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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成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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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黎玖珊去顶楼套房共进主演餐的邀请后,苑笑和团队线上确认过二助和全程戏服到组的时间,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啃几块黑巧就爬上床准备小睡一小时。
翻来覆去睡不着。
苑笑烦躁地睁开眼,瞪着床头柜上黑巧包装上惹眼的“100%”想,草率了,干脆翻身下床,卸妆洗澡。吹干头发,瞥见镜中自己一脸死气,发许久呆,换套衣服又重新化了个全妆。
七点二十,苑笑到酒店大堂和麦子碰头,两人同乘服化组的专车来到清美。
天色已黑,校园里只亮着星星点点的路灯,苑笑从车窗中细数夜色中的建筑轮廓,漫无目的地辨认学子面庞。
剧组的车队开得低调,沿着小路七拐八拐到了校园边角一栋矮楼,是新生分专业前上基础课的地方。苑笑穿的是OVERSIZE休闲西装,下了车,晚风一吹,还是觉得有点凉。
剧照组的摄影灯光先进,苑笑留在原地和剧方造型总监同步稍后定妆男女主的搭配顺序,同步一套,服化组从车里往下搬一套。
没一会儿,黎玖珊发来微信呼叫,字里行间透着急切:“宝宝快来,我需要你。”
苑笑只好把展示LOOKBOOK的IPAD递给麦子,先行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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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问过搬运器材的场务,苑笑来到拍摄那间画室,在一楼,室内和窗外都布了灯模拟日光,刚进门她就被刺得眯起眼睛。
“你终于来啦!”黎玖珊躲过洲洲的粉扑,手里捏着一截什么,告状似的朝苑笑比划,“这黑黑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呐?道具塞给我就走了,真的是,你看,把我手都弄脏啦!”
苑笑来到黎玖珊身边把东西接过,定睛看后,说:“这是碳条,也是画画用的。”
黎玖珊“哦”了一声朝助理伸伸手,助理就蹲下来用湿巾给她擦,她靠回椅背继续上妆,嘟嘴问:“可它连笔尖笔杆都没有啊,要该怎么用嘛?”
苑笑想,当演员应该会提前做起码的功课,便言简意赅地答:“其实和铅笔的用法大差不差。”说完便将碳条递回去,黎玖珊没接,挑起那双狐狸眼懵懂地看上来,又眨了眨。
洲洲见新搭档不解,趁机抛来个眼神,苑笑顺其视线看向不远处桌面上一个人为做旧的笔袋,里面有一卷纸胶带,分明还有,各种型号的铅笔。
按说短剧一般不会抠这种不痛不痒的细节,那大概率就是成心了。
造型师说到底是服务性职业,更难搞的客户苑笑不知合作过多少,黎玖珊顶多算骄,各种行事让她摸不着头脑而已。
今晚服装大半是浅色系,弄脏确实不好和品牌交代,最后还是苑笑这边的事,较真犯不上。
完成自洽,苑笑淡定扯下不长不短一截纸胶带缠在碳条底部,微笑着再递,还不接。
人在能量低的时候易燃易炸,苑笑不动声色地用一侧虎牙嗑腮压火,正准备直接把碳条塞助理手里,洲洲完妆撤出位置,黎玖珊这时候说话了。
“宝宝,你手把手教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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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笑其实很久没握过碳条这类正儿八经的绘画工具了,仅在看秀了解时尚趋势、和团队或客户沟通款式时,拿随便什么能留痕的笔寥寥几下勾个大概廓形,只作提示之用。
现下她的手里不但重新握了碳条,还握了另一只手,上下左右,扫抹刮描。
体会到黎玖珊的“成心”只是毛毛雨程度,那点火气渐渐消了,甚至在重操旧业中找到些乐趣,直到她的余光瞭到门外——
画室内硬件布置得差不多,工作人员相互沟通协调进进出出,人声开始嘈杂起来。苑笑估摸这是快正式开拍了,不时往门口看,等麦子随服化组一起进来。
不知何时,一个背影出现,白衬衫袖口严谨地挽上几折,下摆束进西裤腰线里,一双简约的女士皮鞋,整体造型干练而得体,正和现场制片交谈。
“应该够用了。”苑笑直起身对黎玖珊说,视线却不离门外,不料几个场务经门借过,只一个侧身,那人就不见了。
“我去迎一下我的大助哈。”苑笑如是又说,朝门外走去。
现场制片是个一呼百应的角色,字面意思,说话中气十足,苑笑与之擦肩,离老远还能清楚地听见他的感叹。
“这老师,原先非说要等咱收工她来锁门,一转脸又说不等了,让拍完直接把钥匙送到辅导员办公室转交给她同事,可说她们搞艺术的昂,真善变!”
某场务横插一脚:“马哥你咋说话呢?咱们不也是搞艺术的吗?”
“嘁,咱们呐,充其量是被艺术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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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玖珊扮上坐在画架后,有模有样地在纸上勾画,很有几分艺术生的意思。
苑笑站在联机显示屏前待命,周遭满是对黎玖珊的赞美,她想,确实像那么回事,只是空有形,少了些思考和专注。
此情此景,她不自觉又想起刚才那抹一闪而过的身影,与她在卫承仁美校集训时的同学余畔楠迷之相似。
印象里余畔楠这人一直不怎么爱说话,也是高三来的卫承仁,因为起步晚,整天泡在画室里恶补绘画基础却不得法。
明明正值花季却常穿一身古板的棉白衬衫黑牛仔裤,画画时总蹙眉紧盯着笔,生人勿近地坐在一群被高强度专业课摧残得蓬头垢面的备考生中,醒目得像在发光。
失联多年了,应该是因白加黑的搭配,又出现在画室这种地方才会想起吧,苑笑实在脑补不出余畔楠做老师的样子……
“老大,笑笑姐?”麦子一手提着衣服,一手捏着一枚胸针,小声叫苑笑,“下一趴拍这套,胸针才给到我,是别在衣服上还是领带上?”
苑笑记得拍摄顺序,不假思索答道:“这套和男主一起拍,胸针是定情信物,你先拿着待会儿现场别,注意不要被挡到了。”
“好的。”麦子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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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妆照拍摄得十分顺利,凌晨不到就收工了。
主创人员要立即回酒店围读剧本,纷纷乘坐各部门专车率先离场,苑笑她们分门别类归拢好服装配饰,洲洲提着化妆箱找过来,依然满红满蓝的样子。
“你叫……麦子,对吧?”洲洲不见外地把化妆箱搁到麦子身旁的大号旅行箱上,对上号后,引麦子向倚在走廊窗边抽烟的现场制片招手致意。
双方交换过眼神,洲洲拍拍叠叠乐大小俩箱子,接着说:“马哥是主任的人一样不差事,我跟他打好招呼了,一会儿你就跟他们车走,我和你们苑老师出去聊点事儿。”
不等麦子反应,苑笑轻搂她的肩提议:“太晚了,麦子还是跟服化走吧,车里都是小姑娘一路上不会太无聊,辛苦马哥找个场务兄弟帮忙搬下箱子就好。”
麦子连连点头,洲洲挠挠脸,很快回过味儿来,说:“诶哟,GET了,那咱们先一起去车那边,我提一嘴,小事情,苑老师放心哈~”
把麦子安排好,苑笑洲洲就近从清美后门出去,网约车很快到了,十分钟后,两人在那家叫Dreamcore的夜店路边下了车。
专业和个性原因,苑笑玩得来的朋友多数是同志,和他们相处很舒适,既能感受女人的细腻,又能感受男人的率直,这种恰到好处的关系令苑笑颇为上头,索性将独身主义贯彻到底。
GayBar自然也就常来,苑笑深知自己从不会是其中任何人的目标,无论心情好坏,无论独美发癫,万事合理,安全自由。
午夜正是高峰时段,Dreamcore里类型分明的R体挤挤擦擦、赤L打量,雄性荷尔蒙爆棚,洲洲这种俊美野马很是抢手,一进门人就没了影。
想在车上苑笑问他一定邀自己一道来的原因,他还扭捏作态地说“一个人来SO SAD呀”。
屁嘞。
不过来都来了,Dreamcore的环境前卫高级,她蛮喜欢,名字也好,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梦,于是随顺地坐在吧台,给自己点了一杯“四海为家”。
累是累,但不知怎的还是毫无困意,反正第二天上午黎玖珊没戏,喝醉也无妨,回了酒店会更好睡一些,苑笑就喝冤家似的又叫了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眼皮终于开始打架,苑笑看了眼时间,马上两点,洲洲还没现身,估摸后半夜也不会回组里了。出于礼貌,她还是挤进舞池找人,好歹知会一声再走。
舞池虽大,好在洲洲个头很高且浓颜出挑,苑笑很快锁定目标,从舞动的人墙中挤了过去。
“姐姐~”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甜妹音,声音不大,但显得格外突兀。
放眼望去女性少之又少,应该是叫自己没错,苑笑停步,回身看见一个软萌的小姑娘从很近的距离和自己对视,身后是一个表情精彩的时髦男孩。
“你好漂亮~”小姑娘似乎觉得太吵怕人听不到,又上前一步,几乎与苑笑鼻尖相碰。
好听的谁不爱听呢,苑笑心想现在的小朋友真是直白得可爱,轻笑出声,也准备回以称赞:“谢谢,你也……”
小姑娘踮起脚尖,捧住苑笑的脸,毫无预兆地亲了上去。
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这感觉怎么说呢?很软糯的触感?唇膏是樱桃味的?娇雅诗还是杨树林?
时髦男孩这时助推一把,小姑娘扑进苑笑怀里抬头定定地看她,苑笑回过神,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你也很漂亮。”
说完尽量柔缓地向旁撤出一步,平静地说:“抱歉啊妹妹,我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