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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雁城花醒(一) ...


  •   驭云跨越万里之遥,不过须臾。

      到雁城附近,贺霁把沈欺从云头放下,拱手作别:“沈仙友,我和阿淮先走一步,且就此别过。”

      沈欺报以一笑:“两位后会有期。”

      目送二仙驾云飞离,沈欺仰首打量起眼前这座雁城来。

      不同于鹿柴坡的乡野之景,雁城作为一座仙界名城,呈现出另一番天差地别的仙界风貌。

      城中尽是繁华殿宇,不失玲珑意趣,一步一花,与漫天朱红楼阁相衬。

      雁城城主雁归君是仙界名士,平生最好莳花弄草,遇到看对眼的花卉,不论名贵与否,定要想方设法在雁城培植。从此,除了带毒带煞食人招魂这系列横行霸道的花草,六界名花在雁城齐聚一堂,又因雁城气候奇异,每过数百余年,城中众花的花期尽数重合,万花尽放,持续满月方谢。

      待到此时,于一城之中、满月之间,览遍六界繁花,即是雁城花醒之意。

      等候数百年方能一遇雁城花醒,物以稀为贵,故而每到花醒的时节,雁城必定门庭若市。

      只要有一张入城券,凡已得道的仙者,不论品阶仙衔皆能进城参观。每逢花醒之期,入城的不乏极具名望的各地神仙,甚至名门仙尊、天庭仙官都会现身一二,雁城花醒也因此成了仙界著名盛会。

      遇雁城花开之时,不仅能赏花会友,还有机会偶遇平日只活在传言里的神仙尊者。这里便一举跃为仙人们追仙朝圣、论法辩道的不二之选。

      根据城主府发布的可靠消息,今晚就是本次雁城花醒的第一晚,此时城门口的哨卡处仙山仙海,人头攒动,足下的滚滚祥瑞云气几乎堵塞了天路。

      轮到沈欺,他出示过管事给的入城券。守卫核验一番,而后招来一驾雕花座辇,恭敬道:“仙君安好,此券所属的赏花居处是在城主府内撷花院,乘上这顶座驾即可到达。”

      沈欺叹为观止:至尊赏花券诚不我欺。

      他登上座辇,厢内熏着花露,丝丝暗香拂面,软榻小几旁早置办好了花点酒酿,摆放得赏心悦目。

      沈欺委实是大开了眼界,扑进软榻里悠闲一坐,座辇甚是懂人心意,直等他坐稳,才缓缓驶入城内。

      区区一架座辇,也能变化得这么善解人意。沈欺慨叹一声,撩起小帘,趁大好机会,观赏着窗外花开景色。

      满目繁花似锦,将放未放,梢头枝桠拥着团团花苞,远近高低各不相同,常见的桃李梅兰牡丹芙蓉自不消说,更多却是道不出名字的瑶草琪花,于城中争奇斗艳。

      绵延的千顷花色直接天际,为城阙飞檐簪上几笔芬芳。形形色色的花枝叫人精心搭配过,一路行来层层渐变,移步换景,如坠瑰丽锦绣。

      云端花下,两侧店铺林立,游人如织。雁城本地的仙人趁着人潮旺盛,正在大肆促销本土奇货。

      亭台楼阁里,三三两两的仙人聚做一团,观花之余偶作闲谈。

      沈欺看得兴起,座辇转过一个弯,驶向临近城主府的云路旁,本来融洽的景色里,却突然冒出了一幅幅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

      头顶先是出现了丛丛海珊瑚的幻影,整齐划一地变幻着各色形状;而后洁白凤凰花飘飘洒洒,化成一把剑的式样,在空中打着旋飞舞;最后凭空出现偌大的一堵云气,其上七彩霞光斑斓,组成一行飘逸文字。

      三副场景泾渭分明,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沈欺不解归不解,但并不妨碍他饶有兴致地欣赏过去,心道,这莫不是雁城的什么神秘习俗。

      莫名其妙的不只沈欺一人,路边有位仙君亦是满头雾水,拉了同伴求解:“最近城主府附近怎么稀奇古怪的?”

      有人答道:“哎呀,你不知道,这条街早就被包下来做道场啦。”

      “对啊,今年雁城花醒可是有三位贵客过来,雁城风雅会早就闻风而动,提前在这里做足阵仗开坛论道呢。”另一位仙子道。

      提问的仙君抬头分辨一阵,醒悟道:“幻海珊瑚、雪凤舞剑,前两位我晓得是谁了。最后的那个场子又是哪位?”

      “还能是哪位?”

      “你既然这样讲,我不禁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传言不假,今晚那位真的会来雁城吗!”

      “否则呢,普天之下还有谁家风雅会是用云彩作标识的?”

      答话之人嗔怪道:“又是天宫祥云又是七色霓彩,除了衔云公子当然不做他想!”

      “就是嘛,你仔细看看,天上那几个字不是写着的:‘雁城花醒缘何故,衔云公子下凡来’!”

      ……怎么又是衔云公子!

      看来今晚有三位仙界尊客来到雁城赏花,其中一个不偏不倚就是衔云公子本尊,眼前三个场子是旁人为其做的道场。由于这三个道场是雁城风雅会所作,于是给道场做上了相关的装饰。

      沈欺不得不服,他在鹿柴坡已是每日必闻衔云公子之名,而今跑到雁城亦不能幸免,此位仙尊果真不愧是占据仙界群仙风雅集榜首的人物。

      然而沈欺对这位仙尊提不起什么兴趣,非但没有见过衔云公子的面貌,连其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只因为他每每听到小桃子吹捧衔云公子都无言以对,只求下一刻就转头遁走。

      但世人显然不像沈欺这么想。

      三个离奇怪诞的道场前人流越聚越多,论法比试的架势热火朝天。这令沈欺无所适从,自觉难以融入,指使座辇直奔城主府,风一样的逃离了这玄妙之地。

      城主府外有重重把守,亦设下不少幻阵,沈欺手持入城券,得以一路畅通无阻。

      为招待入城赏花的贵客,城主府花了大手笔,辟出专门的院子供人休憩。

      沈欺分到府内撷花院,如花似玉的侍女们亦步亦趋,训练有素地将贵客送到撷花院门前。侍女们还要端茶送水,沈欺顿感无福消受,委婉地把她们打发走了。

      撷花院朱漆乌瓦相对,院子里连片花海如卷如云,与天边霞彩交辉,好一幅明媚画面。

      沈欺方才落脚,从院墙外飘来个闻风而至的仙子,一手挽着只药箱,开门见山道:“你就是无药姑姑说的沈仙君吗?”

      看来这仙子就是无药夫人所说的,她在雁城的旧识医仙了。

      沈欺:“正是。”

      仙子:“我是城主府上医仙小舒,既然无药姑姑和你说过,我就不多礼了。”

      “无药姑姑传信说你受伤了,要用渡苦花蕊治疗,”小舒仙子指着一朵花苞,“你看,雁城所有的花都是含苞未放,等到今晚才会一齐开花。”

      她挽起手指算了算:“医仙院的渡苦花今晚开花,届时才能摘蕊入药。要不然你先在城主府逛逛,到时候取到渡苦花蕊了,我再叫你好啦。”

      沈欺欣然应允:“都听小舒仙子安排。”

      小舒仙子性情很是活络,转头与沈欺闲聊起来:“诶,话说回来,你既然受了伤,是谁送你来雁城的呀?”

      沈欺答说:“是九舜宗的惜雨仙君,和他一位同门师弟。”

      “啊?惜雨仙君!”

      小舒仙子羡慕了:“居然还有惜雨仙君吗?!”

      沈欺:“……”为何忽而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小舒仙子已是打开了话匣子,向沈欺说起来:“惜雨仙君真是一位道法特别出众的神仙,可惜从前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他生性坚韧,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你要是还想研读惜雨仙君近年来讲道论法的编选,欢迎加入我们雁城风雅会哦。”

      “……”

      沈欺仿佛见到了又一个小桃子,强撑出不失礼貌的微笑:“谢仙子相邀,可惜我暂且无意于此。而且,实在不瞒你说,小舒仙子你所说的风雅会,我还闻所未闻,不知所谓何物。”

      “哦对对。”

      小舒仙子想起来了:“我忘了,鹿柴坡还没有成立风雅会,你不知道嘛也正常。”遂干脆热心肠地替沈欺扫盲。

      风雅会是仙界自发组织的集会,这股风气不知何时兴起,等兴起时已经大行其道。

      风雅会提倡追风雅之仙,行风雅之事,效仿仙界大家的道法经验,以追求修行进益为宗旨。各路知名神仙都有其各自的风雅会,除此以外,还有荟萃各家风雅会的群仙风雅集,供风雅会众仙切磋交流。

      而云澜七仙名目下的风雅会,尤其是以衔云公子为最,因声势格外浩大,已经在群仙风雅集屠榜百余年,至今无人可比。

      今晚雁城花醒,最佳观花地点就在城主府赏花台。云澜府的三位府主中有两位在宾客之列,还有另一家仙门,上峣仙宫的掌门仙尊也会到场。

      上峣仙宫和云澜府都是仙界数一数二的学府,这三位又个个都是声名贯耳的仙尊,在雁城风雅会的信众广布。雁城风雅会的神仙们顺手就在城主府前做起了道场,论道斗法进行得不亦乐乎。

      小舒仙子顺便细说起城主府前那几个道场的含义:“幻海珊瑚喻指云澜二府主令夏神女;雪凤舞剑是上峣仙宫掌门,‘饮冰君’容临渊;至于云彩相闻,就是指的云澜三府主衔云公子啦。”

      “说起来云澜府的两位仙尊,道场本该连作一起的。”

      小舒仙子还说:“不过本来啊,衔云公子是不在这回雁城花醒的宾客之列的,我们也是今天才得了消息,说仙尊他也将要来城中赴会,道场就放在最后一个了。”

      沈欺关注的重点却尤其不对:“其他二位都有名号,唯独衔云公子这位仙尊不以其名示人吗?”

      好在小舒仙子有问必答:“当然不是,其实衔云公子并非仙尊真正的名号,只是风雅会兴起的一个别称,只有我们闲谈的时候才这么称呼而已。真正到了大庭广众之下的话,还是该称仙尊的名号的。”

      “仙尊他的名号是,是……”

      “呃……”

      沈欺:“?”

      一个名号,这么难以说出口的吗?

      “呃,等等,是什么来着?!!”

      小舒仙子花容失色:“完了,跟着风雅会叫衔云公子叫多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仙尊真正的名号了!”

      沈欺:“……”

      “算了算了。”

      小舒仙子思考无果,也不想了:“花醒的时辰马上到了,最佳的赏花去处离这儿不远,跟着指引去到一个叫‘风花雪月台’的地方就是了。”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你先去赏花吧,我也先回医仙院准备摘花入药啦!”

      “至于仙尊的名号,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待会就告诉你!”

      沈欺:……倒是可以不必。

      赏花的那个部分,却是正中沈欺下怀:“小舒仙子宽心,我会按时去赏花台一观。”

      当然并不是为了那三位仙尊,沈欺暗想,既然碰上百年难遇的美景,不看白不看。

      任是小桃子和小舒仙子等人将衔云公子吹得怎么天上有地下无,沈欺反正是不信的。

      不就是生了一张好的面貌,横竖他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神仙,难道还能被这位仙尊比下去了不成。

      =

      金乌西沉,玉蟾渐升。

      花开之时已近,撷花院左右庭院空空,神仙们倾巢出动直奔赏花台,沈欺确是闲得发慌,也顺着指引摸索过去。

      赏花台位于城主府高处,名字起得风雅,叫做“风花雪月”。此处可以俯瞰全城花景,是观赏雁城花醒的宝地。

      风花雪月台内亦是栽种了大片奇花,群芳争艳,今夜难得圆月高悬,微风袭来,风花月三者俱全,是观花的大好时机。

      纷纷花树下置几设席,宾客围席而坐。

      沈欺算是来得稍迟的一批,在风花雪月台边缘摸了个不起眼的席位,自顾自地和一盏青梅酒作乐。

      酒酿清爽适口,沈欺一口一口抿得很是有滋味,台上突发一阵骚动。

      因一男一女两位气度不凡的神仙现身,被引到赏花台的上首坐席。

      席间传出窃窃私语:“是饮冰君和令夏神女到了!”

      城主雁归君亲自起身迎客:“饮冰君、令夏神女,二位大驾光临,雁城蓬荜生辉啊。”

      “雁归君多礼了。”

      上峣仙宫当今掌门仙尊号作“饮冰君”,其名容临渊。此位在仙界是出名的面目俊秀,着银羽衣,配雪羽冠,再佩上尽覆冰霜的长剑,是标准的剑仙做派

      容临渊矜持地微一颔首:“今日雁城花醒,上峣宫众慕名而来观花,多有惊扰,望城主府见谅。”

      雁归君道:“饮冰君言重了。”

      反观云澜府那位神女,便是截然相反的做派了。

      令夏爽朗一笑:“雁归君说的哪里话!你有满城花,我便前来赏花,两厢情愿的事情,有什么生辉不生辉的,只管宾主尽欢便是了!”

      不管是昔日身为天庭神官,还是而今列为云澜第二位府主,令夏神女历来是这般随心而动。雁归君客气道:“神女潇洒一如既往。”

      便唤了侍女带两位尊神入座,有意无意地,竟是将二位尊神安排到了不同方向的席位。

      未至中途,雁归君发觉来客当中少了一位,与令夏道:“两位同行而来,怎么却不见蔚然君?”

      容临渊凤眼微睨:“雁归君误会。我同神女并非同路人,不过是赶得凑巧,同时到了此地罢了。”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想来云澜府事务格外繁忙,蔚然君恐是贵人多忘事,忘了花醒之期吧。”

      他似乎话里有话,令夏恍若未觉般,有说有笑的:“饮冰君多虑了,这不是观花的时辰还没到嘛,蔚然已经在路上了,随后就到。你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容临渊不禁轻笑,而神情比不笑时更冷漠:“神女说的此类凡俗吃食,上峣从未有心沾染,就不劳贵府费心了。”

      “……”

      “……听说上峣和云澜两家背地里不甚和睦,看来是真的啊。”

      沈欺前方一张坐席旁,几个衣冠规整的仙者正在坐席间热烈讨论,一时忘形,声音飘到了沈欺的耳朵里。

      沈欺饮完一盏青梅酒,又换了只琉璃盏,添上一杯茶,不嫌事大地喝茶看戏。

      “可不是,上峣仙宫和云澜府的渊源本来就纠缠不清,何况一家正统一家新派,两家又连年争夺仙界第一学府的头衔,好像私下里各自都有点相看不顺眼的呢。”

      “咦,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吗。”

      “对啊,近些日子上峣仙宫和云澜府同时发榜招生,两家收到的名帖居然不相上下,听说饮冰君为此憋着股闷气呢。”

      “好好好,不和就不和吧。先不说这个,你们忘了还有谁没来吗?”

      “你是说衔云公子?”

      “说来我还听闻,云澜府这回是照例置办了些入城券,但本该赴会的宾客里并没见着这位仙尊的名字,好像还是今天早些时候才定下来的呢。”

      “那也没什么,令夏神女不是说了,衔云公子随后就会到的,我们再观望观望就是了。”

      沈欺猛地噎了噎,险些被呛住。

      仙界除了衔云公子,难道就不剩一个好看的仙尊了吗,否则这个名字怎会如此无孔不入!

      其中一个紫衣仙者没克制住,发出了和沈欺内心深处同样的质疑:

      “我就不懂了,你们一个两个,口口声声都是衔云公子。这位仙尊的修为好像也不见得多么超凡绝伦吧,不说别的,就说在这儿的令夏神女,还有饮冰君,这两位容貌也是万里挑一,平生事迹还要丰厚得多,他们的法器在六界神兵谱里更是赫赫有名,你们怎么就偏偏要逮着这个衔云公子不放呢?”

      说得有理有据,沈欺在一边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贤弟啊,当年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是你这么想的。”

      另一位褐衣仙者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曾经我也以为衔云公子不该放在云澜七仙首位,但是相信我,只要你见到仙尊本尊了,你立刻就会晓得,什么仙术高低,什么法器排名,那一时都会忘到九霄云外去的。”

      紫衣仙者怀疑道:“我还是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褐衣仙者道:“我与你说个典故,你瞧见门口风雅会打出的联字了没有?”

      紫衣仙者难以启齿:“‘雁城花醒缘何故,衔云公子下凡来’?我觉着你们雁城风雅会这个口号非常羞耻啊。”

      褐衣仙者反而有感而发:“不,这不是口号,是事实。”

      某回这位仙尊来到雁城,那年雁城花季不知为何蓦然提前,逢其入城时,雁城一夜之间万花苏醒,因而得此逸闻,并在雁城发扬光大。

      紫衣仙者反驳道:“我好歹也见过云澜七仙的画像啊,好看是好看,也没到你们说的这种地步吧。”

      “贤弟,你是不知道,”褐衣仙者苦口婆心地解释:“容貌风姿到了极致,画像是画不出真人的万分之一好看的呀。”

      “等会儿仙尊到了,一切自然见分晓。这种多看一眼就能赏心悦目的事既然摆在眼前,你我有什么拒绝的道理呢?”

      紫衣仙者不以为然。

      沈欺同样不以为然。

      良辰美景作伴,乐者鼓瑟吹笙,陶陶然不知今夕何夕。

      不一刻,雁城万花悄然齐绽,而沈欺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城内竟无声飘起了细碎飞雪。

      ——风花雪月四景,居然真的在一夜之间,齐聚于风花雪月台。

      众仙顿时哗然。

      这喧嚣却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新雪,而是雪月之下正有朵朵祥云,朝着赏花台而来。

      云间可见白衣一袂,随风纷然而动。

      有人小声惊呼:“是云澜府的仙尊来了!”

      一言既出,满座难掩惊诧与探究,一瞬不瞬地望着乘云而来的神君。

      雁归君复又率领仙侍们列队相迎,满座仙客翘首以待,风花雪月台再无人说话,乐声也停歇,四下里静得可闻针落。

      云气渐近,远道而来的神君从月上云端落入花间雪夜,总算得以让人一观全貌。

      比仙人先行落下的,是一身雪色白衣。

      飘飘垂逸,浅金流云纹为饰,腰间浅金的穗子系一枚白玉令。

      云端之人束流雪冠,中戴玉簪,雪金二色的锦织发带翩然垂下。身姿清颀,修长指骨之间,提的是一盏精巧灯笼。

      灯下生辉,映出的容貌是为天人,而那双眼清澈毓秀,似是芝兰以为骨,皎然玉树庭中生。

      那人甫一落地,脚下缭绕祥云登时消散。

      夜空下微风袭人,月华澄然皎洁,为高台笼上一层柔幻银纱。他提灯自朦胧花海中行过,落雪也追逐那道影子,似化作霜花,随着雪白衣角,莹莹地绽开了一路。

      风花雪月夜,来客作了最惊艳一笔。行至风花雪月台前,他微微一笑,眉眼极温柔:

      “云澜府蔚止言,见过诸位。”

      ……

      百闻不如一见,席间鸦雀无声,久久不能言语。

      紫衣仙者心潮起伏,良久,严肃地转过头,向褐衣仙者道:“前辈,你们雁城风雅会还缺人吗?”

      =

      想来是风花雪月台众仙心潮暗涌,身前的几案上,一只琉璃盏摔落,骨碌碌滚到了沈欺脚边,沉闷一声响。

      沈欺俯身,拾起琉璃盏。

      倏忽有阵风过,花与叶簌簌而响,几片浮蕊,飘落在琉璃盏中央。

      他将盏中落花轻轻拂下,默念了一声:

      “……蔚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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