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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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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周定了定神,挠了挠脑袋,试探着道:“不然,你再讲一遍?”
叶知秋收敛好愤然,深吸一口气,举起笔点了点草稿纸上的公式:“看这里。”
重新开始。
晚自习铃声响起,几个课代表在黑板上各自写下交作业的通知,叶知秋将卷子递给小组长,然后拿着本子从第一排开始收班费。
到窗边那组时,许佳年从桌肚里掏出一盒饼干递过来,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式:“我妈出差带回来的特产。”
叶知秋感叹:“这多不好意思啊。”
手却很诚实地伸了出去。
许佳年笑了声:“那还给我?”
“那倒也不必。”叶知秋不跟他客气,将饼干塞进口袋,又接过班费数了数,记下他的姓名:“谢啦。”
王越在一旁凑趣:“哎呀,我是他同桌都只分到了一小包,还是你面子大。”
叶知秋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币,随口一说:“那没办法,他问了我几道题,这算是报酬。”
回到座位后,林云周看着那一堆纸币和饼干,问:“你不是收班费吗?”
“你抢人家零食啦?”
叶知秋瞪他一眼:“许佳年给的。”
“他给你这个干嘛?”
林云周对许佳年的印象一直不好,初中时这家伙毒舌又高傲,现在看上去好了点,可依旧让人讨厌。
她俩之前不还差点打起来吗,怎么现在关系又变得这么好了。
叶知秋将饼干塞进桌肚,低头清点手中的班费:“他昨天问了我几道题,这是谢礼。”
昨天不是周六吗?她俩周六还有联系?
林云周心尖微紧:“昨天晚上问的吗?”
“没有,昨天下午。”叶知秋整理好纸币,惊讶地望过去:“你问这个干嘛?”
林云周摇摇头。
叶知秋觉得这人还是作业太少,不然不会这么无聊地问东问西,虚点了点他的课本,催道:“赶紧写作业吧,每次考试后老师们的心情都奇差无比,你别撞枪口上了。”
林云周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憋屈地将卷子翻地哗啦响。
叶知秋恍若未闻,继续数钱。
周一上午课程表都是主课,第二节英语课才开始不到十分钟,郑基业肃着脸,敲了敲教室门,叫停课堂,对着教室喊道:“叶知秋,许佳年你俩出来一下。”
叶知秋起身,回头和斜后方的许佳年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几分凝重,郑基业这样子,风雨欲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郑基业板着脸问:“你们前天晚上干嘛去了?”
叶知秋心下不妙,垂下眼,避开他审视的眼神:“我跟许佳年去书店买复习资料,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个骑车撞上花坛的老人,没人敢帮忙,我帮忙报了警。”
她抬起眼,神情凝重:“郑主任,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从报警后,叶知秋一直心有惴惴,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件事是对还是错,这么多年从课本里学到的知识告诉她要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可偶尔刷到时事新闻又告诉她这世道坏人太多。
当初她一时脑热,这么快就遭到报应了吗?
叶知秋扭头看许佳年,轻声道:“这件事跟你无关,算我连累你。”
许佳年看她一眼,没说话,望向郑基业,郑重解释:“郑主任,那个老人是自己骑车撞到花坛的,跟我们无关。”
郑基业抹了把脸,她俩是他花了大价钱抢进来的尖子生,可现在才两三个月就成了烫手山芋,但能怎么办呢?
两个孩子也是好心。
他没有说话,双手往后一背:“跟我去政教处,家属和警察在等你们。”
许佳年默不作声地跟上。
叶知秋拉住他,眸光阴沉:“待会儿你闭嘴,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可以了。”
就算对方想讹诈,郑基业也会看在成绩的份上保她,不然十万块钱打了水漂,他没法跟学校交待。
当时她报警,依仗的就是自己的成绩。
说罢,她也不看许佳年,抢在他前面跟上郑基业的脚步。
叶知秋远远看见政教处坐着三个人,是两个警察并一个中年男人。
郑基业含笑进门,跟他们打招呼:“郑警官,两个孩子来了。”
叶知秋进门,恭敬有礼地笑了笑:“警察叔叔好。”
许佳年也紧随其后喊了声叔叔好。
没人会不喜欢有礼貌的孩子,更别提刚才郑基业还告诉他们,这两个孩子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
成绩好的学生在大人们的眼里自带滤镜,年长的警察和颜悦色,举着一个册子对两人询问:“两位同学,你们上周五是不是报过警。”
叶知秋点点头,上前一步,挡住许佳年的半边身子,冷静陈述:“是,周五晚上我们遇到一个摔倒的老人,围观的人不敢扶他,所以我报了警。”
如果说之前叶知秋心中的悔意有50%,那么此刻她心中的悔恨有200%,她不该在早已料到这件事会有麻烦的情况下还这么鲁莽,还连累了许佳年。
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郑基业。
她看向对面的三个大人,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因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们还录了视频,能够证明我们到的时候那位老人就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那个看起来像是老人家属的中年男人慌忙摆手:“这位小朋友,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叶知秋:“啊?”
年轻一点儿的圆脸警官笑着开口:“这是那位老人的儿子,他通过我们想找你们道谢。”
叶知秋尴尬地眨眨眼,干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天知道,这短短的一截路,她从回家后挨叶建国的巴掌到赔完奖学金后去兼职打工都想了个遍。
郑基业适时上前,笑眯眯道:“这孩子误会了。”
“这位先生想给学校送锦旗,刚好警局那边也要宣传好人好事,他们就一起过来找你们拍个照,做个简单的素材采访。”
劫后余生。
叶知秋的眼泪差点冒出来,控诉地瞟郑基业两眼,他干嘛这么吓唬人?
许佳年悄悄在衣角处蹭了蹭掌心的汗水。
半个小时后,郑基业带着两人送走警察,回到办公室,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吧,我有事找你们聊聊。”
叶知秋默默坐下。
郑基业呷一口浓茶,神情平静:“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你们,那个家属是来感谢的吗?”
两人一起摇头。
郑基业笑笑,又问:“刚才你们不知道家属是道谢的,来政教处的一路上,你们在想什么?”
叶知秋抿唇,看许佳年一眼,低下头,默不作声。
许佳年别开眼,不敢看郑基业,神情中的抗拒显而易见。
‘咔嚓’一声,陶瓷水杯落在桌面上,郑基业起身,打开抽屉取出一本册子翻开:“叶知秋,你先说吧。”
叶知秋认出那是学生信息名册。
郑基业盯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放心大胆的说。”
叶知秋眼神闪烁,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眼前闪过他数次维护她的画面,静默良久,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索性一次性托盘而出:“我在后悔,后悔多管闲事。我在想,家属是不是来讹我,如果录像证明不了的我的清白,我能不能支付得起那些医药费,或者,我要被关进派出所。”
她不知道郑基业的用意,可他对她不算太差,既然如此,她想试着信任一下这个长辈。
“我还在想,如果奖学金不够赔偿,我要怎么去跟家里开口,上大学后要怎么勤工俭学。”她抬头瞄一眼郑基业:“还想着,郑主任你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我们成绩还可以。”
郑基业似是早已预判到她的话,笑意未改,转而问起许佳年:“你呢?”
许佳年默然:“跟叶知秋一样。”
“这就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们的原因。”郑基业无声叹息:“你们还是小孩子,心思太重了只会徒增烦恼影响身心健康,人可以往前看,却不能凡事都往坏处想。”
叶知秋和许佳年一起抬头。
期中考试这两天郑基业抽空亲自去两人家里做了家访,揣着答案去找过程,很容易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么好的两个苗子,可不能折在家长手里。
郑基业点到即止,微微一笑:“前几天开会,教育局提到如今学生压力大,不能只看学习成绩,还要注意心理健康,过些天学校会安排心理老师在医务室值班。你们都是聪明孩子,如果有想不通的,别钻牛角尖,可以去跟心理老师谈谈。”
叶知秋起身,鞠躬道谢:“我知道了,谢谢郑主任。”
跨出办公室,两人一时无话,许佳年终究沉不住气:“郑主任是什么意思?”
这节课是自习,时间不急,叶知秋慢腾腾挪着步子,眼睛却盯着窗外的山脉,秋天到了,树叶枯黄了大半,黄灿灿的。
她垂眸,盯着脚尖,淡淡道:“我俩心理不健康的意思。”
叶知秋隐约明白郑基业指的是什么,可那些话她连沈知意都无法坦诚,更遑论其他人。
许佳年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张了张嘴,竟然无声,片刻后生硬地岔开话题:“中午吃什么?”
“鸭腿饭吧,我有点饿了。”
叶知秋没看他,只专心地看着脚下的路。
期中考试成绩是三天后出来的,成绩表还没贴出来,许佳年就不知道从哪先看到了分数,提着水杯过来跟她闲聊:“秋姐,你猜自己这次考了多少分?”
“不猜,反正最迟明天也要知道的。”叶知秋往嘴里塞了块饼干,将手里的塑料盒往他那边伸了伸:“要不要尝尝?”
许佳年摇头拒绝:“你怎么天天抱着零食不撒手啊?”
叶知秋直叹气:“你问我,我问谁,我一天三顿不落,也没少吃,可还是很容易饿。”
林安然探着身子捏走一块饼干,不满地嘀咕:“就是啊,早饭是七点吃的,肚子是九点饿的。”
孟辉川笑呵呵贡献出自己的面包,递过来给大家分:“咱们正在长身体,可不容易饿嘛。”
“这么点儿生活费全吃进嘴里了。”叶知秋揪起一块面包,将话题绕回正轨:“刚才你说的成绩,结果怎样?”
许佳年脸上才浮起的笑意被打散,面无表情:“我这次又比你低了二十分。”
叶知秋默然,没什么诚意地劝慰:“那就等期末再比吧。”
许佳年耸耸肩,看起来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说的也是,走啦。”
林安然撅起嘴小声吐槽:“他成绩这么好还要死要活的,我们这些人不活了?”
叶知秋笑笑,林安然在这点上和沈知意很像,性格开朗不钻牛角尖,凡事都看得开,往她嘴里塞了颗话梅,看她被酸得皱起整张脸,笑吟吟解释给她听:“许佳年家里给的压力太大了,他也挺不容易的。”
孟辉川感同身受地啧啧两声:“这些家长整天跟打了鸡血一样,我爸妈也天天念叨,烦都烦死了。”
“谁说不是呢?”林安然趴在桌上撕便签纸玩:“我妈现在说话,三句一个成绩进步,五句一个你要好好学习。”
叶知秋笑着补上一句:“十句一个考不上好大学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这辈子就完了。”
同病相怜的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将零食瓜分干净后各自埋头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