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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粥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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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婷站在许言家门口,手里攥着一沓笔记和保温桶,心跳得厉害。
她本不该来的。
但当她从班主任那里听说许言连续三天没来学校,是因为高烧不退时,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他那天把伞给了她。
门铃按到第三次,里面才传来脚步声。开门的不是许言,而是一个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她。
"你是?"
"叔叔好,我是许言的同学何婷。"她下意识捏紧了保温桶的把手,"听说他生病了,我来送课堂笔记。"
男人——许言的父亲许建军——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侧身让出一条缝:"进来吧,他在房间。"
许言的卧室比何婷想象中更简洁,书桌上整齐地码着教材和习题集,墙上贴着几张数学竞赛的奖状。而此刻,他正蜷缩在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听到动静,许言睁开眼,目光在触及何婷的瞬间明显怔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来拯救你的数学作业。"何婷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里的笔记,"陈老师说下周一有小测,你再不补课就要垫底了。"
她没提自己是如何向林晓打听到他家的地址,也没说保温桶里是她偷偷用家里食材熬了整整两小时的白粥。
许言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在半途被一阵咳嗽击倒。何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手掌隔着单薄的睡衣触到他发烫的皮肤。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一丝清爽的皂角香。许言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此刻正微微颤着,像是蝴蝶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别动。"何婷慌乱地松开手,转身去拧保温桶的盖子,"你先吃点东西。"
粥还是温的,米粒熬得软烂,上面飘着几丝姜末和葱花。许言接过碗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两人同时一僵。
"谢谢。"他低头喝了一口,突然顿住,"……姜的味道?"
"驱寒的。"何婷有点紧张,"你不喜欢吗?"
许言摇摇头,又喝了一大口:"很好吃。"
他的声音很轻,但何婷还是听见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从心底涌上来,让她忍不住翘起嘴角。
**二**
补课比想象中顺利。
许言虽然病着,但思维依然敏捷,何婷只需要稍加点拨,他就能迅速理解课堂内容。反倒是何婷自己,在讲解一道三角函数题时卡了壳,急得鼻尖都冒了汗。
"这里应该用余弦定理。"许言突然伸手,笔尖在她草稿纸上点了一下,"你看,这样就能建立方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笔杆在指间转了一圈,留下几行漂亮的推导过程。何婷盯着那几行字,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原来是这样……"她慌忙往后挪了挪,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
水渍在笔记上迅速晕开,何婷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明天要交的语文作业!
"对不起!我马上——"
"用这个。"许言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小心别烫到手。"
暖风嗡嗡作响,何婷小心翼翼地捧着湿漉漉的纸张,余光瞥见许言正凝视着她,目光专注得让她耳根发烫。
"你经常这样吗?"他突然问。
"什么?"
"对谁都这么……"许言斟酌了一下用词,"毫无防备地好吗?"
何婷愣住了。吹风机的热风扑在脸上,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
"才不是。"她小声嘟囔,"我只对……"
后半句话消失在喉咙里。
**三**
"你和许言什么情况?"
第二天早自习,林晓一把拽住何婷的胳膊,眼睛亮得吓人。
"什么什么情况?"何婷装傻,低头假装整理课本,"我就是去送个笔记。"
"得了吧,全班都知道了!"林晓压低声音,"昨天有人看见你从他家出来,还提着个保温桶——"
何婷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没想到会被人看见,更没想到传言会发酵得这么快。到下午体育课时,已经演变成"何婷和许言早就在交往"的离谱版本。
更糟的是,许言今天来上学了。
他站在篮球场边,几个男生围着他起哄,何婷远远看见他皱着眉摇了摇头,然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何婷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别过脸。
"你不去解释一下?"林晓捅了捅她的腰。
"……越描越黑。"何婷闷闷地说。
她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言。昨晚那个近乎暧昧的问题,还有他看着她时那种专注的眼神,都让她心慌意乱。
放学铃响,何婷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才走。没想到刚出校门,就看见许言靠在围墙边,显然是在等她。
"一起走吗?"他问得很自然,仿佛那些流言根本不存在。
何婷攥紧书包带,点了点头。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言突然开口:"那些话,你别在意。"
"……嗯。"
"不过,"他顿了顿,"如果是真的,我也不介意。"
何婷猛地抬头,正好捕捉到许言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甜。
**四**
许建军发现儿子最近有点不对劲。
首先是手机。以前从不设密码的许言,现在每次看完消息都会立刻锁屏。其次是书桌抽屉,里面多了一个粉色保温杯——明显不是他自己的。
最可疑的是成绩单。语文月考居然比上次高了十五分,作文破天荒地拿了及格分。
"最近学习挺认真啊。"晚饭时,许建军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你们班班长经常来给你补课?"
许言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嗯,她人很好。"
"人好?"许建军冷笑一声,"高三了,别把心思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我们只是同学。"
"最好是。"许建军放下筷子,"别忘了你妈是怎么走的。"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许言放下碗,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我不会忘。但也请您别把她的选择怪在所有人头上。"
回到房间,许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活着》,扉页上有一行清秀的字迹:
「痛苦需要出口,而文字是最好的容器。——何婷」
他摩挲着那行字,想起今天何婷听到他那句"如果是真的"时瞬间涨红的脸,胸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
窗外,月光安静地洒在空荡荡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