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假假与真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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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像个匪徒，给人敲了一闷棍，两眼一黑便没了知觉。
沈域做梦了——
那天是周六，太阳早早地升起映照在路面，深色带有水迹的路面昭示着夜里下了雨，晨风夹杂着潮湿的空气翻越了寝室的阳台，从未被关严的滑动门，窜进室内。
一阵冷意叫醒了睡梦中的大家，沈域也不例外，沈域迷蒙地摸索手机，几番摸寻终于在腰侧找到，眼睛眯开一条缝，“6：21”。还早，沈域翻个身裹了裹被子就没意识了。
早上六点半，城市的热闹嘈杂正在酝酿，街道两边的铺子除了早餐店都紧合门帘，热闹时分的叫卖声融进了早餐店的蒸汽中。不远处有簌簌声传出，是公园晨起练操练舞的爷爷奶奶，时不时有晨跑的从他们旁边经过。赶早班的人们步伐不停快步离开，清洁工人仔细认真清扫夜里风雨打落的树叶花枝，菜市场最新鲜的那批菜蔬被整齐码放等待挑选，街区校园的中学生苦大仇深地迈步跑早操……
当然，这些都和睡梦中的沈域没有半毛钱关系。
哦，可能还是有的，毕竟她也是从中学升学升到了大学，在中学也经历了长达六年的早操折磨，所以像这种没有人性的傻缺想法到底是二十一世纪哪个蠢驴用驴撅子想出来的！
真是草~,额…,那啥了。
新世纪好青年怎么能骂人呢……骂人带爹不带妈，文明和谐你我他！
七点半，沈域悠悠转醒，想到今天周末接着睡回笼觉，伴随着舍友地逐个起身，不得不和她温暖被窝来一场生死虐恋般地告别。
沈域下床收拾自己，一阵风又吹了进来，打在她裸露的手臂和大腿，给她吹一个冷颤。彻彻底底打死了她的瞌睡虫。
她抬眼看了一眼漏风的阳台门，还是忍住没在心里骂人，主要是自己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不是自己昨天没关，万一骂到自己头上呢？
没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沈域麻溜儿收拾好自己，在心里哼着小曲出门享受早餐，为毛只在心里哼，因为沈域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
回去后，大家已经开工了。林画见沈域回来随口打招呼道：“去吃早餐了啊。”
“嗯，今天天气不错，就是风吹着有些凉。”
沈域边说边拉开椅子坐下，见林画状态有点蔫，明显昨夜刻苦了。
“你昨晚几点睡的”。
林画叹出一口气道：“三点。”
沈域转过头去看林画，“怎么？老师昨晚又让改稿子啦？”
“嗯，只剩三天就要交稿了。”
……
后面呢，沈域说了什么？
画面逐渐模糊，她像是被抽离出身体，听不清，看不明。
待到再次看清时，她在爷爷家。
家里很热闹，不仅仅是因为五一假期的缘故，大伯、二伯、姑姑、三伯全家一起的，四世同堂，聚在一起给爷爷过生日。
沈域本来是这一辈最小的妹妹，也是上一辈老幺的独生女，结果在高考后她有了个弟弟。
初夏的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奶奶安排她带着弟弟和大侄儿去给果园的西瓜苗浇水，市场上都卖西瓜了，院子里瓜还在抽藤长叶，家里人总说院子里的瓜比买的好吃。
沈域生活的城市是滨海城市，旅游业很发达，蓝湾就是一个很出名的海边旅游小镇。
奶奶生病后喜静，搬出蓝湾，在小镇两三公里外重新安家，偏安一隅，自给自足。
由于节假日，定做蛋糕的那家店人手不够，外加又是十几公里长途，蛋糕送不了，沈域自告奋勇抢占去市区去取蛋糕的光荣任务。
她可是实打实的三年车龄，拿了车钥匙领着土豆就出发了。
土豆是她上大学后买给爷爷奶奶作伴的德牧，现在已经长的威风凛凛的了。
车子行驶在麦田相簇的柏油路上，放下两边车窗，吹着轻柔的海风，不仅不慢缩短电子屏上的距离。
狗子也很高兴，把脑袋伸到车窗外，吐着舌头。
沈域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笑着叫土豆，“傻狗子，舌头都给吹歪了。下坡了，赶紧把脑袋缩回来，小心被甩出去。”
今天好挤！节假日车流量暴增，进城可花了她快一个小时。
顺利接头，回去可就快多了。
来时下坡，回时上坡。从市区的滨海大道至蓝湾有一条旅游专线，人来了又来，车走了又走。
电子屏上弹出来奶奶的电话，按键接起，奶奶的声音瞬间挤进车子。
“小域，到哪里了，要准备吃饭了。”
“奶奶，快到了，已经到蓝湾坡啦！十分钟必到。”
“好，开慢一点，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
电话挂断，陡生事变。
对向下坡的一辆专线大巴，好似失了控，左右乱晃，已经驶入她的车道了，沈域见状迅速减速鸣笛。
眨眼，失控的车就要到眼前，沈域猛踩刹车，公交车也接踵而至。
相撞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和安全带往后的拉力，两股力量差点把沈域撕扯坏，安全带将她的脖颈勒出可怖的紫红血痕，额头被方向盘砸出了血，流到眼睛里刺淋淋地疼，车玻璃也碎出了巨大的蜘蛛纹。
公交车被撞得车身横斜，推着沈域的车向后滑去，眼见后视镜里的弯道护栏越来越近，奶奶还在等她回去吃饭，大家还等着她带着蛋糕回家。
她换踩油门踩到底，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试图将公交车往内侧山崖上顶开，车子在路面摩擦出深深的轮胎印和呲呲啦啦的摩擦声，公交车左侧被山石滑擦发出巨大的响动。
这两种声音不断地切割着沈域的神经，短短几秒钟，他们已经来到了坡脚。
终于公交车车速有了明显地减缓，那几秒却又很长，沈域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脖颈、脾脏、脑袋，疼得模糊却又剧烈。
意识开始飘忽，突然想起来奶奶的电话，她要在十分钟之内回家的，不然大家该着急了。
“汪！汪汪！汪汪汪!!”土豆没事，真好，就是不知道后座的蛋糕有没有弄坏。
沈域刚才意识混乱了几瞬，右脚油门逐渐回抬。
“砰——”她的车子撞到了防护栏，后面就是海崖，以及在落日下沾满鲜红的海面。
大巴堪堪被沈域的车子卡住停了下来，车上的人趁这几秒的间隙迅速下车逃生。
劫后余生的众人边哭喊边庆祝，情侣们，夫妻们，母子们，父女们，爷孙们……他们整车人都沉浸在面对死亡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中，他们和对方相拥，开始诉说、哭泣、感叹……他们可能觉得是老天他们的眷顾致使他们活着，他们有人已经盘算着等回去后买一注彩票，验证验证自己是不是老天爷的亲孙子……
他们称呼司机为英雄，救命恩人，要是沈域听见说不定也要“拍手叫好”。
她真的太疼了。不过这种字面意义上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没持续多久，开始逐渐听不清外界的声响了，她现在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能感受到血液的温热，大脑的震颤……“嗡——”的一声耳鸣过后，意识逐渐被漆黑的浓雾吞食，最终摔落进了深不见底的井底。
土豆怎么也拖不动、叫不醒沈域，它急躁地乱叫，可是沈域没有半点反应，除了因土豆的动作而晃动的手臂。
土豆着急地车里转圈，它看见了公交车，看见了那群快疯掉的人。它跑过去，对着他们大叫，试图让他们救人。
沈域昏死过去了，油门慢慢回抬。失去了发动机动力重型的越野车在公交车较大的车体重量面前就显得不够看了，残破的车体被推动，撞毁了外侧护栏，掉进红色的海水中，沉入黑暗之中。
梦里怎么会疼呢？真的只是梦吗？
这是梦。这是梦！这一定是梦！快点醒过来，快点！快一点呀！
沈域在梦中哭喊，可是她却犹如旁观一场电影，等待梦境的谢幕，才能结束这场死亡的疼痛。
……
拂晓的阳光携带着清晨的风，洒落在浅眠了一夜的大陆，细碎的阳光跌落在柔软的床铺上以及被包裹住的孩童。
伊莱克斯放轻动作起床，以免吵醒床铺中小孩。
她睡觉可真不安分，还讲梦话。伊莱克斯这样想到。
他饶有兴致的打算听听讲的什么，却从细碎模糊的声音中听到了哭腔。
做噩梦了嘛？他走到床头，俯身凑过去看泽拉。
“泽拉，醒醒，醒一醒！”
……
伴随着他轻轻的晃动，沈域终于从梦里挣脱出来了，她被泪水糊了满眼，大脑像生了锈，好半响才恢复清明。
伊莱克斯坐在床边，将她扶起靠在床头，一点一点擦着泪痕，她似木偶任其摆动。
沈域从剧烈的恍惚中回神，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她明白，她必须要接受这个世界才能生存，要忘掉以前的所有，沈域已经死了，她现在是泽拉也只能是。
她将翎羽一根根撕下，将属于沈域的血肉剜去，等待再次的新生，长出新的血肉和翅羽，将伤疤掩藏。沈域彻底死去，现在她是泽拉。
目光交汇，是眼前人。
思绪翻涌，是梦中景。
真真假假，是梦中景更是眼前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假假与真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