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染》沈星染y

3、将染第三章

　　我踩着黄河堤岸的烂泥，二十岁的生辰在第七日暴雨中到来。官靴陷进泛着腐臭的淤泥时，溃口处突然浮起半具肿胀的尸首——暗影阁的玄铁链缠在那人腰间，锁扣处蚀刻的北斗七星纹，正与三年前我亲手赐给死士统领的令牌纹样重合。 "陛下当心！"风清铖的银甲被雨浇得发暗，他挥剑劈开冲来的断木时，护心镜的裂痕正对着我视线。半月前阴山那支毒箭就是从这里擦过，箭簇上的合欢花纹在雨水中愈发清晰，与浮尸后颈的刺青如出一辙。浊浪裹着碎石扑来，我踉跄后退时摸到堤坝裂缝里的硬物。半截生锈的箭镞扎进掌心，刻痕处的"翊"字被血污覆盖——正是永昌七年武库失窃的那批箭矢。风清铖拽着我后撤的力道扯裂了袖口，冷雨灌进来时，我看见溃口漩涡中又浮起三具缠着玄铁链的尸首。当夜赈灾营帐里，牛油烛将北疆舆图照得昏黄。我咳出的血溅在阴山北麓，朱砂标记的匈奴王帐被染成暗红。风清铖掀帘闯入时，我匆忙将染血的帕子塞进青铜灯台，灯油泼洒在漠北地形图上，竟显出一道蜿蜒的星轨——正是白羲和逆鳞缺失的方位。 "臣在三十里外农户家寻到..."他话音戛然而止，掌心托着的雪莲酥跌落炭盆。青烟腾起的瞬间，我嗅到熟悉的合欢香混着苦杏仁味——与当年贵妃假死时燃的香别无二致。帐外突然传来骚动，风清铖的佩剑出鞘三寸。透过毡帘缝隙，望见随行太医正将药箱交给暗卫，箱角露出半截玄铁链。我按住风清铖握剑的手，他腕间脉搏快得惊人，护腕边缘凝着黑紫色的血痂。五更天时暴雨转急，我在灯下批复急奏。朱笔突然折断，墨汁在"冀州疫病"四字上泅开血似的红。风清铖默然呈上新笔，银甲缝隙里掉出粒星砂，正落在舆图显示的荧惑星位。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亲卫来报又寻到七具浮尸。我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水走近验尸帐，风清铖的剑尖挑开尸首衣襟——心口处皆纹着残缺的北斗，缺口处恰是破军星位。当仵作剖开第三具尸首的胃囊时，滚出的合欢花瓣上竟用金粉写着"长相守"。回到主帐时，炭盆里的雪莲酥已成焦炭。风清铖突然抓住我手腕，粗粝的指腹按在脉门："陛下这些时日用的安神香，可是内务府新配的？"他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我望着他铠甲上未干的血迹，忽然想起十九岁那场宫变，他也是这样浑身浴血抱着我说"臣会永远守着陛下"。卯时三刻，雨幕中传来快马嘶鸣。暗卫统领跪呈密信时，发梢滴落的水在青砖上汇成小洼。火漆印是楚翊的狼首徽记，信纸却带着漠北巫医惯用的苦艾味。我展开信笺时，风清铖的剑尖已抵住统领咽喉，帐外三十死士的弓弦拉满声穿透雨帘。 "玄武门往西第三口水井。"我念出密信暗语，看着统领瞳孔骤缩。当年贵妃正是在那口井底送我出宫，井壁青苔里至今嵌着白羲和的半片龙鳞。风清铖的剑锋划破统领颈侧时，暴雨中突然炸开响箭。我掀帘望见对岸山崖亮起二十七盏碧磷灯，正是影山尸骨树开花时的诡光。黄河怒涛里浮起更多缠着玄铁链的尸首，宛如一条通向幽冥的星路。我倚在承天殿的蟠龙金柱上，鎏金脉枕在青玉砖投下扭曲的暗影。太医院首座的膝盖在发抖，他搭在我腕间的三指比殿外的秋雨更凉。藻井上的北斗七星蒙着积年的香灰，破军星位缺了颗夜明珠，像极了楚翊战甲心口处的裂痕。 "陛下脉象如...如风中残烛......"首座的下颌触到青玉砖，冷汗在砖面晕出北斗状的水痕。我望着案头积灰的蟋蟀笼，笼底金丝编的北斗第七星突然断裂，金丝弹起时划过鎏金脉枕，在首座脸上割出道血线。殿外的争执声骤然清晰。风清铖的银甲撞在朱漆廊柱上，佩剑出鞘三寸的摩擦声刺破雨幕："本将必须面圣！"侍卫统领的铠甲泛起寒光，剑柄的合欢纹正对着我案前的蟋蟀笼——那是去年秋猎时我亲手赐的。我抚过笼中干枯的草茎，十二岁的记忆裹着血腥气涌来。楚翊蹲在冷宫墙角，用金丝编第七颗星："破军主杀，却能指引迷途..."他腕间的血顺着金丝滴在我掌心，那是翻墙时被铁蒺藜划破的。如今那道月牙疤正贴着断裂的金丝，随脉搏突突跳动。暗卫统领突然从藻井跃下，带着太液池的水腥气跪呈密报。火漆印是暗影阁的狼首纹，信纸却沾着漠北巫医的苦艾味。我拆信时首座突然抽搐，他袖中滚出的药丸在青玉砖上蹦跳，刻着北斗缺角的纹样——正是当年父皇丹房遗失的"长生丹"。风清铖破门而入的刹那，蟋蟀笼整个散架。金丝北斗的碎片扎进掌心，与十二岁那日的伤痕重合。他剑尖挑飞首座藏着的毒针，针尖的合欢香与营帐炭盆里的青烟如出一辙。 "臣在太医院地窖找到这个。"风清铖掷出半截玄铁链，链扣处的七星纹正与黄河浮尸身上的吻合。我望着链子上凝结的黑血，忽然想起白羲和逆鳞缺失的星域——正是北斗第七星该在的位置。雨声骤然轰鸣，藻井缺口漏下的水珠砸碎在密信上。信纸显出血字："玄武门往西第三口井。"我攥紧断裂的金丝，刺痛感让人想起楚翊教我握弓时说的："痛才能记得住杀招。" 暗卫统领突然暴起，袖中淬毒的峨眉刺直取风清铖后心。我抄起鎏金脉枕砸去，金器碰撞声惊飞梁上寒鸦。风清铖反手削断刺客右臂时，血溅在蟋蟀笼残骸上，干枯草茎突然疯长，缠住坠落的夜明珠——正是藻井缺失的那颗。珠光映亮密信背面的星象图，残缺的北斗旁朱砂批着："荧惑归位，双星俱陨。"我望向殿外雨幕，恍惚见白羲和的虚影盘踞在太液池上，龙须卷着二十三具缠着玄铁链的浮尸。我站在玄武门城楼第九级石阶上，二十二岁的秋风卷着残叶扑进酒盏。饯行酒泼在风清铖银甲肩头时，他战马的前蹄正踏碎一片枯黄的合欢叶。碎瓷划破掌心，血珠坠入城墙砖缝，惊起藏在阴影里的毒蝎。 "此去玉门关..."我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割裂。风清铖突然勒马回望，暮色将他银甲染成血色，护心镜的裂痕映着晚霞，像极了母妃坠楼时裙裾上溅开的红梅。他战马鞍鞯下露出半截玄铁链，链扣处的七星纹正与三日前黄河浮尸身上的刺青重合。暗卫统领跪呈密报时，我正用金粉填补星象图缺失的破军星位。永昌七年的羊皮卷上，"荧惑守心"四字被烛火烤得焦黄。信中说玉门关沙暴埋了先锋营，敌军帐中搜出的箭囊绣着双生合欢——正是母妃妆奁底层香囊的纹样。砚台砸碎在藻井下的瞬间，朱砂溅上荧惑星位。血似的红顺着星轨蜿蜒，竟与风清铖出征前夜呈上的阴山地图重叠。我扯开暗卫的袖口，他腕间北斗刺青缺了天枢星——正是当年我赐死士统领的标记。暴雨突至时，我在龙案暗格摸到半片逆鳞。白羲和的气息裹着血腥味漫开，鳞片突然灼烫掌心，映出玉门关外的景象：风清铖的银甲陷在流沙里，箭囊的合欢纹渗着黑血，沙地下埋着二十三具缠玄铁链的骸骨。五更鼓响，我挥剑斩断殿前合欢树枝。断口处渗出暗红汁液，在青砖上画出残缺星轨。暗卫呈上第二封密报时，发梢还沾着塞外的黄沙——信纸夹着风清铖的半截护腕，银丝绣的北斗浸透血污，缺了勺柄最后一星。我在暴雨中登上观星台，青铜盘上的荧惑星位空着，积雨映出玉门关外的血月。暗卫突然惨叫倒地，他怀中的密匣摔出带齿的合欢簪——正是贵妃假死那日插在替身发间的凶器。簪尖的毒沾上雨水，在星盘腐蚀出"双星俱陨"的卦象。破晓时分，尸首堆满承天殿前广场。我望着某具尸体腰间的赤焰军令牌，突然想起楚翊出征漠北前夜，也是在这样的暴雨里摔碎了饯行酒。风清铖染血的战报随雨飘来，信纸边缘焦痕拼出北斗第七星的形状——正是白羲和逆鳞缺失的方位。我蜷在承天殿的蟠龙金椅上，玄狐大氅滑落半边肩膀。冬至夜的雪粒子扑灭第七支蜡烛时，殿门被狂风撞开，风清铖的战靴在青玉砖上拖出两道冰痕。他铠甲结着寸许厚的冰凌，怀中红木食盒却冒着热气，像抱着团将熄的火。 "臣在雪山巅守了七日......"他跪呈食盒的指尖泛着青紫，甲缝里嵌着冰碴。我伸手去接时，他护腕边缘的狼首纹擦过腕骨——那上面凝着黑红的血痂，是三个月前阴山之战留下的。雪莲酥的清香漫开刹那，喉间突然涌上腥甜。咳出的血溅在他胸甲狼首纹的眼窝处，将夜明珠染成赤色。风清铖的瞳孔骤然收缩，我看到他铠甲反光里自己惨白的脸——比殿外积雪更透几分死气。暗卫统领的脚步声在殿外戛然而止。我捏碎第二块酥饼，馅料里滚出半枚玉珏，正是永昌七年楚翊摔碎的那块。风清铖的剑尖挑开食盒夹层，露出暗红绸布包裹的密信——信纸浸过雪莲汁液，遇热显出朱砂字迹："玄武门往西第三口井。" 五更鼓穿透风雪传来时，我在他铠甲缝隙发现星砂。那些莹蓝颗粒嵌在冰凌里，正是白羲和逆鳞上剥落的碎屑。风清铖忽然扯开护心镜，露出贴身藏着的玄铁链——链扣处七星纹缺了天枢，与黄河浮尸身上的刺青如出一辙。 "陛下可知这雪莲..."他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嘴角渗出的血丝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我掀开他后颈碎发，发现北斗状的红疹正在溃烂——正是三日前暗卫统领毒针上的花纹。殿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风清铖将我扑倒在地的瞬间，淬毒的弩箭钉入龙椅靠背。箭尾缠着褪色的合欢缎带，正是当年贵妃假死时系在井绳上的那截。暗卫的尸体摔碎在汉白玉阶前时，我摸到他怀中的青铜匣。永昌七年的婚书残页与雪莲酥残渣粘在一起，父皇的朱批"双星现"正对着我掌心血渍。风清铖的佩剑突然鸣颤，斩落梁上垂下的玄铁链——二十三根铁链末端皆系着带荧惑纹的银钉，正是当年钉死白羲和逆鳞的凶器。破晓时分，我在他铠甲内层发现半幅星象图。雪山巅的坐标旁，朱砂圈着处冰窟——里面冻着七十三具缠玄铁链的婴孩骸骨，每具心口都插着合欢纹银簪。风清铖融了雪水为我煎药时，冰鉴映出他后背溃烂的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渗出黑血。 "臣找到下毒人了。"他忽然捏碎药碗，瓷片割开掌心。血滴在雪莲酥残渣上，竟凝成血花。我站在承天殿的蟠龙金柱后，二十五岁的生辰宴焰火在琉璃瓦上炸开硫磺味。舞姬水袖翻卷的刹那，她们鞋尖银铃晃出合欢纹——与三年前黄河浮尸后颈的刺青分毫不差。太液池倒映的焰火突然扭曲，池底浮起二十三具缠着玄铁链的尸首。"陛下，该饮长寿酒了。"太监总管捧来的琉璃盏上，北斗七星纹正对着藻井缺口。我仰头饮酒时，瞥见舞姬腕间银镯内侧的荧惑纹——那是永昌七年国师亲绘的星符。"铮——" 琵琶弦崩断的瞬间，刺客的短刃劈开酒盏。风清铖的白羽箭贯穿三人咽喉，血珠溅在琉璃盏沿，竟沿着星纹汇成完整的北斗。我攥紧袖中逆鳞，鳞片突然灼出永昌七年的星象图——玄武门方向二十三匹战马正踏碎宫灯，为首者银枪挑着的赤焰军残旗上，沾着漠北红柳絮。暗卫统领撞开密室青铜门时，我正对着铜镜拔下第三根白发。染血的密信火漆印是狼首徽记，信纸却浸着漠北巫医的苦艾味。镜面忽然映出父皇临终的景象：他枯槁的手指抠进我腕间，浑浊的眼珠映着国师肩头凤凰胎记："染儿最像她......"密室烛火突然爆燃，我展开密信的手顿住。苦艾味里混着雪莲清香——正是风清铖去年冬至送来的那盒毒药气息。信纸边缘焦痕遇热显出血字药方："以双生子心头血为引，可解长相守。 "承天殿方向传来梁柱断裂的轰鸣，我抚过铜镜边缘的合欢纹。镜中白发忽而化作雪色龙须，额间浮现北斗状光斑——正是七岁高烧那夜，国师用龙角金粉绘制的续命符。暗卫统领突然抽搐倒地，他怀中滚出半枚玉珏，断口处星砂闪烁，拼出楚翊银枪上的狼首徽记。子时的更鼓混着杀声传来，我劈碎铜镜。镜框夹层飘落永昌七年的婚书残页，父皇的朱批"荧惑守心"旁，国师簪花小楷写着："留翊续龙脉，去染镇星劫。"碎镜片中忽见白羲和的虚影盘踞藻井，龙须卷着二十三根荧惑钉，正对应我后心溃烂的七星伤疤。五更天的雪粒子扑灭残烛时，我在密室暗格找到生锈的蟋蟀笼。笼底金丝北斗缺了勺柄，却缠着根银白发丝——正是当年楚翊翻墙时被铁蒺藜勾落的。窗棂突然炸裂，风清铖染血的银甲撞进来，他手中提着暗卫统领的头颅，发辫里缠着漠北巫医的符咒。殿内的蟠龙烛台爆出灯花，我跪坐在冷玉案前，白羲和的逆鳞在掌心泛着幽蓝寒光。二十年的光阴在鳞片纹路里流淌，那些星砂般的碎屑随擦拭动作簌簌坠落，在青砖上铺出永昌七年的星轨。楚翊的银□□穿描金殿门时，我正在用金粉修补竹蜻蜓翅尖的裂痕——那是他十三岁生辰冒雨翻进冷宫，藏在霉烂被褥里送我的礼物。 "轰——" 玄铁枪头绞碎三重铜锁，塞外的风裹着黄沙灌入大殿。二十年大漠风沙在他眉弓刻下沟壑，可当他的目光掠过案头竹蜻蜓，瞳仁仍似少年般清亮。染血的赤焰军旗从枪尖滑落，旗角的红柳絮沾着冰碴，正与三日前密报中描述的漠北暴雪相印证。 "为什么是玄武门？"枪尖挑碎我腰间蟠龙佩，碎玉中滚出暗红药丸。承天殿方向的喊杀声突然逼近，我数着他玄甲上的七十三道刀痕——永昌七年至今，恰好每年添一道新伤。最深处那道横贯胸甲的裂口里，隐约露出半幅褪色襁褓，金线绣的"翊"字缺了最后一竖。暗卫的尸体撞碎琉璃窗棂时，我瞥见风清铖的白羽箭掠过太液池。他的银甲倒映着池中浮尸，那些缠着玄铁链的尸首正摆出北斗阵型。楚翊的枪尖突然抵住我喉间，狼首纹护腕擦过逆鳞，星砂在两人之间扬起璀璨的星河。 "当年你放走替身宫女时，可曾想过今日？"他将染血的密信甩在龙案，信纸遇血显出暗纹——正是永昌七年观星台地宫图。我望着他战靴上的红柳絮，忽然想起白羲和殒命那日，漠北狂风也卷着这样的飞絮，沾在简玉珂为他收殓的素帕上。竹蜻蜓突然自燃，金粉在殿内画出扭曲的星轨。楚翊劈开龙案时，暗格里的青铜匣滚出半截襁褓。金线绣的"翊染"被利刃剖开，夹层藏着的星象谶浸满褐色药汁："荧惑归位日，双龙俱焚时。"我抚过襁褓边缘的合欢纹，那些银线刺绣的星芒，正与贵妃假死那日井底的符咒重合。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白羲和的虚影撞破藻井。龙须卷起二十三具刺客尸首，在星图中摆出永昌七年惊蛰夜的凶象。楚翊的银枪突然脱手，枪柄嵌着的北斗玉珏正与逆鳞缺口完美契合。当玉珏归位的刹那，暗影阁的尸骨树幻象在殿内疯长，带刺的根系缠住我们手足——那些吸食过无数死士血肉的妖藤，此刻正贪婪地舔舐着星砂。 "冷宫往东第三块砖......"我咳出血沫，看着风清铖的箭射穿最后一名叛军。楚翊突然扯开我衣襟，心口处的七星灼痕正与他腕间月牙疤共鸣。尸骨树幻象突然爆开，莹蓝星砂在空中拼出父皇与国师的合婚庚帖，朱砂小楷刺目如血："荧惑守心夜，双星易位时。" 风清铖的银甲撞破尸骨树幻象，他斩断妖藤时溅起的汁液在空中凝成毒箭。我推开楚翊的瞬间，三支淬毒弩箭没入后背，冰寒顺着脊骨漫向四肢。恍惚间望见白羲和的龙魂盘踞藻井，逆鳞最后一点星芒正没入楚翊眉心——正如当年国师将龙魂封入我体内时，母妃在城楼撕心裂肺的哭喊。 "为什么......"楚翊的银枪坠地，他颤抖的手贴上我后心溃烂的七星伤疤。殿外忽然飘进合欢香，贵妃的替身宫女撞开侧门，她发间金步摇上坠着的东珠，正与当年井底发现的龙鳞残片一般大小。我攥住楚翊战甲内层的襁褓残片，金线在掌心烙出"翊"字轮廓："玄武门往西第三口井......"话音未落，地底传来青铜棺椁的轰鸣，七十三根荧惑钉破土而出，在殿内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白羲和的龙吟震碎琉璃瓦，那些纠缠二十年的星砂终于归位，在永昌七年的婚书上补全最后一道星轨。我跪在龙椅前的丹墀上，弩箭破空的尖啸刺穿耳膜。三棱箭簇没入后心的刹那，白羲和的龙吟震碎九重琉璃瓦，夜露混着血雨倾泻而下。藻井剥落的星图在血火中扭曲，那些鎏金描绘的星辰正化作星砂流逝——就像二十年前国师在我心口绘制的续命符。风清铖的白羽箭掠过太液池时，我望见箭尾系着的玄铁链正渗出血珠。叛军统领的咽喉被贯穿的瞬间，他手中淬毒的峨眉刺脱手飞出，钉在楚翊战甲缺口的襁褓残片上。白羲和的虚影盘踞梁柱，龙须拂过满殿血火，那些燃烧的帷幕突然凝成永昌七年的星轨。 "叶子！"楚翊的嘶吼混着琉璃碎裂声。他跪地接住我下滑的身躯时，泪珠坠在竹蜻蜓翅翼的金粉上，将北斗第七星染成赤色。暗影阁的尸骨树突然在识海疯长，带刺的根系缠住尘封的记忆——七岁那夜的高烧并非偶然，而是国师用龙角剖开我胸腔，将半条龙魂缝入心脉。剧痛中浮现冷宫场景：母妃坠楼前夜，国师玄色官袍浸着龙血，她将白羲和的逆鳞按在我额间。父皇的冕旒珠串扫过眼皮，他掐着我脖颈说："染儿要为翊儿镇住星劫......"暗红药汁灌入喉管时，我望见楚翊在窗外捉蟋蟀，腕间月牙疤渗出的血正滴成北斗阵型。风清铖的银甲撞开尸骨树幻象，他斩断缠住楚翊的妖藤时，带毒的汁液在空中凝成箭矢。我推开楚翊的瞬间，七支淬毒弩箭尽数没入后背，冰寒顺着脊骨爬上后颈。白羲和的龙尾扫灭藻井残火，逆鳞最后一点星芒正没入楚翊眉心——正如当年龙魂入体时，母妃在城楼撕心裂肺的哭喊化作血色星雨。 "为什么......"楚翊颤抖的手贴上我后心溃烂的七星伤疤，那些溃烂的皮肉下隐约浮现金线纹路。殿外飘进的合欢香突然浓烈，贵妃替身撞开侧门，她发间金步摇坠着的东珠滚落，珠面映出地宫青铜棺椁的倒影——七百具婴孩骸骨正从棺中爬出，每具心口都插着刻"翊染"的荧惑钉。尸骨树的根系突然刺穿识海，带着腐臭的记忆涌来。永昌七年惊蛰夜，国师在观星台剜出白羲和逆鳞，龙血浇灌的尸骨树在暗影阁疯长。父皇抱着双生子走向祭坛，将楚翊襁褓中的银钉换作龙魂容器。而我蜷缩在冷宫墙角，看母妃的裙裾扫过满地星砂，她最后那句"翊儿"随着坠落的风声碎成齑粉。风清铖的玄铁令熔成金水，浇在尸骨树暴突的根系上。妖树开出带齿的血花，每片花瓣都映着过往碎片——五岁生辰楚翊翻墙递来的木雕小马，十六岁暗影阁地牢里缠着玄铁链的腐尸，十九岁宫变那夜太液池浮起的七百口青铜棺。当最后一颗星砂没入太庙牌位，白羲和的龙须卷起我和楚翊，将我们心口的七星痕拼成完整的北斗。我悬浮在承天殿的藻井之下，看着自己的躯壳瘫在龙椅间。风清铖的银甲沾满血污，他扯下颈间玄铁令的瞬间，暗卫统领的头颅滚落阶前——那枚刻着合欢纹的令牌，正是当年黄河浮尸身上北斗刺青的源头。 "当啷！" 玄铁令在青玉砖上碎成七块，每块残片都嵌着星砂。他抱着我穿过九重宫门时，战靴碾过琉璃瓦的碎渣，那些映着永昌七年星象的瓦片，在月光下拼出双生子献祭的阵法。冷宫墙角的合欢树根突然暴起，缠住他欲埋入土中的断令，根系间露出半截蟋蟀罐——陶罐表面凝结的夜露，正映出楚翊十三岁那夜翻墙的身影。白羲和的龙魂盘踞在太庙檐角，逆鳞缺口处流淌的星砂如银河垂落。当最后一粒星砂没入楚翊眉心时，他正在试穿衮服的手突然颤抖，冕旒珠串扫过案头竹蜻蜓，翅尖金粉在奏折上画出北斗阵图。新帝登基的礼炮声里，我望见暗影阁的尸骨树从地底钻出，根系缠住七百口青铜棺椁，在皇城地下织成新的星轨。二皇子的囚车行至阴山北麓，车辕断裂的裂口处露出暗藏的星象图。他洒出的三杯毒酒腐蚀沙地，显露出通往影花山的密道。当最后一杯酒泼向天际时，酒珠在空中凝成荧惑星模样，二十三枚带合欢纹的箭簇突然从沙丘下暴起，将押送官兵钉成北斗阵型。残魂即将消散时，我飘到冷宫颓圮的墙头。三岁孩童踮脚去够檐角铜铃，晨光穿透他掌心瞬间，铜铃突然自鸣。锈蚀的铃舌脱落，露出内壁镌刻的"永昌七年惊蛰"——正是国师将龙魂封入我体内的时辰。孩童拾起铃舌时，指腹被锈迹割破，血珠滴在墙根蟋蟀罐上，罐内突然传出二十年前的虫鸣。风清铖在太庙前埋下最后一截玄铁令时，尸骨树突然开出带齿的血花。每片花瓣都映着往昔画面：五岁楚翊翻墙递来的带血杏仁酥，十六岁贵妃替身坠井时飘散的合欢香，十九岁白羲和逆鳞没入星图的刹那。当血花凋零时，那些纠缠二十年的玄铁链浮空而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我的残魂开始透明。望见楚翊在宗祠最高处供奉竹蜻蜓，翅尖霉斑里突然钻出星砂，在列祖牌位上映出真相——母妃坠楼那日护在怀中的襁褓，金线绣的"翊"字最后一竖，正是用龙血描绘。彻底消散的刹那，冷宫墙角的孩童突然转头。他掌心握着带血的铜铃舌，额间浮现北斗光斑，与七岁那夜国师在我身上绘制的符咒如出一辙。晨风卷着尸骨树的灰烬掠过皇城，那些星砂般的尘埃落在新帝的冕旒上，补全了永昌七年缺失的破军星位。