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苒尘埃》柒月夕

3、拒凌霄

　　先前见没有出格要求，余苒都是敷衍回应，却不想老爷子最后一句开大。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是个好日子，你们去把证领了。”

　　迟尘忍住笑意，将给余苒加了一块喜欢的鸡肉以示宽慰。

　　余苒后知后觉迟尘早有预料，掐了迟尘大腿却没有得到回应。

　　“爷……”

　　“莫开尊口，除非你不去了。”

　　老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孙女他还不了解，从小就是个口直体嫌的，非说迟尘欺负了她，可哪次不是迟尘后面给她兜底，再说迟尘怎么不去欺负别家小女娃？

　　知道这事没有商量余地的余苒有些愠怒得看向迟尘，将人拉进了后花园。

　　“你知道爷爷会这么干？”

　　迟尘并不畏惧余苒，但这事有些偏离自己的预期了，他对她岂止是想娶到手那么简单，拆吃入腹是最低级的拥有，他要身心。

　　这万一就此有了疙瘩，以后都不好哄。

　　“委屈了就找个没人的地咬我，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好不好？多重我受得住。”

　　“才不要，你个大忙人，好不容易回来见我一次，要是带着痕迹走，被人瞧见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余苒表示拒绝，被迟尘拉住，后见甩不开一直在哼哼唧唧。

　　看似示弱，其实希冀着迟尘心软。

　　“老爷子这次做法有失偏颇，但有句话没说错，余小苒一身反骨，我再不强硬点，跑去荒郊野岭，丢了都找不回。”

　　“那也和你没关系。”

　　迟尘手指捏起余苒的下巴，让人好好注视着他。

　　“家里摆的每一件都是我送的生辰礼，尤其那幅画昨晚我格外喜欢你摆放的位置。所以余小苒真不想嫁我吗？”

　　被问到关键问题，余苒收起了刚才的劲，认真看向迟尘。

　　“迟尘，你们不能这样的，说好的协议联姻，现在都要我领证了。我的事业还处于上升期，再和你捆绑起来，我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一个叫菟丝子的标签，我只是攀附于你们的富家女。”

　　“苒苒你错了，幼时的你也是这般，幼时的我不懂，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啊？”

　　这些天余苒强撑着一直都很累，尤其是迟尘的那副春归图一直在提醒自己，自己如果没有家世，就好像什么都做不成；没有他们的帮助，她连个机会都没有。

　　她就是想去西北，去一个他们手没法伸到的地方去，去被人不会用家世定义自己的地方去，有所成之后名正言顺进入研究组。

　　明明人家几年就能做到的事情，可在自己这就是不行。

　　虽然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余苒还是抬头看了眼迟尘，却意外察觉迟尘的眼睛里也有一丝悲伤。

　　倒是没见过这样的迟尘，余苒冷静了下来，她也想了，迟尘从未得过家里的助力，AI研发和迟家两份事业又让他分身乏术。
　　他压根做不到和自己感同身受。

　　但，就是因为他们是众人口中的青梅竹马，所以迟尘也不懂自己的想法，她愈发难受了。

　　这一次，在迟尘面前，眼泪决堤了。

　　“不要拒绝已有的家事背景的助力，你的终点和普通人又截然不同，没有这些助力，你会很难，你不需要如此。以后有了迟尘的余苒，更不需要如此。”

　　“要做一个聪明人。不需要别人帮助自己便登顶高峰，当然很好。但单丝非线，独木不林，就算富有，也不需要羞于接受帮助。”

　　迟尘伸出手指轻轻拭去余苒睫毛上残留的泪水。

　　很咸，他最不喜欢小姑娘哭了。

　　“迟尘，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因为拥有太多帮助，就越发想想逃离。所以我是不是很作啊？”

　　余苒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睛却亮亮的。

　　迟尘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眼里的不满。

　　其实她就是想抱怨，抱怨自己作为联姻对象出现得如此及时，若是换一个人，她早就大吵大闹不要联姻了，可偏偏是自己。

　　她多想他主动放弃啊，那样她都不用因为他向家里低头了，她不想再被议论是靠着家世做着花瓶存活的了。

　　见迟尘不说话，余苒更加拧巴了。

　　为什么这些偏偏与和迟尘在一起对立。

　　她就是要娇气做作，因为她就是对这个点委屈得不得了。

　　迟尘明明应该懂的，而不是给自己送一副画来弥补。

　　“好像是有点，但以前是家里惯的，以后换我惯着，好不好？”

　　迟尘眸色一暗，但话到嘴边还是硬了起来。

　　他何尝不懂呢，可是如果是余小苒，他希望她好，所以要逼她一把。

　　余苒笑了，她知道迟尘说的“是有点“是一句玩笑话，可好像所有人都会这么想，这样显得自己真正的委屈不值一提一般。

　　“迟尘，我想说你和爷爷的手段好低端，不够看的。”

　　见迟尘并没有做自己的解语花，余苒的话里带了一些嘲讽。

　　一直倔强蓄在眼眶中的眼泪无声滑落了几滴，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局面呢？

　　“余小苒，那你入局吗？”

　　虽然被余老爷子打过招呼，余苒一定嘴硬容易伤人，但迟尘的脸还是有了一丝割裂。

　　“隐婚。”

　　余苒似乎放弃了挣扎，认清了局面，却在说完后扬长而去。

　　她不想一直做攀附的凌霄花，她想恣意生长。

　　她会让他们知道的。

　　迟尘跟在后面将余苒送回自己房间。

　　“泡澡的时间不可太长，余小苒。另外领证前一晚不能见面，我不留宿了，明天我来接你。”

　　“不准叫我余小苒，你回去吧。”

　　“晚安，余苒。”

　　许是内心驱使许是水气氤氲叫人神志不清，余苒觉着迟尘声音倒是有些卑微，到底听了迟尘的劝，早早结束了沐浴，走到了老爷子的书房旁。

　　“那丫头同意了？”

　　“嗯，但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无妨，该让她认清认清了。”

　　听到爷爷的话，门外的余苒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幕戏太多人唱了，所以她又一次给了一个完美的结局，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事还要经历几次。

　　第二天，余苒是顶着黑眼圈从房间醒来的，刚睁开眼却看到除了自己身下的床铺还是原来的颜色，房间其他各处已经点缀上了红色元素。

　　余苒的嘴角抽抽，这是一家子要和自己的“隐婚”作斗争呢。

　　虽然对这种隐秘又大张旗鼓的宣战方式感到无奈，但瞥见衣柜里挂着的那件名家刺绣的红色旗袍，余苒心情舒畅了一点。

　　“小姐，您移步去洗漱前看下这套簪子，是夫人吩咐您今天选一个佩戴的，您先挑选一下，馥春给您设计发型。”

　　对于变美这件事，娇气包余苒还是很乐意的，手指最终停顿在一只凤尾造型的簪子上。

　　许是“新娘子”的身份烘托，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余苒一瞬间吸引了楼下所有人的目光。

　　旗袍很好得勾勒出她的身形，红色的婀娜身姿上点缀着两只双飞金色小燕和一团桃花，典雅细致。柔软的黑色长发被一只油润的翡翠簪子低盘在脑后，与旗袍相得益彰。

　　“苒苒，过来这里。”

　　余苒的目光和迟尘对上，下意识就往他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晃神过来就要后撤，却被迟尘提前揽到了怀里。

　　迟尘向沙发上的众人点头示意后，就带着余苒出了家门。

　　在副驾驶上被系好安全带的余苒突然有一丝想笑，迟尘怎么就这么害怕自己逃跑呢？

　　“迟尘，别害怕，我不会跑的。”

　　余苒的语气淡淡的，好似看不出一丝即将新婚的喜悦，说罢就低头用手指描摹着身上的双飞燕。

　　“不，挺怕的。怕你真不愿嫁我了，那样或许我就会心软放过你。可我又怕余小苒只是嘴硬，不想因为我这么一个联姻对象对家世低头才说不想嫁。”

　　迟尘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就煮好温在车里的红糖粥递给余苒。

　　听了他的话，余苒倒是难得对喜欢的红糖粥出现了犹豫。

　　“苒苒，我知道你委屈。委屈昨晚我为什么就不替你说出你不满在哪。但苒苒，有时候一段感情不能只是我一个人在期盼，我偶尔也想听你说。”

　　“迟尘，如果我现在就是做不到呢？”

　　余苒放下保温盒，将手叠在腿上，她明白迟尘的意思。

　　她不可以这样的，不能因为家世就对迟尘有了意见，被齐全摆放在家里的来自迟尘的每一年生辰礼物早已将自己的心思摊开。

　　自己嘴硬和那些一边和人家搞暧昧然后还到处宣传不谈男友的渣女并无区别。

　　迟尘看着在纠结低下头的余苒，将保温盒接了过去，将粥用勺子喂到了余苒的嘴边。

　　“红糖粥，稳心。”

　　余苒看着送到眼前的粥，一口吞了下去，然后一手将粥夺了过来放在车窗前，一手“啪嗒”一声解开了系好的安全带，整个人靠到了迟尘的身上，似乎还沾染着红糖香甜的唇瓣在迟尘失落的脸上轻轻落下。

　　“迟尘，我们去领证吧，现在就去。”

　　迟尘看着主动凑近还斗志昂扬的一小团，突然释然得笑了。

　　“苒苒，我刚才还以为你要跳车呢？”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跳车。”

　　虽然是别墅区，但余苒家离文城的民政局并不算太远。

　　余苒和迟尘因为真得出门早，是当天领证的第一对。

　　当捏着红本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余苒不真实的感觉终于消散。

　　看着自己另一只与迟尘十指紧扣的手，她扬起了一个笑脸，然后迅速撒开。

　　“但隐婚的事，我是认真的。亲爱的老公，我要回家收拾去西北的行李了，合作愉快。”

　　迟尘看着空出的手心，眼瞧着余苒上了打好的专车，感觉自己以后的监护之路有些坎坷。

　　到了家，余苒将自己的那本结婚证锁进了家里最隐秘的一个保险柜，不为其他的，她害怕被哪个来家里玩的朋友翻到，她的脸可就丢麻了。

　　“苒苒啊，领完证了？你们这些公职人员是要公示的，你可别忘记了。”

　　锁好本子，余苒终于点开了来自母上大人的多条语音条，话里话外都是在帮着迟尘要对外的名分，替女婿委屈。

　　余苒脑子一转，其实也不是不能给。

　　一个已婚身份，可以给院内树立更好的个人形象。

　　余苒抬头笑了笑，走进以往的直播间，然后以一个完美的笑容打开了镜头。

　　余苒除了修复师的本职，也在借着自媒体宣传修复文化，已经小有名气。

　　本来看到修复院刚公布的研究组名单就纳闷的粉丝看到余苒开播一瞬间涌进了直播间来关心。

　　只见镜头前一双纤长白皙的柔荑，两只手美得少见，秀窄修长，却不失莹润，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

　　如削葱根的手指翻了翻屏幕上滚动的问题后将一枚戒指展示到了粉丝眼前。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真豪门联姻了？】

　　“嗯。另外接下来的时间我的直播会不定期，我准备去外派西北顺便度蜜月。”

　　【困池：所以他有名分了？】

　　【啊啊啊啊，这是谁？】

　　【是不是那个禁欲到被叫佛子的AI大佬？】

　　【我是新人啊，求讲解！】

　　“嗯，他有名分了。”

　　【怎么感觉那位大佬好酸啊！】

　　【我都要脑补AI大佬输给豪门阔少的剧情了！】

　　【咱就是说，就不能整点反抗家族的小说桥段吗？】

　　“我反抗了，没用啊？”

　　余苒眼皮一抬，说出的话格外惊人。

　　网友瞬间炸锅了，这等豪门秘辛哪见过啊？

　　【也就是说苒苒和我们的池尘大佬没戏了？最终是我们从未露面的迟三少抱的美人归？】

　　【我不要啊，豪门爱情固然门当户对，但不对等的爱请才刺激啊！】

　　“其实我觉得我可以再努力一下。”

　　余苒慢慢悠悠说道，还对着镜头晃了晃那颗领完证男人给她带上的戒指，笑得意味深长，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赶紧切断了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