米迦勒问。
路西法摇了摇头,“我查到的记录里,她父母在天堂时期就应该不在了,起码在地狱这边没有过任何记录。她当年堕落,也是因为黑暗侵蚀,孤身一人,没什么依靠。”
米迦勒蹙眉,“那这个埃德温……是怎么冒出来的?就凭那么远的关系,他也敢认?”
路西法:“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想攀关系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没有近亲,也会有些隔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找上门。这个埃德温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米迦勒瞥了路西法一眼,凉凉道,“也是。毕竟你现在是地狱最大的那棵树,想往上爬的藤蔓,可不就得找个看起来最容易攀附的枝杈么。”
路西法听出了她话里的刺,也不恼,“是啊,所以你现在抱着的,就是这棵树的树干。感觉怎么样?”
米迦勒对他没皮没脸的样子表示无语,干脆懒得理他了。
……
队伍在冰原上行进了不到两日,便抵达了第五狱的北境。一过界碑,眼前的景象便骤然不同。
没有想象中地狱常见的荒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银白。
天空是铅灰色的,要论光线,比中间的部分居然还亮一些,沉重的云层仿佛就压在头顶上,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唯有在狂风的间隙,才能勉强看清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山脉轮廓。
米迦勒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一时间有些怔愣。
她活了数十万年,踏足过天堂的光辉圣域,也穿越过地狱的熔岩焦土,见过红海的诡谲波涛,却从未见过如此铺天盖地,虚无缥缈的雪。
路西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瞥见她脸上难得一见的怔忪,唇角微不可察的弯了一下。
“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问。
米迦勒放下车帘,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没见过。”她承认得倒也干脆,“天堂四季如春你也知道的,地狱大部分地方热得能烤干活物,红海那鬼地方也基本不下雪。”
“这地方……倒是干净得有点吓人。”
路西法低笑,手臂揽过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觉得闷了?想下去玩?”
米迦勒:……
“路西法,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能玩雪的吗?”
路西法却不知道怎么来了兴致,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不能?堆个雪人,要不你躺上去试试?听说很软。”
“要试你自己去试。”
米迦勒懒得搭理他这种幼稚的提议,转开头,“赶紧找地方落脚是正经。这鬼天气,多待一会儿都觉得骨头缝里冒凉气。”
没过多久,马车就在一处背风的矮坡前停下。所谓的行宫,在这种极北苦寒之地,也不过是一个规模稍大些的宅院。
路西法先下了车,门一拉开,凛冽的寒风就卷着雪粒扑面而来,他却连眉都没皱一下。他转身,朝车厢里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